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苏源经手的这桩案子。
有数名官员的孩子被牵扯进来,为避免落人口舌,即便他好奇背后之人,也依旧刻意规避。
想不到才几天过去,案子就有了进展。
“那便再好不过,大家都希望早日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苏源笑着应是。
怀王也想说话,还没出声,就被苏源抢了先:“微臣要去大理寺一趟,便先行告退了。”
怀王面上有阴翳一闪而逝,转瞬消失不见。
太子朗声道:“苏大人且去罢。”
苏源向二人拱手,快步离去。
怀王看着苏源颀长的背影,低声难掩失落:“太子皇兄,自从我在午门前同苏大人打了招呼,他就一直避着我,苏大人他是不是生气了?”
太子默了一瞬,拍拍他的肩膀,干巴巴地说:“苏大人有公务在身,定是急于办差才会如此,你无需多想。”
怀王幽幽叹道:“希望如此。”
其实在太子看来,苏源这般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一切以龙椅上那位为先。
或许皇子会因苏源的拒绝招揽而心生怨怼,可对为政者而言,苏源这样的人用着才最放心。
便是他有朝一日......
太子忙掐住这个念头,跟怀王打声招呼,回了东宫。
与其在这七想八想,还不如多办几件实事,造福百姓。
......
苏源不知太子所想,只因怀王吃瘪而心生暗爽。
他想,弘明帝肯定警告过怀王,否则一开始他不会欲说还休,一副愁苦样。
这样很好,继续保持。
一路来到大理寺,苏源刚进门,大理寺卿就迫不及待招呼他过去。
“苏大人,有新进展!”
苏源心下一喜,追问道:“可是韵达?”
大理寺卿笑眯眯点了点头:“苏大人猜对了。”
苏源长指轻点桌面,作洗耳恭听状。
“本官派人去查韵达的人带回消息,韵达的生母正是翠红楼上一任鸨母,雁柔。”
“当年雁柔突然有了身孕,怀胎十月在翠红楼诞下韵达。”
“生子后她想离开翠红楼,自此从良,嫁为他人妇。”
“只是没等雁柔为自己赎身,她就仓促离世,尚在襁褓中的韵达也于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苏源所有所思:“齐大人又如何得知,韵达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大理寺卿答:“本官派去的人找到曾伺候过雁柔的婆子,婆子说雁柔的孩子身上有一大块胎记,从肚脐眼一直蔓延到臀上,很大一片。”
苏源眉梢轻挑:“韵达身上也有?”
“没错。”大理寺卿正色道,“本官让人照着那个婆子画下来的胎记跟韵达的作比,几乎一模一样。”
“这也算是韵达跟翠红楼之间唯一的联系。”
否则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韵达一个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崇佛寺住持,为何会参与到这件事里,还费尽心机挖了那样一个暗道。
苏源嘶声:“十有八.九。”
“就是不知韵达消失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本官已经让他继续查了。”
“抽丝剥茧,盯着翠红楼查,定能查出缘由。”
大理寺卿正有此意,又道:“对了,有个接头人松口了。”
就是被苏源捅刀子的那个。
回想起苏源那日的凶戾,大理寺卿极有眼见地略过这句话:“正如苏大人你之前猜测的那样,他们的确是一个有团伙的拐卖组织。”
“那些落入他们手里的女子孩童,模样还算过得去的都被留在翠红楼,用以招揽客人,牟取金银。”
说到这里,大理寺卿觑了苏源一眼:“某些客人有特殊癖好,几岁的孩子也......”
苏源双拳握紧,胃里翻江倒海。
如此丧尽天良,真可谓禽兽不如!
大理寺卿看向别处,咬牙继续:“至于那些相貌普通的,大多卖给大户人家做仆从。”
苏源抑制住心头火气:“放血呢,他们可说了?”
“其实放血也是他们的猜测。”
“据招供的文珠称,每半个月他们就要送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给吴先生......就是翠红楼背后的主人。”
“那个姑娘两天后才会被送回来,每次都脸色惨白,手腕有很深的割伤,他们便私以为是放血。”
又是放血,又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一些阴邪的东西。
苏源看着染血的供词:“这事可禀告陛下了?”
大理寺卿喝口茶:“那人前脚招供,后脚苏大人你就来了。”
“那咱们赶紧将此事禀告陛下。”
“苏大人你去吧。”大理寺卿指了指桌上高高一摞文书,“这些都是要本官过目的供词。”
苏源并未推辞,利落起身。
转身时,他听大理寺卿嘀咕:“那个吴先生怕不是有什么不治之症,半个月一次放血,他也不嫌腥得慌。”
苏源脚下一顿,深深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一脸莫名,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苏大人怎么这么看我?”
苏源摇了摇头:“苏某只是赞同齐大人的话罢了。”
大理寺卿了然:“本官见惯了血,觉得还好,但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血里头有股腥臭味,能不碰就不碰。”
苏源应是:“他既然做出这等泯灭人性之事,心理变态也不是没可能。”
“这倒是。”大理寺卿拿起墨条,“苏大人你赶紧去吧,剩余八人本官会让人加快审问。”
苏源应承下来,前往御书房求见弘明帝。
......
彼时弘明帝正在用早膳。
今早起迟了,弘明帝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匆匆赶去早朝。
眼下得空,又逢尚书房休沐,十二皇子巴巴地跟过来,便命人摆了双人份御膳。
刚吃下半碗虾仁粥,就听临公公进来禀报:“陛下,苏大人求见。”
朝中有不下十位苏大人,弘明帝连问都没问,直接对十二皇子说:“你苏兄兄在外边儿呢。”
十二皇子“啪嗒”放下碗筷,乐颠颠直奔殿门口跑去。
弘明帝又好气又好笑:“你看看他,说好陪朕用膳,结果一听苏爱卿来了,立马丢了筷子去迎他了。”
对于给陛下顺毛这件事,福公公那叫一个信手拈来。
他乐呵呵地说:“殿下念旧,一直惦记着苏大人,但苏大人又如何能和您比,殿下为了陪您用早膳,可是连赖床都戒了。”
弘明帝抚掌大笑:“那倒是。”
就在这主仆俩说话时,十二皇子已蹬蹬跑到殿门口。
他眼珠一扫,分分钟锁定苏兄兄的方位,大喊一声:“苏兄兄!”
苏源抬眸,一只大红炮弹直奔他弹射而来。
腿上陡然一沉,十二皇子已经吊在他身上。
四年时间,十二皇子从两岁多的小娃娃长成六岁多的大娃娃,体重逐渐增长,挂在苏源的腿上,颇具重量。
苏源面目含笑:“殿下长高了不少。”
十二皇子抿嘴笑,露出一对酒窝,耳朵红通通的,是在害羞。
苏源垂首:“微臣有要是禀告陛下,殿下可否让微臣先进去?”
十二皇子四岁进尚书房,如今已有两年。
读书可以明理,他再不是当年睡午觉都要耍赖皮的小娃娃了。
故而他爽快撒开手,攥住苏源的两根手指,费力仰头:“一起。”
苏源自无不应,一大一小踏入殿中。
殿外,宫人们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难回神。
“十二皇子待苏大人如此亲近吗?”
临公公站在阴影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苏大人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十二皇子亲近他不是情理之中?”
其实一开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十二皇子贵为龙子,为何亲昵地唤苏大人“苏兄兄”,这简直是僭越!
看得次数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
临公公把它归结为苏大人的人格魅力。
......
殿内,苏源牵着十二皇子进来时,弘明帝刚好喝完最后一口粥。
自有宫人奉上茶水漱口。
漱完口,又捧上温度适宜的清水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