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她是在为他担忧,紧绷的脸色倒是缓和了许多,声音也变得柔软了起来:“好。”
他说着回握住云葭的手。
……
这天夜里。
梓兰迟迟未能等到贾延。
虽然知道以他的本事不可能出事,但梓兰还是为此担心地一夜未睡。
好在裴行昭又被她用孕吐不舒服赶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也不必担心自己面上的担忧会被人瞧见。
而贾延和叶七华等人更是漏夜去了城西,趁着在陈氏发现之前,把李妈妈一家先行保护了起来。
而位于城北新香坊的陈氏这夜竟也久违地做起了噩梦。
陈氏鲜少做噩梦,最初害死崔瑶的那些日子里,她倒是还做过噩梦,总怕崔瑶死后知晓是她所为化成厉鬼来报复她。
可崔瑶死了那么多年,她也依然活得好好的。
反倒是崔瑶,她所生的孩儿无人管教,瘦弱可怜得跟个猫儿似的,她的嫁妆也全部被她占为己有……
陈氏便再也不相信有厉鬼一说了。
倘若真有鬼,崔瑶岂会坐视自己的孩子被人这般欺负?又岂会纵容她活得那么好?
何况崔瑶生前都斗不过她,更何况死后了。
那就是一个天真到蠢笨的女人,陈氏才不怕她。
没想到今夜她竟然又做起了噩梦。
梦境光怪陆离,一会是女人痛苦的惨叫声,转眼又是满床的血,一会却是女人的求救声,还有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紧跟着那些人影像是化作一具具白色的魂魄朝她扑过来。
而她四肢被她们的魂魄所束缚着,一点点沉溺于水中,竟是半点都挣扎不得。
“呼!”
陈氏死命挣扎,终于惊醒过来,她坐在床上大口呼吸着。
“来人……”
她张口想喊人,却发现声音嘶哑非常,看似在喊人,声音却轻得根本听不清。
手握住床幔,把一旁的茶盏摔在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让外面守夜的宝清终于惊醒过来。
“夫人?”
宝清迷迷瞪瞪喊了一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里面传来沙哑的女声“进来”,她一面彻底清醒过来,一面则是被吓了一大跳,也不敢怠慢,她立刻起来打帘进去了。
点上烛火之后。
宝清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也瞧见了夫人整个人如从水里出来的水鬼一般。
脸色惨白,额头却冒着汗。
身子则发虚地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呼吸着。
眼瞧着这一幕,宝清自是吓了一跳,反应都慢了一拍,等回过神,她方才匆匆握着烛台走近:“夫人,您没事吧?”
“……水。”
陈氏哑声道。
宝清忙诶了一声,放下烛台去倒水。
陈氏接过之后连着喝了好几口方才缓解了喉中的干涩。
一杯不够。
她像是脱了水,干渴不已,又或许是太过害怕,连着喝了三大杯才算是终于活过来了。
头往后仰靠在床上。
陈氏这一会简直是出气多进气少。
宝清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压抑着心底那股子心悸,她小声询问:“夫人,您、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喊人给您去请个大夫看看?”
陈氏没说话。
过了片刻,就在宝清犹豫着想去找常妈妈的时候,陈氏终于开口了:“明早让门房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观音庙。”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宝清自是惊讶不已。
她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夫人去过寺庙,这突然间的,怎么要去观音庙了?
但宝清可没这个胆子询问,听陈氏这样说,她也只是忙不迭地答应:“奴婢等天亮就让人去准备。”
陈氏嗯了一声。
她折腾了这么一通也累了。
原本从那样的梦境里面挣扎出来就费劲不已。
“下去吧。”
她说着又躺到了床上。
待见宝清应声要拿着烛台退下,她方才又补充了一句:“把烛台留下。”
宝清闻言又是一怔,但也没敢多说。
她轻轻应了一声。
不敢直接放在床边,怕夜里一个不小心烛台点燃床幔烧起来,而是放到了屋中的桌上,一切都做完,见夫人未再有别的吩咐,她方才敢退下。
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夫人。
见她虽然已经躺下了,但看模样却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心里不由又升起昨日的那抹猜测,难道凉月姐姐的死真的与夫人有关?要不然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做噩梦?如今竟然还要去观音庙。
只这么一想。
宝清就觉得遍体生寒。
浑身上下像是浸在了寒池里,她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敢久待,更不敢让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宝清惨白着一张脸,匆匆往外退去,等把帘子落下,回到自己的被褥里面,她才敢白着脸小声呼吸起来。
这一夜。
宝清与陈氏都没怎么睡好。
陈氏简单用完早膳就准备出发去观音庙,可马车刚出家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马车忽然的停下让陈氏一时没坐稳,一头直接磕在了车板上。
这骤然的疼痛让陈氏头疼不已,她本就一整夜没怎么睡好,头本来也疼,如今这么一砸,更是疼得不行。
“怎么回事?!”
她没好气地骂道。
宝清刚也磕了一下,但这会还是先照看起陈氏,一面又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还未回答,便有一道男声从外面传进来:“劳陈夫人随我们走一趟。”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
陈氏还以为是常妈妈杀凉月的事被人发现了。
她心下虽然一紧,却并不为此感到害怕。
常妈妈的手段,她清楚。
当初能害得她那个丈夫和那一大家子死都查不到她身上,区区一个小丫头的死又怎么可能被找出什么纰漏?恐怕是梓兰那个贱人污口攀咬她。
她又岂会畏惧那个贱人?
掀起车帘,正欲对外面的人怒骂一顿,可视线在扫见外面的人是谁时,神色却忽然一顿。
詹叙?
怎么会是他?
作为裴行时的贴身护卫,詹叙在府中的地位跟常山差不多高。
但他素日只听命裴行时的话。
又因为常年不大回来,就算回来也都是跟着裴行时在香山住着,陈氏与他的接触自是不算多。
如今却见他领着一众护卫挡在她的马车前。
不知道为何,陈氏又想起昨夜那个噩梦了,梦里崔瑶毫无生气地躺在满是鲜血的床上,难道……
她脸色忽而一白。
原本放于膝盖上的手也不由紧抓住膝盖上的衣服。
……难道是她害死崔瑶的事被人发现了?
詹叙就持刀站在外面看着陈氏。
陈氏这一番神情变化自然未曾被詹叙错漏。
眼见她原本嚣张跋扈的脸上,神情忽然变得苍白起来,瞳孔也微微紧缩,像是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
詹叙握着长刀的手又是一紧,声音也变得更为低沉:“走吧。”
他说完径直转身翻身上马。
以他为首。
十余个护卫前后包围着马车。
陈氏根本连反抗都反抗不了,除了乖乖听话,她什么都不能做。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位主……
她不害怕裴行昭,甚至连裴家那个老头子,她也不怕,可唯独这位鲜少待于家中的裴行时却让她心生畏惧……她见过崔瑶死后裴行时疯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