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爹爹何时骗过你?”
元宵略略放下心,又带着哭腔说:“元宵好想爹爹~”
苏源又何尝不是,心下百般滋味。
余光注意到桌上的珠花,元宵吸了吸鼻子,糯糯道:“摔坏了。”
苏源又给魏少卿记了一笔:“这有何难,明日爹爹再设计一对更漂亮的。”
别怪他不讲道理,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元宵嘴角泄露丝丝笑意,眼里满是孺慕与依赖,抓着老父亲的手指不愿放开。
苏源见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声线轻柔:“可以告诉爹爹,被他们欺负了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为什么家中的下人一概不知?”
元宵抿了抿嘴,声音细若蚊蝇:“我不想让娘娘和祖祖担心。”
这个答案在苏源意料之中。
元宵过早的懂事,反倒成了一把枷锁,坠得他心脏沉甸甸的。
一时间,他竟不知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甚至都没捕捉到,就已消失无踪。
苏源正色道:“元宵你要知道,你有家人,我们都很爱你,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你不想让家人担心,可万一因此受了伤,娘娘和祖祖也会伤心的。”
元宵张嘴就来:“我有小剑,打得他们嗷嗷叫!”
苏源:“......???”
望着元宵跃跃欲试的眉眼,苏源陷入沉默。
两秒后,竖起大拇指:“这是极好的。”
他历尽艰辛往上爬,不就是为了护住家人。
有他在,纵使元宵彪悍些,也没人敢说什么。
“前提是他们先为难你,只有这样才能出手,明白吗?”
元宵小鸡啄米式点头,眼眶和鼻头还有点红红的,又乖又可爱:“元宵记下啦~”
见元宵恢复往日活泼,苏源暗暗松了口气:“爹爹给你们带了好些稀罕物件回来,明日会有人送回来......”
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过不多时,宋和璧和苏慧兰回来了。
苏慧兰捂嘴痛哭,连声道:“瘦了,瘦了。”
宋和璧也禁不住眼底泛起水光,轻颤的下颌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好容易平息了强烈的情绪,一家人围桌而坐。
得知元宵被附近的几个兔崽子欺负,苏慧兰气得直拍桌:“平日里痛诬丑诋也就罢了,竟然欺负到元宵头上,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宋和璧怜爱地摸了摸元宵的小脸:“子不教父之过,孩子犯下的错,大人自然要承担后果。”
苏源眸光微暗:“这件事交给我。”
婆媳俩没意见,苏源做事她们都很放心。
阔别四年,饭后在灯下谈笑许久,直到月上树梢,才各自回屋。
......
两日后的早朝上,御史弹劾大理寺少卿贪污受贿,以公谋私,教子无方。
确认无误后,弘明帝摘了他的官帽子,并收缴全部赃银。
第四天下午,魏明和另五个熊孩子登门道歉。
苏源连门都没开,带着元宵和宋和璧去如意火锅,赴唐胤和方东的约。
一晃四年,两人的官职都有了一定变动。
方东被调到吏部,任吏部员外郎一职。
至于唐胤,他还在翰林院,不过从庶吉士升到了正六品侍读,也算是很大进步。
得知苏源安然归来,不仅带回番邦的奇珍异宝,还带了一船的番邦使者回来,他们是又惊又喜。
若非他们公务繁忙,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前来为苏源接风洗尘。
“这两年他们丧气话可没少说,前几天得知远靖舟回来了,那脸色就跟开了染坊似的。”
“对了,这次你们回来,陛下肯定是要大肆封赏的吧?”
苏源抿一口酒:“不知,单看陛下如何。”
方东笑道:“承珩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消息。”
苏源不可置否,三人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唐胤一口闷,皱着脸咂嘴:“痛快!”
苏源看了眼屏风另一边,宋和璧等几位女眷,眼底涌现笑痕。
就在他们谈笑风生时,专属雅间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这雅间是爷的了,你们赶紧出去,敢有片刻耽搁,爷定要你们好看!”
