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怎么敢?
丞相怎么敢?
不怕天下士林非议么?
“哼!杀!”
黑二一挥手,一排弓箭手上前,箭如雨下。
噗噗!
顿时,赵家家主与周围护院家丁就成了刺猬!
虽然赵家是赵家镇的土霸王,本地农夫十有九八都是他家的佃户,哪怕不是,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遇到贼匪攻打,赵家振臂一呼,汇聚千人不是说笑。
但面对王法、官府诛戮……平素再胆大的农夫,也似乎变成了鹌鹑,缩在家中动也不敢动。
半天之后,赵家已经被杀平,男丁尽数处斩,女的也要发配为奴。
一箱箱的银钱、粮食、布帛被从赵家查抄出来。
间或有几个士卒眼珠转动,暗自藏私,然后就被旁边监督的六甲神兵叫破,自己去挨了鞭子。
小镇广场之上。
周平望着那一颗颗叠起来的脑袋,当中似乎还有之前与自己说过话的赵家管事,不由冷冰冰一个激灵。
然后,他看向下方被召集起来的人群。
“梁王有令,赵家对抗王法,全部诛灭……宅邸充公,田产收为军屯!”
周平展开一份法令,大声宣读道:“尔等原本是这赵家佃户,还欠了不少债务!”
这话一出,下面就有些骚动。
特别是看到周平让人抬出一箱箱债务文书之后,许多老农脸上就泛起愁色……这官府不是要催债吧?
“这些欠款大多是前朝所立,新朝新气象,因此全部烧了!”
周平点燃火把,直接丢在一个箱子上面:“之前种种,一笔勾销,尔等如今就是‘六甲神军’的佃户了!”
作为小民出身,他太清楚这些佃户的苦楚了。
平时就在生死线上挣扎,自身又没有土地,一旦遇到事情,就得借贷,然后卖儿卖女。
此时焚烧了债券,下面不论男女老幼,脸上都浮现出放松之色。
一个胆子大些的农户就叫道:“军屯?难道要收走土地?”
“不!”
周平摇摇头:“你们之前种哪块地,以后还是种哪块地……只是老爷从赵家变成了‘六甲神军’而已!”
“并且,从今往后,田亩出产五成交公,除此之外的赋税一概免之,也没有徭役!谁敢跟你们聒噪,自然有军爷的刀枪来和他们说话!”
这也是人身依附,只不过从赵家地主一人,换成了军队这个主体而已。
“五成?”
底下老农沉吟着,虽然地主租子跟这差不多,但其它七七八八、吃拿卡要加起来,必然要超过五成!
如果这位大人说话算话,并且真的免了徭役的话,那日子比之前托庇地主士绅家还要好呢!
“咳咳……最重要的一点!”
周平咳嗽一声:“若你们连续军屯五年,年年都没有差错,能上缴赋税,那五年之后,这耕作的地就白送给你们了!”
“什么?”
底下百姓一阵骚动,继而就是欢呼:“梁王千岁、梁王万岁!”
原本还有点兔死狐悲的心情,但此时恨不得赵家后人死光了才好!
否则,这地拿着心里不踏实啊!
……
牛车之中。
年轻道人原本望气,只见丝丝灰黑之色冲天而起,不由心中得意:“如此严刑峻法,当真民怨沸腾!”
然后等到周平一宣布,万民欢呼,脸色就变了:“这民怨果然最不可信……小民无知,区区一点利益就给收买了。”
他知道,这并不仅仅是风水望气。
从现实中来说,虽然得罪了一个赵家,或许会令跟赵家有关系者怨恨,导致反噬,但又收买了十倍百倍于此的小民之心!
这力量对比相差太过悬殊,因此哪怕有点民怨,也立即被镇压了下去,如果梁王五年之后真的说到做到,那赵家余孽根本再也掀不起半点风浪!
……
“公子,这梁王军好凶,动辄灭门杀人,严刑峻法!咱们还要投靠么?”
路边不远处,一名书童牵着毛驴,毛驴上一位青年文士,正望着赵家镇的一幕。
他凝望良久,忽然叹息一声:“梁王行事有章法!但凡开国……必先清理前朝余孽,腾出位置与利益,这本来无可厚非,甚至是有利王气之举!”
