谢凛通过阿瑞斯感受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克制地皱了皱眉,忍了两秒没忍住,还是上前,想抱着榛真,或许再说些哄他的话。
榛真却一手抵在他胸口,一手自己擦着眼泪,也不知要怎么称呼,就说: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阿瑞斯哀哀地去蹭榛真的腿。
榛真只为难地看了眼它,还是坚定地转过身去。
谢凛的心空了一瞬,然后沉沉地往下坠,他说好,收走阿瑞斯退出了卧室。他在客厅静静坐着,终端有消息来,他也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许久后,他才打开来处理公务。
快到饭点时,谢凛犹豫地看向卧室门口。
门自己开了。
榛真别别扭扭地走出来,问:我的终端呢。
谢凛向他解释:为了防止暴露行踪,你和凤归的终端都被销毁了。
榛真想去看凤归,又想着尼克好久没联系上他肯定担心了,就说:我要联系团长。
谢凛一怔,榛真很少用这种祈使语气,他忍不住沉默了片刻。榛真这才有点原来不好意思的模样,却又不完全,带着些愿望不能被满足的不开心,说:不可以吗?
谢凛未经思考,便道:可以。
他迅速让人送了秘密终端来,帮榛真添加了尼克。他刚才听到了榛真那几句自言自语,知道榛真已经想起来了小时候的事,或许不止这些。
榛真有了身为玫瑰时期的记忆吗?
他在星兽那儿,一定被很珍重地对待了吧。谢凛眼神复杂地看向少年。
榛真盘腿坐在沙发里,视频联系了尼克。
出于谨慎考虑,谢凛没让他露脸。
尼克听出是他,顿时捂着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的真真宝贝啊!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榛真看着他呆了呆,啊了声,犹疑道:桑桑哥哥?
尼克一听,哭得更大声了。副团长坐在他旁边,一脸受不了地掏了掏耳朵。
和凤归差不多,榛真对尼克也仅限于一点模糊的片段,他无措地劝道:团长你别哭啦。
叫哥哥!
噢噢噢,哥哥你别哭啦。
呜呜呜呜那些该死的天祁人,哥哥一定给你报仇!
榛真便又记起来了,他是怎么昏倒,被绑去了一个实验室,凤归满身血的来救他,他看见了好多玫瑰花瓣,那是他的本体所以,天祁人为什么绑他?
尼克看榛真一头雾水,气得把事情颠三倒四一通说,还是副团长组织语言解释了一遍,榛真才清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听到尼克说他命悬一线,顿时也气得结结巴巴起来:他们、他们就算我是星兽,我也没做错什么呀,怎么能这样。
人类就是这么卑鄙无耻!尼克恶狠狠地骂道。
尼克让榛真回旅团来,副团长却忽然严肃插嘴道:真真,在出来之前,你最好先问问谢将军。
谢凛用的玫瑰军团的密令,即使他没说话,副团长也知道他在旁边。
尼克不满地说了句谢凛还算干了件人事,也让榛真记得问谢凛。榛真只好点头,说还要和其他人联系,暂时挂了通讯。
这时,谢凛看了他两眼,忍不住沉静地开口问道:你有很多哥哥吗?
大概吧。榛真也想不起来,瞥了谢凛一眼,挺直了背说:我还有很多爸爸。
谢凛:
榛真知道自己被直播了,翻了翻脑子里的记忆,继续让谢凛帮他添加上了妮娜,妮娜这次终于回消息了,也是呜呜的哭,榛真想起来,问她之前怎么不回消息,在哪儿,妮娜就不说话了,很犹豫地说了句再说吧,知道榛真目前安全,担心网上暴露,主动挂了通讯。
榛真又给李主厨去了信,问谢凛有没有告诉萧先生,谢凛点头。
榛真接着想了一秒谢石星,抛到脑后,问谢凛:我要出去为什么要问你?
谢凛看着他说:你知道自己是珍珠玫瑰吗?
榛真迟疑地点头。
谢凛的目光沉下来:十九年前,星兽大领主和星兽至宝珍珠玫瑰失踪,人类认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星兽才会大举进攻星土,这些年,各大帝国都在寻找珍珠玫瑰,要么想用你威胁星兽,要么想用你向星兽求和,你的出现,目前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榛真愣了,脑中直觉地闪过一个想法:不是的,星兽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进攻人类。
这念头一闪而过,快到他也没捉住,榛真眨了眨眼,暂时不想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我想看看校长。
谢凛没说话,他感受着玫瑰浓郁的吸引力,已经忍到浑身肌肉都开始酸疼,叹气道:在你学会控制自己的精神体之前,我不建议你走出这栋大楼。
榛真昏迷着还好,如今恢复了精力与意识,那精神体的力量,令他都觉得可怕。
为什么呀?榛真皱眉,我也有精神体吗?
