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奶奶当然是死活不同意,“你把房子给奶奶干什么,奶奶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你不如给自己留着,万一以后上大学有个女朋友……”
直到最后蒲予晖的话起了作用。
“奶奶,我以后会买更大的房子的。”
蒲予晖星眸闪耀,就是他的奶奶这一刻也在试想未来的予晖会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她发自内心地笑着,“这里好,奶奶喜欢,离你学校近,还离市中心也不远,以后奶奶等你上晚自习就给你送饭去──你要是不嫌弃你奶奶这么老的话。”
孝顺懂事如蒲予晖,“不嫌弃,我就等着奶奶给我送呢。”
蒲予晖的奶奶这时也突然想起那位给了予晖工作机会的大老板,和自己的孙儿掰扯着并不深奥的大道理,“予晖,你以后也不能见利忘义,那些人对你的好,你可得记下了……”
“好,奶奶,我们过阵子搬过来,就请颜姨来做客。”
“好好好。”他的奶奶喜不自胜,看着沧桑的满是皱纹的眼角也突然有了活泛气。
第52章 第五十二天
开学前的风波假如能够到此为止也就好了。
沈珏也曾这样天真地想。
对于沈珏而言, 自己和老父亲在综艺里的表现固然丢人,但是蒲予晖的成功更加令人羡慕。听说他随手卖个了专利就有整整五十万。
虽然在他既定的认知里,五十万也不过尔尔。
可那些总归不是他亲手获取的, 比起明摆着就感觉到羡慕的自己, 准高中群里的酸鸡可是一个也不少。
群里一旦开了匿名,就会有人源源不断地开始嘲笑蒲予晖和他家在江城混了这么些年连个住所都没有,戏谑过后又在想蒲予晖是不是凭借着自己那张还算清秀的脸才被人家女老板赏识。
这才走了狗屎运。
可能是沈珏知道着幕后牵线搭桥的人少不了颜暮。
所以当这些不着边际的词已经开始朝着男女两性不正常关系靠拢的时候, 他比任何人都要愤怒。哪怕他们的言辞当中并没有直接点名指姓是谁,也只是笼统地讲这些假的要命的八卦,沈珏也忍无可忍。
他直接在群里@了那几个见不得光的在阴暗里爬行的虫子,也顾不上之前那些所谓的交情——
【你们脑子里都是屎吧?】
【除了这些,还有一点有营养的东西吗?】
【你们难道不知道, 就算是玩匿名, 也可以通过系统平台查出具体用户么?】
【人家能买房, 你们能干什么, 回家喝奶吗?】
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那几个之前就玩弄着这种不上流的小把戏的男生们,顿时又受气了这幅嘴脸,变得比谁都义正严辞起来。
原先本来就有人看不下去的,本身对蒲予晖欣赏和拥簇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站出来,指责刚刚匿名的家伙们,而也就在此时,沈珏接到了蒲予晖的电话。
“谢谢。”
本来蒲予晖不说什么倒好,说了这些以后,沈珏心气是有些不服的, “你以后有钱能不能搞一点水军啊,免得让本少爷亲自出马为你骂人?”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哪怕对方说得再离谱以及不切实际, 蒲予晖都没有不理不睬,而是认真地给予了沈珏回应。
可就是因为着过分包容而又长远的目光,在此神人的衬托之下,沈珏愈发看见自己的渺小,他长叹短吁,最后过分自信地来了句,“要不你周末请我吃饭吧?”
“不大行。”
对方的断然拒绝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沈大少爷最近在节目和父亲的双重压力之下,成长的烦恼很多,本来想出门透透气的,原以为厚着脸皮提这么一嘴,蒲予晖无论如何是不会拒绝自己的。
男生之间也没有解释的义务和习惯,但是很明显蒲予晖顿了顿,这令沈珏感觉到不安的地方,他没有逼问的习性,这会儿却试探性地问了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蒲予晖也不会说谎。
“和颜姨,还有我公司的黎叔叔一起去吃顿饭。”
对方完没有邀请他的意思,头脑简单的沈珏怒了,“为什么不能顺道多个我?”
沈珏这话脱口而出,他那潜意识里受了谁的影响,明眼人也都一清二楚。
“沈珏,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我完全可以掠过这些不和你计较,但我想同你讲清楚,你又不是个三、四岁的孩童,我们没办法时时刻刻关注着你。”
蒲予晖少年老成,说出来的话当然令人振聋发聩。
……
比起同学之间的正常交流,沈珏更不想理会的当然是他父亲的多管闲事了。
沈光耀最容易注意到他试图掩盖的事实和心酸,他冷哼一声,“又去做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我就是问问。”
沈珏脸上表现出很轻松,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脚上的人字拖却不小心没有伴随着他的脚步一起离开是非之地,而是尴尬地落在了原地。
他不得已又扭回去用自己的脚够那双鞋。
沈光耀则是选择了毫不犹豫地当面戳穿他,“那天你还在西餐厅对我指指点点,现在轮到你了,可有你的好受的了。”
沈珏总觉得这些话是有些情绪在的。
报复的口吻溢于言表。
但是为了免去沈光耀不近人情的谩骂,他还是没有任何要计较的意思,尤其是眼下,他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以后可不好说。
不过,等到他真一副吃瘪样子的时候,沈光耀貌似又看不下去了,他作为自己的父亲这样引导道,“这就放弃了?”
