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恶人自有天收。”
见苏源如此镇定,另两人也都放松下来,继续吃吃喝喝。
吃饱喝足后,他们仨带着各自的妻子儿女离开。
坐上马车后,宋和璧往元宵手里塞了杯水,看向苏源:“姓乔的来者不善?”
先前她无意间听了一耳朵,又碍于雅间内还有旁人,硬是憋到现在才问。
苏源轻唔一声:“应该是。”
“可要派人盯着?”宋和璧又问。
她可没忘记当初赵进的第一任正妻尚未离世,他就急吼吼地物色续弦。
若非被赵进盯上,她也不会去松江书院,更不会遇见苏源。
赵进冷酷薄情,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乔家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得防着些。
苏源沉吟片刻:“回头我就安排人过去。”
宋和璧放下心,一转眸发现元宵睁着一双圆咕噜的眼睛,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不由失笑:“元宵听得懂?”
元宵鼓着腮帮子,略一沉吟:“爹爹说的可是之前那个坏人?”
虽是疑问句式,口吻却很笃定。
倒是聪慧敏锐,苏源暗叹一句。
不过元宵还是个孩子,该有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无需操心这些大人才要操心的事情。
思绪流转,苏源轻描淡写道:“不是多严重的事,只是担心他事后想起来,让人给如意铺子找麻烦。”
元宵不知内情,又一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紧绷的小脸舒展开来。
宋和璧顺势转移话题:“前天送去的珠花图纸应该完工了,咱们过去瞧瞧?”
元宵眼眸弯弯:“好~”
苏源被她的雀跃感染,跟着笑了笑,让陈正驾车去首饰铺子。
“您可来得真巧,午后刚送过来,只等着您来取呢。”
掌柜热情地笑着,双手奉上一方外观精致的木盒。
等回了车上,元宵迫不及待打开。
当看清珠花的样子,她惊艳地轻呼出声:“好漂亮!”
依旧是蝴蝶形状,却比之前的更加精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戳到元宵喜欢的点上。
“喜欢就好。”苏源眸光温和,又对宋和璧低声道,“回头我也为你设计一支。”
宋和璧没好气睨他一眼:“你从番邦可带回不少东西,我也不缺这一支。”
话虽如此,眼底的笑意几乎满溢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又看向对珠花爱不释手的元宵。
车身摇晃,晃出一室温馨。
翌日一早,苏源就起身了,开始捯饬自己。
在家歇了几日,他的肤色稍微转白了那么一丢丢。
但还是和之前不能比,猛一看活像个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
苏源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进宫赴宴时被侍卫拦在门外。
理由:闲(农)人(户)免进。
宋和璧倚在床头,看苏源满脸郁闷,快要被他笑死。
好在她憋住了,揉着憋到发痛的肚子,一本正经道:“阿源,这可是你的功勋,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远靖舟归来后,朝中某些人以前对出海有多避之不及,现在就有多后悔。
这可是满满当当的功劳,可以让子孙后代吹几十上百年的英勇事迹,就这么被他们亲手从指缝里漏出去了。
苏源想也是,当下一扫郁闷:“左右你今日不用出门,再躺下睡会,我先去用饭,等会接元宵回来,再入宫赴宴。”
一切都被他安排好了,宋和璧笑盈盈地挥了挥手,钻进被窝里。
......
两个时辰后,苏源把元宵送回家,乘马车前往皇宫。
除陛下特许,等闲不得在宫中纵马,亦不得乘坐轿撵。
所以苏源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四周已有不少官员,三三两两结伴往里走。
有人注意到苏源,热络地同他打招呼。
“苏大人安好。”
“时间真快啊,上次见苏大人还是四五年前。”
“四年不见,苏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呢。”
苏源:“......”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那人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老脸一红,讷讷说不出话。
还是他身边的同僚及时出声,打破了尴尬局面:“苏大人可要与我们一道进宫?”
他们也好打探点消息。
苏源哪会看不出他们的小九九,笑着婉拒了:“苏某还要等人,诸位大人先行罢。”
那几人颇为失望,只好与苏源道别,相携着走进宫门。
苏源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寒风照着脸吹,割得有些刺痛,但在忍受范围内。
幸好他出门前在里头加了件加棉的薄袄,不然肯定得冻僵。
等人的空当里,不下几十人上前同他示好,其中好些都是曾经共事过的同僚。
他还看到了岳坚和周修。
这些年,他们都有各自的境遇。
周修前几年自请外放,今年刚调回来,在户部任职。
至于岳坚,他在翰林院熬了三年资历,被调去刑部当差。
因断案如神,被刑部尚书多次提拔。
前几日大理寺少卿被革职,弘明帝让他顶了这个空缺,如今岳坚已是四品大员。
多年未见,彼此间略有些生疏,但到底是曾经交好过的友人,几句话后就恢复了熟络,言笑自若。
等他们离去,不多时,王一舟领着船舶司一众官员过来。
看到苏源,他双眼骤亮,跟脚踩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跑到跟前。
先是上下打量一番,又熊掌啪啪拍着苏源的胳膊:“这一路辛苦了。”
王先生儒雅笑着:“承珩瘦了不少,可得好好补一补。”
夏员外郎早忘了被苏大人画饼奴役的那些年,只余下满腔激动:“大人,我们都在等您回来。”
放眼望去,船舶司众人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意,和与有荣焉的骄傲。
之前整理从番邦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他们可都亲眼所见,传闻中可亩产三千斤的天薯,还有其他靖朝从未有过的作物。
除此之外,那些书画、瓷器、布帛等物,以及驿馆里的那群番邦人,都是满载而归的证据。
是谁造出靖朝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海船?
船舶司!
是谁带领上千人乘风破浪,历经艰难险阻与别国友好交流?
船舶司正使!
骄傲叉腰.jpg
苏源会心一笑:“宫宴快开始了,咱们快进去吧。”
苏大人一发话,大家满口附和。
一群人说笑着走在宫道上,苏苏源走在最前面,众星捧月一般,仿佛生来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这一幕落入不远处乔大人的眼中,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外孙幽禁于一方宫室,几欲疯魔。
乔家失去倚仗,在京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陛下无情打压,乔家男儿的官位一降再降,一个接一个地远离权力中心,或外放为官,或身居清闲岗位,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家族的没落与衰败,让乔大人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
偏始作俑者因深得帝心,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不到而立便已官至三品,比他还高了两级。
落差之大,怎能不叫人心生怨恨。
望着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乔大人浑浊的眼里闪过一抹阴戾。
苏源这样的阴险小人,合该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苏源正和大家描绘番邦的风土人情,忽然感觉到一股恶意向他袭来。
针扎一样落在身上,叫他汗毛倒竖。
待他举目四望,入目皆是身着紫、绯、绿色官服的官员。
熙熙攘攘,压根寻不到那道视线的来源。
“怎么了?”王一舟见他皱着眉四处张望,跟着看过去,“可是遇到什么熟人?”
苏源摇摇头,按捺下万千心绪:“方才等你们过来,早已和相熟的人打过招呼,他们应该早就到宫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