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文把余下的钱付给三姐,抱起新衣服回家,赶在生辰前能穿上合适的新衣让他忍不住雀跃。
他换了新衣,布料虽然一般,三姐的手艺却很好,勾勒出少年独有的身量,轻盈纤细。
林殊文站在水缸面前整理,想了想,家里似乎还缺面铜镜,今日正好村里开集,或许可以买到一面置于屋内。
三姐把衣裳洗过,还用香草熏了,衣料虽不若原来他穿的软和,但穿在身上怎么都舒适,心内盈满充实自在。
莫布在院外敲门,隔着墙喊:“殊文,师傅到你家凿井了!”
林殊文连忙开门,把人都迎进来。
凿井师傅做了十几年,村里家家户户的井大多都是他们凿的,经验和技术十分老道。
凿井的师傅们做事干脆,和林殊文说明收取的钱数,他同意了,就立马带人选位置,确定大小后先开挖。
莫布道:“师傅们干活利索,不到十日就能把一口井弄好,前些年给俺家打井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的,眼下人多,活儿干得更加快了。”
莫布看林殊文一副收拾好的样子,心道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布衣,尺寸还不合身,可穿在林殊文身上无比耀眼。
他又问:“要出门?”
林殊文道:“听闻村集开了,我想过去看看。”
莫布双掌合起一拍:“那俺也去,俺娘想多养几只鸡崽,先过去看,问问价钱。”
林殊文眉眼一弯,转头看着正在院里凿地的师傅们。
莫布道:“把屋门锁上就成。”
于是林殊文锁好正屋门口,走前拿出几个碗,还有一壶烧好盛凉的水,一碟包子馒头放在院子的桌上,给干活的师傅们饿了吃。
*
今日的村集就开在八宝村东面的晒谷场周围,地方宽,足以容纳周围村民设摊摆放,卖什么的都有。
林殊文先和莫布走到几个卖鸡鸭鹅崽的摊点,毛茸茸的小家禽都放在竹筐里,莫布问了鸡崽的价钱,林殊文在他身后默默听,目光落在鸡崽上。
摆摊的人问:“莫布,你身后的人是谁啊?怎么从来都没见过,长得白白净净的,哎哟,想看清楚点还侧过身躲呢,好怕羞的后生,是个哥儿吧!”
莫布道:“是哥儿,性子内敛,您就别拿人家打趣了,小鸡多少文一只呢?”
“七文钱。”
莫布:“俺跟您买五只,算便宜些成不?要是成俺就回去问俺娘要钱买了。”
最后说好买五只小鸡的价钱是三十二文,林殊文主动提出把钱借给莫布买鸡,给他省去多跑两趟的功夫。
莫布一手交钱一手拿鸡,五只小鸡放在小个些的竹筐,往身后背,转头问:“殊文,你要买几只母鸡不?以后窝蛋了还能吃。”
林殊文就买了,摆摊的村民看两个少年一口气买走十只小鸡,爽快地给林殊文多送一个鸡蛋。
林殊文学莫布的动作把竹筐背在身后,看见不远的鹅摊。
莫布问:“要买鹅?”
林殊文还没想好。
莫布笑着开口:“养几只鹅也好,鹅聪明着呢,能听得明白人话,可以把它们当狗养。”
林殊文好奇:“它们这么聪明?”
莫布点头:“鹅可是能看家护院的,性子凶些的人瞧见都怕。”
林殊文走到鹅摊面前,对莫布笑了笑:“我想买鹅。”
莫布神情恍惚,少年羞然纯净的笑颜使得他呆呆愣愣。
小鹅崽比鸡鸭卖的价钱贵,一只都要六十文。
莫布有迟疑了。
“真要买鹅崽啊?”
摆摊卖鹅的村民道:“这鹅好养活呢,买吧,六十的价钱已经非常公道了!”
林殊文朝莫布笑了下:“我买两只。”
摊主连连点头:“好,买两只好,一只寂寞,买两只有个伴。”
又道:“它们还小,小哥儿你跟它们多处处,熟悉了它们就认你啦,比狗都听话。”
买卖达成,林殊文花一百二十文跟摊主买两只小鹅崽,鹅崽放进竹筐,几只毛绒绒挤在一团窝着。
莫布凑近看了几眼,道:“鹅还小,放一块还不会打起来。今后要把它们分开养才好,鹅放在有水的地方,鸡圈在干燥的地方就行。”
说完还不放心:“殊文,你这鹅可要看好了,就养在院里,若带出去,自己最好跟着。鹅价钱不便宜,提防有人惦记想偷去。”
林殊文默默记住,又随莫布走了几个杂活摊,他买几件杂货,几包菜种子,养在屋内的金鲤大了一些,还跟卖陶罐的人买了个比较大的彩釉罐子。
拐个弯,看见三姐在摆摊卖成套的衣物,褥套,棉布垫子。林殊文凑近,和三姐买几张垫子,褥套也要了新的,染着花草的样式。
林殊文添置的物什比较多,莫布帮他拿了一部分。
两人拎着一堆杂物继续转,来到另外一处杂货摊子,看到卖铜镜的,林殊文要了一面,过程听到莫布肚子发出响声,回去时买了一袋葱饼递给对方。
莫布觉得让哥儿给自己买吃的过不去脸面,摇头道:“俺不吃。”
林殊文:“不收下就不当我是朋友了。”
莫布:“……”
他把葱饼收了,咬下一口,味道很香。
“你不吃么?”
