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女子才能确保孩子不被忌惮暗害。
裴应霄回道:“他不姓陆,你到时便知。”
曲凝兮似懂非懂,听上去,陆焰花的身世还牵扯了另一些事情。
以往参加宴饮,众人对陆焰花遭受的诸多厚待,皆是羡慕,且心里看不惯他的冷然孤傲。
却不想,他和裴应霄一样,背负了太多。
“那陆皇后她怎么死的……”
“她本就面临死局。”裴应霄诉说此事显得很平静。
天庆帝解决掉陆家这个心腹大患,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他本不想太早对皇后下手,但实在忍不住,没两年就做出了动作。
当时太子已经会叫父皇了,天庆帝决定饶恕这个孩子一命,去母留子。
先把皇后除去,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废除太子之位,不能操之过急。
曲凝兮听得心都揪了起来:“陆皇后不是已有防范,为何就被害死了?!”
多么叫人心痛扼腕,埋怨上天不公。
“她是明面上死了。”裴应霄道:“你已经见过她了。”
她若不死,就是梗在天庆帝喉间的一根刺,只怕免不了轮番暗害。
索性借着宫中密道,假死脱身,金蝉脱壳。
“什么?!”曲凝兮冷不防被这个消息给砸得眼冒金星。
她的小指头揪着他的寝衣,想起来一个人:“难道是玉泉山庄的那位陆大娘?”
“怎么猜到她的?”裴应霄眉尾轻扬,低声询问:“她的身份可疑么?”
“并非如此,”曲凝兮一摇头,道:“只是那次,我发现你看她的目光极其温柔。”
因为见多了他虚假的温和,这一抹柔情,她一下就发现了,还忘不了。
那会儿也没深究,不曾设想其他可能,只以为太子在同情老妇人。
毕竟陆大娘看上去干枯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实在引人怜惜。
而现在,曲凝兮心中的不忍更甚,“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算辈分算年龄,陆皇后才三十来岁,都远不到‘老妇人’的地步,可她的形容,居然和她的母亲元荣夫人差不多!
莫非是易容?
裴应霄眉间轻蹙,道:“她身子虚弱是真的,也确实离不开温泉。”
否则他不会冒险把人放在玉泉山庄。
假死二字说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谈何容易。
况且当年陆皇后中毒小产,那时开始身体就损伤得不轻,加上连番失去亲人,郁结于胸,病由此生。
她的身体状况,比不上元荣老夫人。
老夫人自从陷入癔症,好似活在美梦之中,反而没有那么多愁绪,这些年身子骨都还不错。
“她……我应该怎么称呼她?”曲凝兮的鼻尖蹭了蹭裴应霄。
“就叫陆大娘吧,她坚持使用这个姓氏。”他轻轻一笑,“你面对她不必拘束,她什么模样都好,能活着就够了。”
剩下的,是他该做的事情,替陆家一点一点讨回公道。
“好。”
坚韧之人,见识了诸多恶意伤害,却不需要被小心翼翼的对待。
他们早已坦然接受一切。
“那次陆大娘是特意来看我的么?”曲凝兮道:“当由我正式拜见她。”
裴应霄闻言抬起头来,一手支撑在枕上,“陆家的传统,母亲会为儿媳打造一对金镯,老夫人不清醒,她虽不是我娘亲,却也与娘无异。”
“是……是为了给我打镯子么?”曲凝兮愣愣。
东宫送来的聘礼太多,她压根没有留意,是否有那样一对金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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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拥而眠,因为夜间同榻谈心,着实扰乱曲凝兮的心绪,以至于第二天,她起来迟了。
醒来枕畔已经没人。
曲凝兮脑袋懵懵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映楚,让把她的私库单子拿来。
她要把那对金镯找出来。
映楚看她好像有些急切,醒来顾不上梳洗就要看单子,连忙去取了过来。
曲凝兮洗过脸,打开新造不久的册子往下阅览,里面存着的镯子有很多,但她一眼就找出来了。
八宝双鱼金镯一对,她应该没有认错。
映楚聪明得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道:“太子妃喜欢这对镯子?这就去将它送来。”
金镯子拿来时,曲凝兮正好更衣完毕。
她捧着锦盒,缓缓打开,里头躺着两只金灿灿的镯子。
金镯并不稀罕,尤其对于官家女眷而言,时常可以见到。
但眼前这一对,尤为精美,底部用了鉴刻工艺,双鱼则是累丝堆叠,玉珠为目,玛瑙做麟,憨态可掬不扁平,巧夺天工。
整体看去它的色泽鲜亮不单一,正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而且鱼和瑜谐音。
曲凝兮看了很喜欢,当场就给戴上了。
一左一右,金镯套入腕间,衬得那截皓腕肤如凝脂,大小正合适。
她决定戴着它们去问问裴应霄,“殿下在何处?”