门口的伙计苦着脸:“东家,这人醉了,正发酒疯呢。”
那男子见苏源几人坐着没动,一脚踹上花瓶。
花瓶应声而碎,和着他狂妄的语调:“知道爷是谁吗,爷可是乔家大少爷,爷的表弟可是当朝皇子,惹了爷,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苏源眉梢轻挑。
乔家,莫不是赵进的母族?
第142章
“乔家......不会是那位吧?”
方东递给唐胤一个赞许的眼神:“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在京城混了几年,皇子们的母族是哪家,门朝哪边开,还是有所耳闻的。
只有前诚郡王,现庶人赵进的生母姓乔。
唐胤嘶声道:“那人都关了这么多年,乔家还能这么嚣张?”
乜了眼叫嚣不止的乔公子,苏源慢声道:“不论缘由,这里都不是他闹事的地儿。”
说着他招了下手,吩咐在门外徘徊的伙计:“乔公子喝醉了,辛苦你们跑一趟,把他送回去。”
乔公子斜着苏源,猛一挥手,差点整个人飞出去。
他扶着墙,大着舌头喊:“我、我没醉!”
苏源起身上前,半强制性把人带出雅间,交到伙计的手上。
“放肆!你个狗胆包天的,爷要杀了你!”
乔公子踢蹬着双腿,嘴里嚷嚷着脏话,引来客人频频侧目。
苏源嗓音冷了几分:“乔公子,乔大人要是知道你在外闹事,定会不高兴的。”
其实唐胤的话也不准确。
这几年,乔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行事愈发低调,或者说压根没人关注他们。
要是被乔大人知道他儿子在外仗势欺人,届时没好果子吃的只会是乔公子。
果然,一听他老爹的名讳,乔公子就老实了,任由伙计搀着离开。
苏源目送他们下楼,直至出了大门才回去。
宋和璧从屏风另一边冒出个头:“人走了?”
苏源轻嗯一声:“走了,咱们继续。”
宋和璧又缩回去,继续给元宵烫菜。
唐胤一口肉一口酒,撇嘴腹诽道:“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怎么也得注意些名声,什么癫在家不能发,非要跑到外面来,真坏人心情。”
方东斟了杯酒:“出门连小厮都没带,喝醉酒也身边没个管束提醒的,脑子一热哪还顾得上身处何地。”
“谁说他喝醉了的?”
苏源冷不丁冒出一句,两人怔在当场。
唐胤维持着吃菜的动作,汤汁滴到衣袍上而无所觉,失声道:“怎么可能?!”
他胡乱擦拭了下衣袍,指着门外:“你看他那醉鬼样,路都走不稳,隔老远都能闻到酒臭。”
方东亦是满腹疑窦:“承珩何出此言?我瞧着他不像是装的。”
“他身上的酒味确实很浓。”苏源敛着眸子,“可当我靠近时,发现他口中一丝酒气也无。”
“明明没喝酒,却来咱们这儿撒酒疯?”唐胤腾地坐直身子,一脸不可置信。
方东深吸一口气:“他必有所图。”
苏源不可置否,见他俩脸上是整齐一致的凝重,遂温言道:“不论他是何用意,提防着总没错。”
赵进落得幽囚一隅的下场,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赵进是乔家唯一的指望,他被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意味着乔家所有的荣耀都到头了。
乔家没在第一时间出手对付他,也是因为彼时他圣眷优渥,不敢做那出头鸟。
时隔数年,当年所发生一切早已被人遗忘,乔家却在这时出现在他面前,很难不让人阴谋论。
思及此,苏源多少有点烦躁。
他风光回乡,才跟亲友相处几日,就又有人跳出来,将他一腔喜悦惬意打得七零八落。
抬手轻揉眉心,苏源指了指锅子:“既是出来吃饭,就都高兴些,别被无关之人扫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