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觉得这张脸讨人喜欢,现在怎么忽然就这么烦人起来呢!大庭广众之下,马家的人难道还敢把杨老头的尸首拖出来做些什么不成?
  他们要真敢这么做,那他们马家就可以说是犯了众怒,死者为尊,郭师爷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面包庇他的老丈人一家!
  刘掌柜还想再劝,那头手持长枪的巡查兵已经将济安堂及外面那辆马车给围了起来,为首的男人带著马家的小厮和一名属下走了进来:“听说这儿有人蓄意伤人,自觉给我站出来!”
  苏朗抬头一看,发现是个熟人,不由乐了:“徐飞哥哥。”
  徐飞一看是他,狠狠抽了抽嘴角:“苏小朗,又!是!你!”
  “就是我啊,徐飞哥哥。”少年叫的亲昵,徐飞却感到十分恶寒。
  说起和这少年的孽缘,已经荣升为城门校尉的徐飞就忍不住想叹气。
  他们初识于四年前,这小东西第一次进城差点被一名妇人给讹了,后来在收押那妇人之后没两日,她忽然暴毙在牢房之内。联想到这小东西最后悄悄对那妇人说了什么,徐飞怀疑是他做了手脚,有心想查一查他。彼时这小混蛋却早已经出城不知去向,白水村之人隐居深山,他们根本没地方找。
  后来经过仵作验尸,得出妇人乃是食用了大量赤心果,毒素累积过多所致。赤心果果实甜中带涩,少食无大碍,多食却可致人胸闷不适、更甚至心梗而亡。
  那妇人显然就是饿极了,以为赤心果可以食用,狼吞虎咽吃了许多。
  虽然小混蛋摆脱了嫌疑,但到底在徐飞心里留下了一抹痕迹。
  两个人再见是在三个月后,这少年被一个地痞偷了钱袋,他锲而不舍地追了三条街,愣是把地痞给拖的体力不支跑不动,少年自己反而面色红润,只气息有点乱。
  凑巧目睹了的徐飞隐在一角,原本有心想帮他截一下人,最后发现完全不用他出手,这少年自己就搞定了。
  拿回钱袋后,他还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了一句:“偷我的钱袋,你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咯。”
  随后一蹦一跳地走了。
  徐飞本来还挺奇怪,城里这几个小混混他都有印象,杀人放火不敢做,隔三差五的偷鸡摸狗,是衙门里牢房的常客,关个三两天刚放出去,马上就又会犯个小事回来了,不长记性也不记打,搞到牢头看到他们都头疼,捕快和他们这些兵都不想再逮他们,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只口头上教训几句就算了。
  他们通常都是同伙作案,互相照应,像这样只有他一个人被追了三条街的情况很少。
  正当徐飞摸著下巴想他的同伙都去哪儿的时候,就见另外几个小混混急急忙忙地从另一条小巷里跑过来。
  累趴的那人见到他们便忍不住骂道:“你们这几个混蛋刚刚死哪去了!小爷刚刚都得手了!”
  其他几人眼睛一亮:“那银子呢?”
  他没好气地说:“又给要回去了!那小子看著细皮嫩肉的,不知道为何耐力那么好,硬是追了小爷三条街……”
  “哎,先别管这个了!狗子!你家的房梁塌了!”
  “……什么?那还能再睡人吗?”
  那几个人齐齐摇头。
  ——你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脑子里闪过少年之前说的话,狗子傻眼了。
  他家虽然是个破房子,但好歹够为他一个人遮风挡雨的,如今塌了,他睡哪去?
  一旁的徐飞也脸色极为古怪。
  后来他亲眼见证,狗子的确没好日子过,没地方住又没银子,还不肯干正事,这小子干脆变本加厉地去偷东西,因此而得罪了一个大户,导致被发配到边疆去干苦力,是死是活都再没音讯。
  之后徐飞又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和他接触过几次,这下徐飞简直可以肯定,这少年有毒!谁招他谁倒霉!
  ……
  而现在轮到我倒霉了么?徐校尉忽然觉得生无可恋。早知道是这小子,他就该借故遁走!让郭师爷那一家子倒霉,反正他也没干几件好事!
  瞪了一眼马家的小厮,徐飞面无表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可激动了,指著苏朗道:“徐校尉,就是他害得我们少爷磕断了舌头,今后都不能再利索的讲话了……”
  小厮话没说完,苏朗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们到底是能讲话还是已经变成哑巴?”
  “你才变成了哑巴!”马家小厮想也不想地反驳,“我们少爷才不是哑巴,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就是出来,苏朗便好心地帮他截接了下去:“就是成了结巴?”
  “你……!”点头点到一半的小厮忽然反应过来,指著他怒目而视,“还不都是你害的!”
  苏朗摸了摸下巴,眼神带著几许同情:“我觉得你眼神不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过你家少爷了?”
  “我们少爷说的!”
  “他不是哑巴了吗?”苏朗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搅蛮缠。
  “对……不对,你才哑巴!”
  “看来你不只眼神不好,连耳朵也不怎么好使。”
  “够了……”徐飞听不下去了,再让这位爷说下去,马家那小厮早晚连全尸都没有了。
  他捏了捏眉心,指著刘掌柜道:“你来说。”
  刘掌柜神色平静:“大人,马少爷是自己摔的,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都可以作证。”
  闻言,徐飞想都不想地冲苏朗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没事了。”
  苏朗见他心生退意,热情挽留:“徐飞哥哥,不坐一会儿详聊么?”
