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目前并非全部是裴应霄的人,还有陛下的耳目。
这要是传出什么,会给她惹来麻烦。
起来吃饭都要他抱着,外人会觉得她娇气,恃宠生娇不知规矩?
而且、而且岂不是全部人都知道她和太子做了什么……
曲凝兮想到这一点就头皮发麻,暂时没有他那样从容的态度面对一切。
裴应霄知道她的顾虑,所以才没有勉强,只低声道:“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随心所欲。”
当周围都是他的人,她就是上房揭瓦,尚京也不会传出半句太子妃的不好来。
曲凝兮抬眸,偷瞄了他两眼,道:“如何敢让殿下等我,你不忙么?”
她分明看到鸣恩和白缙等人时常在书房门外等候,因为太子成婚了,寝殿这边他们不会靠近。
裴应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坐下来,“上午孤陪你回侯府一趟,下午确实有事要出门。”
曲凝兮惊讶:“殿下要陪我回去?”
她还以为要晚几天才会让她回门。
裴应霄不做解释,只道:“外出时让藤敏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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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稍作歇息,福智公公把回门礼递上给曲凝兮查看,长长一列清单,厚重之礼,挑不出半点差错来。
曲凝兮颇为满意:“有劳公公了。”
这回是正式出行,程骆明等人跟随在侧,太子的仪仗车马长长一列,外人一看就能猜到他们上哪去。
曲凝兮换了一身较为端庄持重的锦裙,鬓边别了几只八宝攒珠叠翅金簪。
耀目的金饰顶在乌墨发间,不仅不落俗艳,反而更显得她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好一株人间富贵花。
银杏见之心喜,道:“太子妃天生丽质,淡妆浓抹两相宜,这套头面全然撑起来了。”
这才是太子妃的雍容气度,侯爷与夫人看到,定然就放心了。
曲凝兮可不认为她的爹娘有多么挂心她在东宫适应与否,现在多半一心扑在小弟身上呢。
她道:“莫要落下了礼物,这次回门,顺道给祖母践行。”
银杏笑道:“太子妃放心,都已经装车了。”
裴应霄对此早有准备,昨日就命人告知了安永侯府,因此一行人出宫抵达时,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
除了胡老夫人,曲辕成带着妻妾儿女齐齐恭迎。
他很少跟太子打交道,不过,裴应霄有心交谈时,让人如沐春风,摒去拘束,即便不相熟的双方也落不到尴尬。
岳婿二人在门口相互见礼寒暄,而后一道跨门而入。
里头早已布置过,好茶好酒一个不落。
曲凝兮跟在裴应霄身侧,抬头便见老太太正在厅堂上,翘首以盼。
正好,她要告诉祖母,自己见过冷宫里的皇后了,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去祁北。
一行人到堂内依次落座,曲辕成和周氏可不敢让太子拜见岳父岳母,只让他对老夫人略作礼数,而后引着曲允邵和曲婵茵认识一番。
裴应霄对着妻弟妻妹送了两大盒见面礼。
是他安排的曲允邵去祁北拜师,趁机提起话头,说在祁北有一套宅子,正好方便曲允邵落脚。
曲辕成听了连忙摆手:“此次殿下出面相帮,我们三郎才得以觅得良师,如何还能惊扰殿下劳心这些小事。”
裴应霄微笑道:“那宅子空了许久,三郎直接住着,才不叫可惜。况且因为孤大婚之故,你们出发太晚,到了祁北怕是会仓促。”
这会儿已经三月末了,寻常书院早已开课,曲允邵确实去晚了。
虽说有给魏崧先生阐明缘由,但总不能慢吞吞过去,再慢吞吞安置。
这一趟曲辕成要送儿子出门,包括拜师礼,也需要他这个父亲出面,周氏当然要跟着相送到祁北去了。
如此算下来,主仆定然不少人,到了那里有宅子落脚会方便许多,以免人生地不熟租赁等出了差错。
裴应霄考虑周到,曲辕成思索下来,不好一再拒绝,只能厚颜应下:“多谢殿下一番好意。”
他的语气难掩感慨,虽说和太子接触没几回,但这么一场亲事办下来,就足够从中窥见其心智能力。
不论是哪一方面,都比他那个外甥子强多了,二皇子输得一点也不亏。
如今曲辕成回想去年,越发觉得裴靖礼行事冲动不留退路。
可恨他当时差点就想赶回京去凑一份子,实在是愚蠢,好险没有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曲辕成暗自反省了一下,决定侯府要好好拉拢太子的好感,领着曲允邵殷勤招待裴应霄。
而曲凝兮,跟随祖母去往后院。
胡老夫人观她气色不错,心下满意,进入内室饮茶,挥退了婢女,说些私房话。
周氏询问了些东宫里的各项事宜,尤其是太子的近身侍婢。
她道:“据我所知,那两人并非宫女出身,先皇后还在时,不知打哪寻来的……”
来处不是紧要的,她们模样清秀举止娴然,人所共睹,此前太子久不定亲,她二人长时间相伴,怕是会生出些什么。
这在大户人家太常见了。
一些小公子,年岁小便罢了,大一点还没成家,哪有不想的?