青年道人听到这话,就心中一动,望了过去。
的确,哪怕地主阶级,名教子弟,其实也不是同心同体,更不是铁板一块。
哪怕梁王大肆杀戮,也依旧有有识之士愿意加入一赌!
此时再看,就是心中一惊,暗道:“这人天庭饱满,钟灵毓秀……头顶有一点青运勃发,怕是一个公卿之相啊!若给此人投靠梁王,梁王必又能大增气数,该想个办法坏了此事才好!”
“尤其分田到户,更是神来之笔,能得民心,震慑宵小……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时候,只听那文士又道:“但……为何要交给军队军屯?虽然是利用军中武力之威,庇护小民,免得被地方官吏骚扰,但弊大于利,长此以往……军中资产暴增,骄兵悍将本就难制……唯以钱粮稍稍束缚,一旦开了这事,日后军中势力坐大,又该如何是好?”
“我这不是重文轻武,实是为了国家长治久安啊……军产侵占民产,实非天下之福!”
“唉……只能先去投书梁王,若梁王不愿,那……那便去辅佐吴王吧!吴王已经占据五府,为南方声势第一……虽然宁为鸡头,勿为牛后……但这也是没有办法。”
文士叹息一声,让书童牵着毛驴去了。
青年道人听到这里,却是心中大喜:“天下仁人志士,英雄豪杰何其多?梁王与虚灵子,你们必不得好死!”
第841章 大才离去
江州府城。
太学。
亚伦正在品茶。
范金、曹满、毒龙子俱在。
范金正双眼放光,捧上一卷投书:“丞相……我方深扎根基,如今也有四海志士愿意来投,这‘文正鸣’写的文章最好,并言之有物,乃是命世之才呐!”
毒龙子也颔首抚须:“老道之前也看了那人面相,非普通燕雀可比,当有鸿鹄之志!”
“哦?既然得了你们两个推荐,显然不差……”
亚伦接过文章,细细看了,旋即就是冷笑:“恃才傲物,你们看这意思,请罢军屯,不要与民争利……潜在意思莫不是若我不如此做,便不出仕为我效力不成?”
看到亚伦冷笑,范金顿时一个激灵。
“的确是个人才,甚至大部分上位者都应该很喜欢他……可惜,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让他滚吧!”
亚伦摆摆手。
“还有……曹满,我任命你为江州府府丞,帮着处理政务!”
亚伦又一指曹满。
“谢丞相!”
曹满顿时满脸感激涕零。
这府丞虽然是知府副手,但梁王如今才一府啊,说是府丞,其实就是丞相副手!
甚至,等到日后,直接转正为知府,也是寻常!
而知府可是正五品!
放在大松,哪怕他曹满不是童生,而是进士,外放出来一开始也就是七品县令或八品县丞。
非得做满五六年才有可能提拔为知府。
若是举人出仕,五品甚至就是职业天花板了。
范金听了,脸上表情不变,行礼退了出去。
他投靠时间与曹满差不多,而后者才能远远逊色于他。
这次提拔,却依旧是曹满上位!
‘怎奈我是降臣、曹满乃是丞相亲手救出,有大恩……’
‘可惜了,文正鸣的确是大才啊……此等谋主,一旦让给别人,会大大增加气数……丞相为何不杀之?’
不过,既然亚伦没有喊打喊杀,范金自然也不会画蛇添足。
他出了丞相府,来到一处客栈,进入一个小院。
院子里,文正鸣正挥毫泼墨。
他画的是一幅山水,范金望着他笔走龙蛇,身上只穿了简单的长衫,却说不出的潇洒,更觉得此人腹有诗书气自华。
此时只是一叹,行礼:
“文兄……你的文章丞相看过了,有些许不中意之处……”
“丞相之意,我已尽知。”文正鸣笔下不停,一副泼墨山水便跃然纸上:“不能与范兄共事,实乃遗憾……范兄未曾带甲兵而来,已经是客气了。”
“这是丞相宽宏……”范金苦笑一声,就见文正鸣最后一笔忽然乱了:“这……”
“是我心乱了……”
文正鸣客气一番,送走了范金,望着对方背影,手上指甲掐进肉里:“不派甲兵,如此看不起我?或者说……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