  “请恕徐某有要事在身,”他微一摆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冲著属下一挥手:“撤!”
  那干净利落的态度活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著他不放一样。
  “哎,就这么算了吗大人!”马家小厮急忙追出去,可徐飞理都不理,带著部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厮看了眼远去的帮手,回看了看去苏朗他们,手指了指:“你……你们有种别走!”
  闻言,苏朗叹了口气:“哎,脑子也不好使。”
  傻子才会继续在这里等。
  苏朗麻利地起身,一手拉住罗湛置于桌面上的手:“阿湛,咱们快走,直接去衙门那边找四叔。”
  罗湛应了声好,三两步赶上少年,抬手在他头顶上轻轻一拍,动作带著三分宠溺,可凑到少年耳边说的话,却让苏朗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朗儿,我很期待你下次叫我阿湛哥哥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阿湛这么明事理的人儿,就算吃醋也不可能在外面对苏朗做什么。
  所以他只是多买了两味药而已,用处嘛自然不是做养颜膏,而是用来做润……滑……剂……[望天
  第29章 失宠
  阿湛哥哥……
  苏朗默默念了一遍, 觉得自己瞬间像个迷妹似的,娘得不行, 果断把这一声咽了回去。
  他之所以那么叫徐飞, 是因为徐飞每次见到他的表情都很好玩,既复杂又带点忌讳,让他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想要调侃的冲动。
  但是阿湛不同啊,他总觉得如果叫出了那个可怕的称呼, 自己一定会后悔。
  于是干脆装傻:“阿湛就是阿湛,和别人不一样的。”
  罗湛解开马车的缰绳,回过头哦了一声, 嘴角勾出一抹淡笑:“哪里不一样?”
  这个问题, 苏朗简直想都不想,他眼睛贼亮,毫不犹豫地答道:“阿湛最好看啊!”
  “呵。”
  美人儿表示不想和你说话, 并向你发送了一记冷笑。
  “……”苏朗默默转过脸,忽然意出望外,“四叔他们回来了。”
  简直救星啊!
  罗湛似笑非笑地看了少年一眼,没说话。
  出现在街头的苏四走地很快,仔细看的话他背上还背著杨家的那位小弟弟,杨絮则几乎是小跑地跟在他身后, 画面看著有点搞笑。
  苏朗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等他们走近了问道:“事情顺利吗,四叔?”
  苏四把杨家小弟放进马车里,转头对苏朗说:“边走边说。”
  马车里面放了杨老爹的尸首, 再挤四个人进去有点无处落脚,苏朗和罗湛便坐在外面,让杨家两兄弟和他爹待在一块。
  “杨絮,快上车啊。”见他低著头似乎在拿什么,苏朗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好的,恩公,”嘴里这么说著,却见杨絮飞快地摸出一锭银子然后朝著济安堂里面跑去,把银子放在柜台上,留下一句“大叔,这是赊欠贵店的五两药钱,请收下”后转身就跑,在苏四的帮助下钻进了马车里。
  掌柜拿了银子跟在后面追出来:“你这孩子,原来你要这么高的卖身价就是为了要还我这五两银子,我不是早说过药钱不用给了么?”
  萍水相逢,他也是被这孩子那份坚持不懈的孝心所打动,这才给免费抓了几副药,可惜也只能帮这么多。
  杨絮闷闷地声音传出来道:“要给的,大叔是好心,我却不能知恩不报。”
  “哎……苏少爷,要不这银子你帮他们收著吧?”刘掌柜把钱递给苏朗,苏朗没要。
  “掌柜大叔,银子已经是杨絮的,他说还你,那你就收著咯,何况你还给我们赠送了那么几包药,已经足够了。”
  掌柜没好再推辞,隔著马车对杨家兄弟叮嘱了一声:“苏少爷是个好人,你们兄弟以后安心跟著他吧。”
  “嗯,我会的。”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苏朗内心很是受用,笑眯眯道:“那咱们就告辞了,掌柜大叔。”
  刘掌柜摆手:“诶,快走吧。”
  苏四甩了甩缰绳,马儿慢慢往前走动。
  出城之前,一行人驾著车先去了一趟棺材铺,给杨老爹买了一副棺材,把人给装进去,总好过让他躺在马车里动摇西晃。
  只是多了一副棺材之后,便塞不进马车里了。
  苏朗有点发愁了:“这可怎么整?”
  如今他们这组合实在古怪,明明是辆马车,前面却还牵著一头牛,还有一副黑漆漆的棺材,这组合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苏四想了想,说道:“我看还是去套个牛车,用来拉棺材。”
  苏朗想了想,觉得这算是一个比较完美的解决办法,不由得点头。
  等牛车组出来,苏朗看了看他家的美人儿,又看了眼似乎已经好几晚没睡好的杨絮两兄弟,最后看了眼四叔,自告奋勇上前说道:“四叔,我来赶牛车。”
  “也行。”苏四简单说了一下赶车的技巧,把绳子交到了少年手里,“你在前面走,我跟著你。”
  苏朗跃跃欲试地答应了:“那我先走了。”
  正要甩动缰绳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捂住了他的手臂,苏朗转过头,发现是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