“在华照殿呢,殿下吩咐,若是太子妃醒来寻他,可直接前去。”映楚笑着回道。
华照殿是他的书房,换做以前,曲凝兮或许会避忌,但昨夜过后,她已然百无禁忌。
裴应霄所行是一条险道,比去年裴靖礼逼宫还要可怕,一旦揭露出来,绝无和解可能,败落的一方必死无疑。
而且会牵连甚广,其中包括了她的娘家。
曲凝兮不会去假设裴应霄的败局,她相信他能替身后那一群人夺回一切。
她不是别无选择,即便把选择权递到手里,她也会选陆氏。
华照殿内很宽敞,太子的假期还剩下一日,这会儿没有属官登门,里面略显空旷。
裴应霄坐在书案后方,提笔处理一些紧急之事。
日光透过纱窗,带来满室耀目光芒,翩翩公子锦衣轻裘,握笔书写的模样,如同被框起来的画卷。
曲凝兮见了,有一瞬的恍惚。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生得好看。
许多不善遮掩的小姑娘,看见他都禁不住露出痴态。
这会儿,她忽然觉得,倘若没有前一辈人的恩怨深仇,他只做个纯粹的陆家公子,估计一样叫人趋之若鹜。
甚至没有了太子的身份镇着,会有人为他大打出手也说不定。
可惜没有如果。
以前曲凝兮害怕裴应霄的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她根本分不清哪一张笑脸才是真实的笑。
现在,她庆幸他有这等城府。
“小晚瑜进门怎不过来?”裴应霄停笔抬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一直在盯着孤看呢。”
又是这种捉弄人的语气。
曲凝兮指头抠着衣袖掩盖中的镯子,走上前去,“哪有一直盯着看?”
她觉得不太妙,对一个男子心生怜惜,往后可怎么是好?
“殿下在忙么?”曲凝兮看向他的桌面,有几分杂乱,摆了好些信件纸条。
纸条很小,蝇头小字,莫约是飞鸽传书送来。
“不忙,”裴应霄道:“他们递了密信进宫,要开始了。”
曲凝兮的脸色骤然一肃,“他们有多少人?”
“没有多少,”裴应霄搁下毛笔,道:“木仓幸安排的后手,不宜太多人知晓,否则如何作为筹码。”
天庆帝怕的是他所犯的恶行被揭露,倘若知情者甚多,他还有什么顾忌的?
越是见不得人的秘密,遮遮掩掩的,它才有分量威胁当事人。
曲凝兮微微仰着小脸,两眼不错地凝视裴应霄,看样子他早有应对之策。
就跟下棋一样,落下一子,就该提前考虑好后面的每一步。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话问出口,曲凝兮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她一无能力二无倚仗,能帮上什么?
果然是那害人的怜惜之情在作祟。
下一瞬,她的腰肢被人圈了过去。
跌坐在裴应霄怀里,他一脸认真:“孤既然特意告知你,自然需要安慰。”
啊?“可是说不用安慰的也是殿下。”
他这般强大,哪里还缺旁人轻飘飘的几句言语安抚。
“嘴上说不必,是故作坚强罢了,”裴应霄把脑袋贴了上来,“你且想想,该如何做?”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