玫瑰就是你的精神体。谢凛无奈地凝视着他,你要是就这么出去,其他人会疯的。
第40章 标题 你听话一点。
榛真恍惚了:玫瑰不是我的本体吗
谢凛嘴唇动了动, 片刻后说:星兽的本体是实质可见的,我看不见你的玫瑰,但是能感应到很强的精神体气息。
榛真看了他一眼, 嘟囔:你好像很想看我的伴兽。
谢凛说,阿瑞斯的确很想看。
榛真其实也想看, 问谢凛:我要怎么控制精神体呢?
他原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眼下快半跪着往谢凛那儿倾。
谢凛只看了很短的一眼便移开, 说稍等,迅速起身去另一间房找了找,翻出ai备在这儿的药箱,用了封闭精神体的药物, 浑身卸下一股劲, 很头疼似的,扶了扶额。
等杂乱的情绪下去,谢凛才回到客厅。
发现榛真又跑到落地窗前了。
榛真看着窗外, 他看着榛真。直到榛真无意转头, 惊讶地问你怎么不叫我。
谢凛困惑地微微皱了皱眉。
不是已经封闭了阿瑞斯吗, 为什么还会有冲动。
他随口说了句刚出来, 沉着脸在沙发上坐下,投屏了教材资料。
关于控制精神体, 有些人不用学,像谢凛, 出生时就幻化了阿瑞斯, 有些人是家人引导, 像谢石星,三岁时幻化出了玛尔斯,至于年龄再大些的, 则大多由学校老师负责教育。
榛真对精神体的概念与少儿无异,好在他很聪明,谢凛花了一些功夫便讲清楚了,剩下只需要重复地练习。
而榛真试过几次后,也终于看见了他的伴兽。
一朵纯白的玫瑰花,花枝是嫩绿色,小小的,在他手上,怯生生地垂着脑袋,温和又可爱。它好像不太知道自己的能力,朝谢凛那儿好奇地探了会儿头,又乖乖圈起花枝,趴在榛真掌心里。
榛真很喜欢它。
他念头一动,便确定谢凛能够看见了,抬了抬手,炫耀似的说:你看!
谢凛觉得它的神态和榛真太像了,却小得可怜,怕吓到这朵天真的玫瑰,连呼吸都放轻。
榛真问:阿瑞斯呢。
谢凛顿了顿,如实说:我用了封闭精神的药物,它暂时出不来。看榛真一脸疑惑,他继续解释:你的玫瑰很特别,如果不进行控制,它对其他伴兽会持续散发出强烈的吸引力,还会使其他伴兽共情,导致影响到伴兽的主人。
这听起来莫名有点羞耻。
榛真缩回手,谢凛的目光跟着小玫瑰动了动。
小玫瑰不见了。
谢凛心中一阵失落。
因为等级高,他从小见多了伴兽,只觉得它们闹腾,甚至碍眼。可榛真的伴兽,他却有些看不够。他想说阿瑞斯封住了,没必要现在就让玫瑰隐形,但却没说出来,只好问: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榛真曲起双腿,将手搁在膝上,看着玫瑰抿唇一笑,叫小珍珍,珍珠的珍。
谢凛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悦,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很好的名字。他看了眼时间,说先吃饭吧。他牵榛真下沙发,进了通道处的电梯。
餐厅在下一层。
榛真被谢凛牵习惯了,乖乖让他握着,目光只顾盯着小珍珍,看它慢吞吞地顺着他的小臂往上爬,爬一点往下滑一点,忍不住直乐。又奇怪地想着,他小时候的记忆里,怎么没有小玫瑰呢。
电梯门开,宽敞简洁的餐厅露了出来。
智能管家替他们拉开了座椅。
榛真的衣袖太长,谢凛替他卷了卷,看他估计还和玫瑰玩着,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刚幻化出精神体的新鲜感,估计一时半会下不去。等吃过饭,榛真总算舍得先把玫瑰收了,再次向谢凛提出要去看凤归。
这时药效已过,谢凛通过阿瑞斯没感应到玫瑰,便让榛真换了新送来的衣服,带他去了研究所。
研究员们依然对榛真很好奇,但没那么狂热了。
凤归的情况很不好。研究员说他身体没大问题,但强行在封闭状态使用精神体,对脑域造成了不可逆的严重损害,以目前的医疗手段,只能维持生命体征,人什么时候能清醒无法确定。
榛真眼中聚起了泪水,看其他人像要受影响,忙背过身走去了一个角落。
