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舟忙止住笑,欲盖弥彰地招呼大家:“还等什么,把陛下的赏赐搬进去,开始造船喽!”
在稀稀拉拉的应和声里,大家合力将小山般的赏赐搬进造船处。
王先生看着王一舟的背影,感叹道:“王大人比以前豁达了不少。”
苏源轻唔一声:“许是因为有我们这些并肩同行的伙伴罢。”
孤身一人总要艰难许多。
......
临公公在造船处前宣读的圣旨内容迅速传遍整个杭州府,并开始向着县镇村庄传下去。
这回可不仅仅是放鞭炮了。
酒楼东家大手一挥,今日酒菜钱减半。
布庄东家大手一挥,给抚育院送去几车的布料。
家家户户挂起鞭炮,在噼啪声中笑着喊着,眼泪流出而不自觉。
“盼了四十三年,总算盼到了。”
“今年冬天可以有钱买棉衣穿了,真是太好了!”
杭州府府衙,临公公前脚刚去驿馆,曲知府还因为临公公的客气得意不已,后脚就听见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硝烟四起,呛得人直咳嗽。
曲知府立马叫来一人:“你去瞧瞧,外面发生了何事。”
衙役领命而去,很快小跑着回来,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曲知府一脚踹过去:“支支吾吾作甚,还不快说!”
衙役吃痛,吸着气说:“回大人,百姓们在庆祝撤回封海令的事。”
曲知府疑惑:“那阉人才走多久,怎的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衙役抑制着惶恐:“小的找了个人问过,说是消息是从造船处那边传出去的。”
那老汉说得有鼻子有眼,连陛下给了造船处多少赏赐都能如数家珍。
不过这点他没说,怕被打。
可这不妨碍曲知府看破真相,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默了几秒,一把摔了手里的玉石小摆件,面色狰狞:“贱民!一群贱民!”
“他们知不知道本官才是他们的父母官,掌控他们生死的人?还敢奉承造船处那群人!”
“还有那阉人,也是主次不分,来了本官的地界,还巴巴地过去讨好造船处那帮人,难怪无根无后!”
衙役听着曲知府的粗鄙谩骂,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
可惜事与愿违,曲知府将他当成出气筒,又打又踹。
“竖子!一群竖子!”
“真以为造出船就了不得了,这可是本官的地盘。”
衙役一个抽搐,昏死过。
曲知府也没心情再在府衙待着,直接回家去。
刚到家,下人过来通传:“老爷,陈公子来了。”
“不见!”
下人正要下去,又被曲知府叫住:“让他进来。”
得了赏赐,官员及匠人们的积极性连翻几倍,恨不得贡献出吃饭睡觉的时间,尽早造出远靖二号。
转眼过去一个半月,这天苏源正在造船处上值。
一回生二回熟,再有帝王赏赐这根胡萝卜,这么些天就已经造出远靖二号的骨架。
就在苏源锯木头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你们什么人,谁许你们擅闯造船处的?”
苏源抬头,门外几名衙役一把推开匠人,带刀入内。
“昨日府城发生一桩灭门命案,有人指证是造船处的人干的,知府大人特命我等前来捉拿嫌犯。”
苏源拧眉:“嫌犯是何人?”
衙役环视一圈,指向王一舟:“就是他!”
王一舟一脸懵,反手指向自己:“你说本官杀了人?”
衙役看了眼他的红色官服,肯定点头:“没错。”
王一舟是个轴脾气,当时就气笑了:“你们府衙就是这么办案的,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
“本官这几日吃喝拉撒都在造船处,门都没出过,难不成本官会分身术,咻一下变成一个,又咻一下变成两个?”
即使场合不对,苏源还是忍不住嘴角轻抽。
这时,曲知府慢悠悠走进来:“是与不是,还得查了才知道。”
造船处众人对他的感官极差,见他一副老狐狸样,全都怒目而视。
曲知府笑得和善:“王大人,请吧。”
王一舟杵在原地充耳不闻。
双方呈对峙状态,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第135章
“知府大人,我可以给王大人作证,这四天他连门都没出过,绝不可能杀人。”
有人开了个头,陆续有人站出来作证。
曲知府眼里有阴沉转瞬即逝:“王大人也得体谅下官查案的不易,走个过场而已,您不会不愿意吧?”
衙役收到曲知府的眼神示意,也都跟着附和。
王一舟气极反笑,砰地放下凿子:“你们一个二个,还玩道德绑架这一套?”
道德绑架这个词是从苏源那里学来的,王一舟活学活用,直怼得衙役讪讪闭了嘴。
曲知府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眯起眼:“王大人这般反应,不会是心虚了吧?”
王一舟就是个暴脾气,经他这么一说,立马被挑起怒火。
正要呵斥,被苏源抬手打住。
苏源看向曲知府:“只是前去公堂对峙?”
王一舟被指认是杀人凶手,他们并非占理一方。
再这么闹下去,曲知府直接把罪名扣到王一舟头上也不是没可能。
曲知府点头:“苏大人说得不错,事发时是半夜,目击者也有看错的可能。”
“只要查明真相,王大人便可洗脱嫌疑。”他朝王一舟拱了拱手,“还望王大人能明白下官的难处。”
王一舟无话可说。
再这么下去,估计就变成他妨碍官府办案。
要是被京城那些个嘴碎的御史知道,又得上蹿下跳弹劾他了。
“不是说要审案,那就赶紧走吧,本官还急着回来造船呢。”
曲知府无声笑了下。
王一舟刚迈出一步,被苏源拉住。
他转头,眼神疑惑。
苏源看向曲知府,言语温缓,却不容置喙:“曲大人,本官作为正三品侍郎,是有资格旁听的吧?”
曲知府嘴角微僵,当即明白苏源的意图,很不乐意。
偏生官大一级压死人,苏源这样大两级的足以支使他这个四品知府做事。
真不爽啊。
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小子,只因得了陛下的信重,轻易就能踩在他头上。
倒显得他十多年的汲汲营营像个笑话。
心中意难平,言辞间不免带出几分:“大人既已决定,下官又能说什么。”
苏源拱手:“那就多谢曲大人了。”
造船处众人摸不着头脑,苏大人又无法主审此案,旁听又有何用。
王一舟更是频频看向苏源,大大的眼里是大大的疑问。
苏源不欲多言,微抬下颌示意:“走吧,曲大人。”
衙役要上前拿人,被苏源叫住:“王大人乃朝廷命官,尚未定罪的情况下,尔等可不能像对待其他嫌犯那样连捆带拽带走。”
衙役有曲知府罩着,本该无所畏惧。
然对上苏源漆黑的眸,竟生出一丝畏惧,条件反射地退到了曲知府身后。
下属丢脸丢到家了,曲知府脸色比锅底灰还黑,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衙役苦着脸,等王一舟先行,这才战战兢兢地跟上。
王先生皱着眉:“承珩,曲知府他到底什么意思?”
明知王一舟不可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还带着人前来捉拿。
夏员外郎一脸忿忿:“他们欺人忒甚,不就是没捞着功劳么,简直阴毒下作!”
造船处众人窃窃低语,尽是不满与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