“有没有想过,你妈妈去吃饭的地方,你和别人也可以顺道一起过去呢?”
别的人是谁,不问自知。
沈珏觉得沈光耀差点把安排他一起过去的人选名字已经贴在了脸上。
他犹豫了半晌,“这不合适吧,爸。”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沈光耀一手托起自己的手工定制的西装,一边手脚不慌不乱地提点他这位儿子道,“你把我教你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课,事在人为。”
分明旁人说“事在人为”这四个大字的时候人模人样的,颇有一种拥有阅历和沧桑的沉淀,也有历经千帆的镇定。
可透过自己父亲吐露出的这心声,沈珏竟然只觉得有几分心酸。
就像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自欺欺人”。
本不该在高高在上的沈光耀身上存在的。
-
终于等到了周末的这日子,颜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然她的眼皮也不至于从大早上就开始跳动。
文文又到等了最近流行的白开水妆,不由分说就要来到她这里做实验,文文则在阳台上支起了一块画板,以水粉画出今天的作品来。
这个家沉浸在流动的光线里,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开始,就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沉闷的窗帘也早被颜暮换成了薄纱,而上面奇奇怪怪的图案则是文文和阿沅的代表作。绿植也在这个夏天野蛮生长,爬满了整个窗台。
颜暮努力遗忘眼皮狂跳的事实,一早和蒲予晖通了话,确定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
又反复询问起了自己是否要过去接蒲予晖,得到小蒲拒绝以后也不烦躁,反而认真询问他到达的交通方式。
至于黎柯文,颜暮反而没那么上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
纵使黎柯文在江城再人生地不熟,他也不知道真找不到路,且不说向导有几位,他的司机必然也知晓江城境内所有的路。
到是颜暮和黎柯文先到的。
颜暮一到场,几乎已经看见窗明几净的一家平价披萨店里坐这个中年男士,黎柯文朝自己挥手的样子很绅士,热情却不过分张扬热烈,就像是招呼着一位普通的老友,而这正是颜暮舒服的感觉。
周围的游乐区有几个追逐打闹的半大孩子。
“我有的时候在想,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黎柯文对着那一群又跑又笑的孩子们发呆,放空的视线里也曾有过不一样的心驰神往,这种痴迷在清冷如黎柯文的身上,是很少见的。
“后悔没生小孩?”
颜暮挽过额前碎发,笑道,“也许是错过了一些可能会拥有的人生片段了。”
“不过黎总,您现在还来得及啊。”颜暮的话显而易见,她什么没说,但什么都说了,云淡风轻的笑还不至于被人误解为对男人有意思。
黎柯文知晓颜暮的言外之意。
她在讲男人的优势,只要有钱,他现在想要定下来,随时可以麻木地和那群油腻的怪物一样找人为他生几个,给予他想要的童趣。
“我没见过我父亲,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当一个父亲的样子是什么样的,”黎柯文说得极其有分寸,他一手转动着他的佛珠,突然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还是不去祸害别人了。”
“挺有自知之明的。”
颜暮这一次的称赞走了心。
“其实也害怕,要是能有予晖那样的孩子,那他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得给他摘下来,可要是一饿和我一样自制平庸的小孩,那生或者不生,意义都不是很大。”
颜暮突然又开起了一个玩笑,“你看得倒是很开,要是生了个沈珏一样的家伙,折磨死你,我倒要看看你的性子还会不会这么慢悠悠的。”
黎柯文脸上气定神闲的,完全不为此恼怒,“你孩子也挺有趣的,看得出来只是不巧沾染了一些不良习气,要是离开他周围的一些人,说不定未来……同样无可限量。”
“你的恭维的话,想必在沈光耀那里很受用。”颜暮言辞犀利,完全没有因为沈珏是自己的儿子而有所偏袒。
她说来轻巧。
到底曾经也是积攒过失望的。
“那你一开始就想要一个孩子?”
“是,也不是,”颜暮谈起过去的时候没有她想象中的厌恶自己的愚蠢,又或者缅怀年轻时的美好光景,她讲得流于平淡,“年轻的时候谁不想玩得没有负担些,沈光耀他还好,也不着急生,但他的妈妈生他生得也晚,是新中国刚成立的那个年代的人,所以有些观点很传统也很保守,我不想要评价。”
颜暮抱起画着有趣漫画的马克杯,最后洋洋洒洒地谈起,“所以很早就有了沈珏。”
“我那个时候很年轻,也不懂得家庭和自由之间的必然联系,认为既然这是我选择的道路,那我就应该走下去——”
黎柯文突然笑破了声,“沈光耀真是个蠢货。”
而此时,蒲予晖正因为他俩选择大众化的餐厅而不可置信地站在门外,而恰好落地窗边经过了一对情绪都不怎样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