谢凛跟过来,似乎迟疑了片刻,将手安慰性地搭上他肩膀。研究员们好像自觉退出了医疗室,谢凛便搂着他转身轻轻拥住了他。
榛真默默伤心了一会儿,从谢凛那儿问出了更详细的内容。
凤归是人类叛徒,与星兽有勾结,涉及多起人命罪案。
榛真感到割裂的痛苦。
他上辈子所受的教育使他天然会站在人类的立场,同时这辈子的经历又使他偏向星兽,任何一方被碾压性侵犯,都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至于凤归,他逃避考虑其正义性,单纯因为关系亲近而对天祁王室十分厌恶。
他汹涌的情绪或许传给了阿瑞斯,他被谢凛抱得更紧了一些,对方低声对他说:别再哭了。又用克制的怜惜说:你听话一点。
谢凛总是冷淡的、内敛的,这点怜惜轻到像是错觉。
榛真眨了眨眼。谢凛的手指擦过他的头发,告诉他中央星有个塔顶风景很好,问他想不想去看。榛真本来没什么心情,可谢凛用着难得的哄人的语气,他就动摇了,点点头。
他们坐悬浮车出了研究所。
榛真透过车窗看见不少m字形的logo与地标,研究所建筑上也有,但他当时没在意,这会儿想了半天才认出它好像是玫瑰军团的标志。
无垠不在车里,谢凛坐在驾驶位查看路线。
榛真想喊他,记忆年龄很混乱,一时不知怎么称呼,干脆叫了声将军。
谢凛像是一怔,回头看来,眼神带出些压迫式的冷意,你叫我什么。
榛真不自觉鼓了下腮帮,小声说:不能叫将军吗。
谢凛直直地盯着他,榛真被看得心虚,撇过头去。谢凛定好自动驾驶,过来坐下,伸手拨着榛真的侧脸,将他拨过来。
榛真不情愿地推开谢凛。
他在心里扳着指头给自己加年龄,觉得再叫小叔叔可吃亏了,但叫哥哥吧,他又不乐意。可是谢凛很忍耐地看着他,像是因为生疏的称呼在生闷气,但还能平静地说:别叫将军。
谢凛是把他当小辈看的,也付出了不少关心。
榛真想着想着,便暂时妥协了:好吧,小叔叔。
他抬眼看去:你和玫瑰军团,是什么关系?
谢凛唇角平直,还不怎么高兴的模样,淡淡道:玫瑰军团是我一手创立的,我是军长。
榛真睁大了眼睛,难怪上次在绿星,谢凛能那么准确地找到他。他还想问什么,悬浮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像是军事塔,镂空的金属结构,谢凛有特权,直接飞到顶端平台,抱着榛真跳了下去。
两人挨着围栏站定,谢凛牵着榛真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他的指骨。
塔太高了,榛真腿有些发软,没注意谢凛的动作,侧着往谢凛身上倒,他一手抓着金属围栏,高风吹得他头发晕,迷迷瞪瞪看了会大半个城市的夜景,想起来下车前要问什么了。
小叔叔。
他声音轻的被风吹散。
只好将脑袋凑过去大着声音说:小叔叔,你的军团为什么叫玫瑰军团啊?
谢凛看他被风吹得傻乎乎的,就敞开大衣,把他圈在怀里,挡掉一些风,想了想,并不避讳地说:星兽与人类的战争持续多年,我以及军团的战士们,与星兽有过无数次血淋淋的交手,我们认为珍珠玫瑰是星兽侵犯人类的幌子,叫这个名字,不过是
他迟疑道:嘲讽与警惕的含义。
还有毁灭。
但他识时务地没有说出口。
榛真看着他,转头就要走开。谢凛强硬地圈住了他,对上榛真的目光,只坚持了不到三秒,便静静松了手。高台很小,榛真也躲不到哪儿去,背对着谢凛在角落站住,死死地抓住了栏杆。
两个种族的战争,不再是教学与通讯里的只言片语,以清楚的残酷姿态,横亘在了榛真面前。
谢凛也很烦躁,他摸了根烟出来抽,明明灭灭的烟火就像他起伏不定的心绪。
他的果决与冷漠失效了。
但他束手无策。
终端传来特别提醒。
天祁与联盟同时查出了端倪,高层之间他的双重身份差不多算暴露了。
不过如他猜测那般,联盟的态度很友好,辗转联系上军团,诚挚邀请他和榛真去参加帝国联盟会议,就与星兽的谈话,恳切地希望榛真能作出沟通表态。为了表达诚意,联盟说会与其他大帝国联合向天祁施压,请他们交出冒犯榛真的二公主、11区等人,当着榛真的面予以惩戒。
除了联盟,还有些帝国带着别的打算,向玫瑰军团发来了秘密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