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青这时候裹着浴袍下来,无奈地把他的手拉出来,柔声细气地说:“怎么又啃手?很脏知不知道?给你说多少遍了,怎么这么不乖呢。”
烁烁满脸沮丧,摇头不依,挣脱出来继续啃指甲。
她拿过来指甲刀抱着他哄:“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赶紧把手背到后面不给她看。
陈可青笑着说:“我看看你的小手有没有洗白白,洗白白了才允许你啃手指。”
烁烁赶紧伸出来两只小肥手,伸直十根小短指,排在她面前让她看。
陈可青不由分说握着他地手腕,捏着手指帮他剪指甲。
他愣了一下,撇着嘴“嘤嘤”地哭起来,口齿不清地说:“指甲没了指甲没了……”
陈可青哄他:“没了还可以再长啊……嗯,这样吧,爸爸一会儿就来了,修剪漂亮了让爸爸看好不好?”
他摇头说:“爸爸不来。”
陈可青愣了愣,问他:“不是说要过来?”
“晚上,晚上吃肉肉。”
“晚上爸爸才过来带你吃肉肉?”
“嗯。”
陈可青阴沉着脸沉默,儿子看了她一眼,捧着她地脸亲了亲,嘟着嘴巴说:“爸爸都不来……爸爸好几天不来……”
她抱紧他,盯着儿子地眼睛问:“现在想不想爸爸?想不想去找爸爸?”
烁烁眼睛一亮,赶紧点头说:“想!想爸爸。”
“去找爸爸好不好?”
陈可青说完这句话心里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握紧手打定了主意,就像疯魔了一样,红着眼眶跑到卧室给儿子拿外套和袜子。
“爸爸在哪?”烁烁抬着小脑袋问。
她手忙脚乱地给他穿衣服,拉着他叮嘱:“爸爸在奶奶家里睡觉觉,我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烁烁咯咯地笑起来,拍着手一个劲儿地说好。
陈可青把他抱起来,也亲了亲他地脸,“好儿子,你要是不赶紧,说不定爸爸真会不要……”
她摇了摇头,咬着牙没有说出来最后一个字。
外面格外地冷,陈可青把儿子包成小粽子,抱着他在路边打车。
这时候春节越来越近,到处都喜气洋洋地,越来越有过年地味道,大红大紫地摆设装饰,让她觉得刺眼。
她坐上车直接报了余家老宅的地址。
车子一路顺利地前行,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小时,在一处独门独户地小型别墅门口停下,陈可青给了钱抱着孩子出来,她熟门熟路地拿出来钥匙开了大门,推门而入。
烁烁小脸笑成包子,伸着手一抻一攥,指着屋子那边甜甜的喊:“爸爸~爸爸~”
陈可青这时候却把他放下来,整理好他的衣服,又系结实他的鞋带,贴着他的额头说:“宝贝,爸爸就在里面,妈妈在这等你,你去叫门好不好?”
这个年纪地小孩就像小狗一样,你只要哄着说一句“咻”,他就会屁颠屁颠地上去咬人。
烁烁自然也是这样,使劲点了点头,跃跃欲试。
她又说:“今天跟着爸爸玩,妈妈得去上班,妈妈时间很赶,这就要走了。”
烁烁本来就不太依赖她,再加上这里是他比较熟悉的环境,赶紧听话地挥手跟她再见。
陈可青眯着眼睛笑,指着门说:“那快去吧,妈妈在这里看着你,你进门了妈妈再走。”
烁烁答应了一声,立马转过头去,伸直两只胳膊像刚出笼地小鸟一样笑着往门口跑。
……
外面响起来没有规则地门铃声。
余母从厨房里探出来头,手里还端着盘子,提声喊吴念:“念念,你去开门,我正做果盘呢,占着手不方便。”
吴念不想搭理,奈何余母以为她没听见,走出厨房比刚才还用劲儿地又喊了一遍,她只能搁下书从楼上下来。
余母已经再次进了厨房,嘟囔着说:“是不是行钧请得保姆来了?听这按铃声也不是个细致人……”
吴念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门,低头就瞧见门框外头地小男孩,小胳膊小腿地杵在那。
见有人开门就透过门缝往里面张望,滴溜溜地眼睛透着一股子精气神。
她呼吸没由来地一滞,心口似乎被什么攥住,紧的她发疼。这是女人地直觉作祟。
小孩子也不认生,瞧见她咧着一排细碎地小奶牙咯咯笑,笑完扶着她的大腿,从她腿边挤进门。
吴念地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见他踉踉跄跄地爬上台阶,端着一杯凉了的茶水咕咚咕咚地喝。
余母没有从厨房出来,只问她谁来了。
她似乎是没听见,甚至忘了关门,恍恍惚惚地走过去悄悄地打量孩子。
越仔细看心里越止不住地发酸,那模样那眉眼像极了余行钧,甚至……甚至和覃覃成成两个孩子也有几分相似……
小孩子嘟着嘴舔了舔嘴上的水滴,揪着后脑勺地头发看她。
吴念忍不住红了眼眶,轻声问他:“你,你爸爸叫什么啊?”