林殊文:“我不饿。”
在村集买好物什,莫布帮林殊文拿了大半还送他回家,又道:“我一会儿问俺娘要钱就给你送来!”
正在凿井的几位师傅瞧瞧谈话的两个少年,纷纷笑了笑,但打趣的话没开口。
村里有性子泼辣爽朗的哥儿,被打趣了不在意那就没事,但白净文秀的少年一看就是脸皮薄的,话不多,师傅们自然就没那么口无遮拦。
师傅们就在院子干活儿,林殊文帮他们把凉水续上,进屋后将买的棉布垫子和铜镜抱进房内放好,又去侧院找了两张竹条编织的网围出两块空地,一块养鸡崽,一块养鹅崽。
养鹅崽的地添上一个木盆,盛满水,让两只小鹅进木盆里游动,鹅崽们浮水游动,嘴巴梳理绒毛。
林殊文盯着鸡崽和鹅崽,双眼笑得弯弯。
他回屋取两个碗把早时晾凉的稀饭倒入,从菜地摘了点菜叶子,弄碎之后混进其中,放着让小鸡小鹅吃。
时辰还算早,林殊文拎个小凳到鹅圈旁边,舀了碗稀饭,配上口味酸甜的菜丝和切好的卤肉,坐着小凳子一边吹凉风一边看小鸡小鹅,慢慢喝碗里的稀饭。
这两日他在家休息,夜里不用去严宅念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具体的说不上来。
日头西落,天色一灰,师傅们就收拾好离开了。
小院彻底安静下来,四周灰蒙蒙的,林殊文抱着碗进屋,很快拿出一只火折子,把院里的灯点上,准备烧水沐浴。
门外来了人敲门,林殊文隔门问:“谁?”
“我。”
他一惊,连忙打开:“严爷。”
严融之手里拎几个用麻绳串绑的西瓜,一手拎几根木块。
他往院角扫了眼:“凿井了?”
林殊文轻声应:“嗯,师傅说要十日左右才能做好。”
严融之道:“最近收木,木头多,这几块拿去玩。”
又道:“天热,给你顺几个西瓜消暑,但不要贪吃,西瓜凉气,吃太多容易涨肚。”
没听到少年的声音,回头,却见少年立在灯下,眸子很漂亮,透露着干净纯澈,还有少许迷惑茫然。
严融之问:“怎么了。”
林殊文回神,连忙摇头。
他喜欢刻木头,自然能分辨哪些木头好。严融之给他带了两次木头,每一块都是好料子,价钱不菲。
他已经不再和最初那样,总问对方为什么要待自己那么好的话了,而是把这份好记在心里,时时刻刻都念着,今后找机会努力报恩。
他方才还觉得今日不去严宅有点不自在,此时见面,内心涌起许多连他都分辨不清的喜悦。
严融之切了片西瓜,汁水饱满,果肉红得很透。
林殊文默默咬了几口:“好吃。”
又浅浅笑道:“严爷,我今日在村集买了鹅崽和鸡崽。”
说完,带人去看已经窝成一团睡觉的小鸡小鹅,又给严融之看他新买的彩釉罐子,配上金鲤十分漂亮。
节气热,林殊文胃口一般,脸上的肉也没养出几分。他身上的肉不能胡吃海喝的养,不分细节的喂,并非好事。
严融之看着只及下巴的少年吃完西瓜,兀自沿屋内转一圈。
林殊文的生父林大成做木匠活手艺还是不错的,这间屋子虽然旧了些,但门窗位置的朝向好,夜里不闷热,瞥见置在床上的新棉垫和褥套,想起近日收了几批料子好且合适的木,心里萌生其他想法。
时辰不早,严融之在林殊文期盼的眼神下吃了块西瓜,走前检查了门窗,道:“我回去了,把门锁好早些休息。”
林殊文送严融之到门外,看人走远了才收回跟随的目光。
少年立在门下,伸手搓了搓翘起的嘴角。
翌日,林殊文把新买的种子放到菜地种下,打井的师傅们一早就过来了,他抱出个西瓜用作招待,转身去整翻菜地。
日头渐渐升高,门外忽然来了人,喊:“小林先生,有位公子找你!”
林殊文侧着左耳没听清,鞋底沾些泥巴走去开门。
门外的洛星怀见到他,眼睛一亮:“殊文!”
林殊文一怔。
说来也奇怪,上一世,他被遣回乡下后很想回城里跟洛星怀见面,问他是不是真要娶亲了,但这次,他发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想起城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