周氏身为过来人,是想提点曲凝兮,叫她注意着丈夫的身边人。
曲凝兮一摇头,道:“融月娴青二人极为规矩,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她虽然接触过好多次了,知道她们是裴应霄的心腹,以前有没有暖床,无从得知。
她相信,倘若裴应霄想隐瞒这一点,或许她这辈子也无法知晓。
这两人不仅行为规矩,嘴巴更是严实,而且稳妥细致,能近身参与太子那么多秘密,就注定不是寻常的婢女,心性非同一般。
胡老夫人瞥了周氏一眼,道:“晚瑜初入东宫,也不用急着防范什么,要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她防也防不住。”
甚至还得在知道太子和婢女有私之后,做主给婢女一个名分。
“是防不住,但好歹心里有个底,”周氏道:“东宫是什么地方,以后就是后宫,总不能身边人什么样都不清楚,活得跟梦一样。”
“娘亲放心,我会留意的。”曲凝兮淡淡回道。
母亲的话不无道理,她确实不能因为她们是裴应霄的心腹就无条件信任,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人活在世,便有私心,哪能天真无虑。
只是,她不喜欢这个话题,光是设想与防备,就叫人心力交瘁了。
况且,任何事情的症结所在,是裴应霄。
他要招惹旁人,她管得住么?何止是融月娴青?随便一个东宫的婢女都行。
所以,光盯着他的身边人,治标不治本,吃力不讨好。
曲凝兮嘴上应了,实则心底并不想管,何必让自己陷入无止境的烦恼之中。
她只需要提防别被人暗害了就好,万事不及性命重要。
曲凝兮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转而说起宫中的皇后。
“瑚潭斋虽说简陋僻静,但内里还算齐全整洁,留有三个宫人伺候,姑母不至于太难过。这些祖母去年亲眼见过的。”
老太太一点头:“我知道,我也没有太担心……”
只要裴靖礼还活着,皇后就垮不了。
曲凝兮道:“陛下决意生擒表兄,姑母已经知晓,若能及时把人抓回来,想来事情就平息了。”
贬为庶人,但他仍然是陛下的儿子。
曲凝兮故意拿这话开解老太太,并不说普骆甘牵扯其中的意图。
免得祖母离京了也牵肠挂肚。
老太太倒是想得开,从她以前陪同太后礼佛之举就能看出来,对于府中事务,没什么放不下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身为长辈能够干涉的非常有限。
曲凝兮陪她们坐着说些话,没多久就回到了她的茴清苑。
即便出嫁了,这个院子也还是要留着给她。
曲婵茵瞅着空隙,连忙跟上。
她不是空着手来的,还带上不少叶姨娘做的针线活,全是给曲凝兮准备的。
曲凝兮接过来翻看,针脚细密,绣纹别致,“姨娘有心了,二妹替我谢谢她。”
她跟叶姨娘不亲近,不过曲婵茵长大了些,姨娘时不时会给茴清苑送东西。
这无疑是个聪明的女子,一开始年纪轻,怀抱野心,企图跟侯夫人争一争。
后来没有儿子,显然她的闺女往后要仰仗嫡母,很快便转换了心思。
曲凝兮没有拒绝,只要人愿意示好,那就和平共处,大家都少些是非。
过两日,爹娘二人护送祖母三郎去祁北,府中庶务便由叶姨娘打理。
她和曲婵茵母女留下看家。
曲婵茵多少有点不习惯,道:“不去书院了,也没什么人找我玩。”
家里人还要出一趟远门,实在是空旷无趣。
曲凝兮回道:“你不是爱看话本么,可以约丁雪葵。”
“大姐姐,丁六姑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偶尔带我玩的,”曲婵茵噘嘴道:“也不见得喜欢看话本我们就投趣了。”
曲凝兮看她一眼,道:“我与她没有多投趣,不过人与人都是日久相处出来的情谊,你那些同窗呢?”
起初,丁雪葵也不会跟她说太多私密话,像是家里姊妹矛盾,半句不提。
也是相交多年了,她才渐渐袒露,把丁四的事情一个不落告诉曲凝兮。
曲婵茵听她提起同窗,鼻子一皱:“她们和姐姐一样是嫡女,指不定心里怎么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