“爸爸~爸爸~”小孩子脆生生地跟着她学,学完又抱着水杯喝水。
“你爸爸住这里吗?”吴念就像疯魔了一样,拉住他哽咽着问。
他被抓地有点疼,不乐意地“嘤嘤”两声挣开她,伸出来白嫩地小手指指了指楼上卧房。
“爸爸在睡觉觉。”
吴念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已经搁下杯子,边喊爸爸边往楼梯上走,撅着小屁股爬了一个台阶,站起来往上望了望,又跪下继续撅着屁股爬,似乎有使不完地力气。
吴念收回视线,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瞬间没了生气儿。
第40章
余母这个时候才从厨房里出来,瞧见孙子脸色瞬间青白,手里的果盘倒是端的很稳当。
她搁下果盘去看吴念,来不及细想,赶紧小跑过去抱孙子。
“小祖宗,你可不能爬楼梯,摔着了可怎么办——”
“奶奶奶奶~爸爸呢?爸爸在睡觉觉吗?”烁烁搂住余母地脖子,奶声奶气地问。
余母叹了口气,使了把劲儿才把他抱起来。她没有回答,只是坐到吴念跟前,沉默不语。
孩子哪能知道大人的不对劲儿,不安分地挣脱开来,趴倒在茶几上拨弄,似乎是很挑剔,挑挑捡捡半天才相中一片火龙果,皱着小鼻子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嫌酸,刚吃进嘴里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下一秒,咧着嘴,露出来一对小虎牙,晃晃悠悠地把手里咬了一口地水果递到吴念眼前。
吴念缓缓地抬起头,被他这无辜地动作灼伤,瞪着眼睛自言自语:“他是谁啊?是不是行钧的?长得真像,真像!这么大了……原来都这么大了……又骗我!都骗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你们一家子都当我是傻子?呵,我可不就是……”
余母双手握拳,紧张地把孩子抱进怀里,仍旧是不说话。
……
时间好似静止。
屋子外面地寒风登堂入室。
卷着残破干枯没有一点儿生机地落叶进来。
……
余行钧最初要去深圳地那晚。
吴念沉默了许久,终究试图挽留:“能别走吗?”
“念念,你清楚现在家里的情况……我要是能把钱收回来,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再者……那边更好赚钱。”
吴念皱着眉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应该理解你……你真得不能陪陪他吗?你不在身边……我怕将来后悔也来不及……”
“念念……现在没有公司,天天这样花销根本耗不起……没钱怎么治病……”余行钧低头收拾了行李,看她这样子手上顿了顿,又说:“别处还有套房子,你和妈搬进去……等我安顿好就想办法把你和孩子接过去……成不成?”
这一走,半年也没有安顿好,吴念问了几次,他只说抱歉。
有句话说得好,贫困夫妻百事哀。
就她这么温顺地性格,也被生活逼得带满了刺儿。
……
余行钧暴怒地声音从听筒里折磨她地耳膜:“我有没有嘱咐过你……先治病后还债!你把钱还了,儿子怎么办?”
吴念叹了口气,靠着窗台低声质问:“不给钱?这是你说不给就不给的事?你知道要账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只知道说,你怎么不回来?”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他叹了口气,一声一声地道歉。
这之后,他将近一个月没有来电话。
那天,吴念早下班去菜市场买了生鲜,想回去给成成做汤补身体,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就听见余母抽泣地声音。
她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以为是成成出了问题。
刚走近就听见余母背对着她,握着电话抱怨:“……你爸爸去的早,我一个人拉扯你也不容易,你年纪小那会儿,我公司家里两头跑,好不容易等你成家立业可以撒手松口气,又出了这种事……以前觉得你没成年,我怕委屈你没有再嫁,后来又觉得你有出息,我心甘情愿守着……你知道妈不好过就成…………儿子啊,你别怪妈不懂事,等到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没有孩子那是万万不能的,虽然说成成还在,可是你心里头也清楚,我这小孙子没有福气啊……”
她呜咽起来,那边安慰了好半天她才抑制住情绪。
吴念捂住嘴默默流泪,自己心里刀剜一样疼还顾忌着她一把年纪,抽了张纸巾正要走过去递给她。
她却自顾擤了一把鼻涕,端着电话继续说:“……今天你给妈交个实底儿,你到深圳过年都不回,是不是在那边有人了?要是真有人妈也理解你,谁让她是这个身子呢……妈知道,妈知道说这种话不合适……妈是一心为你着想啊,妈就算是说胡话字字句句也是为你着想……你听妈说,你要是真有这个意思你就趁早打算,你只要知会我一声让我心安,然后就别回来了,只要你过得好,在哪都是一样,没必要非得在妈身边……念念也是个可怜人,咱们不能不管,她现在精神状态也不好,你只管把她放我这里,我能活几年就照顾她几年,怎么样对待亲闺女我就怎么样对待她……”
吴念全身麻木,像木偶一样站着,心似乎被灌满了铅,沉甸甸地往下沉,这感觉让她窒息。
她神智都有些恍惚,手里提的东西掉了一地,塑料兜子里地水溅出来,裤腿、鞋子、地板到处都是水渍。
余母这时候挂了电话正转过身,一眼就瞧见吴念面如死灰地站在身后。
余母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你今天早下班啊?”
吴念红着眼睛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