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好是女生,你要是也弯了,我们爸妈就真成弯仔码头了。”
陶之领会不了这个笑话:“弯仔码头是什么?”
“额……没什么,你中文太差了。”看着弟弟一脸的莫名其妙,陶然不禁又是一乐:“你那么多朋友不能问吗,怎么还专门等着来问我?”
“因为爸妈说,你从小就有人一直送上门来喜欢你,每次都是别人追你。我就想来问问你,他们都是怎么追你的?你希望别人怎么追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办法?”
他问得直率又真诚,陶然本来打算抓住机会,先嘲笑几句再说,但转念一想又不忍心了。想当年自己算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也跟陶之一样,差不多是刚进大学那会儿。父母刚移民,同学都还不熟,他自己可没有一个能问这些的哥哥在身边。
陶然在品味这份格外沉甸甸的信任,陶之却会错了意:“这事情居然这么复杂?你要想这么久?到底多少人追过你啊……”
“没多少啊,四个。”
陶之立刻挺直了背,耳朵都竖起来了。
陶然哪儿有一五一十跟人交代这些的经验,为了避免兄弟相对脸红的诡异场景,他只好选择做那个皮厚的人,硬撑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来。
“第一个,我高中同学,人胆子特别小,只敢给我买点小东西,再附带个小纸条。第二个,大学同学,根本不是一个专业的,还成天找机会往我眼前凑,不是带早饭就是叫我一起吃晚饭,也挺无聊的,太刻意。第三个,同事,专门等下班了来堵我,我还算他半个上司,后来看他站地下停车库出口那旁边,跟罚站似的,我都替他脸红。第四个……”
陶之兴奋地眼睛发亮:“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陶然想了想,只好笑答:“Almost.”
“那他跟之前的都有什么区别,你教教我啊。”
“这怎么教……”有个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弟弟,还是这种话题,做哥哥的也是无奈:“你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我觉得他太知道怎么利用机会吧。我跟他也是同事,这回是他算我半个上司,平时一起工作的时间很多,他每次都会让我觉得他真的……”
说到这儿,陶然把“懂得我”这几个词艰难地咽了下去。这个念头埋在内心深处已经很久,他只想私自珍藏。
陶之亮晶晶的目光依然盯紧他,为了帮助他树立这辈子的恋爱自信,陶然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的意思就是,你要表达的是理解和喜爱,不用每天硬要找时间跟对方相处,有合适的机会好好珍惜就行了。”
“这个明白,我朋友说的,撩要走心,撩完就跑。”
“……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还能不能说点正经的了。”
急需建议的人对这种过于笼统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为什么你从来不去追别人?”
陶然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深感孩子大了太不好对付:“因为我觉得恋爱很烦。与其把时间花在别人身上,不如多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永远比别人靠谱。”
“那你还是谈了好几次恋爱啊,你都是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呢?”
“因为……求偶这件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很重要。他们会想很多办法,制造很多压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我如果不改变主意,他们是不会放弃的。其实真正摆脱一个人的办法,就是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过一段时间他发觉你给他的跟他想象的不一样,自己就会走的。”
这久经考验的心得,以陶之的心境和阅历来看,实在是太无情。可怜的少年被兜头浇了一盆世界的真相,直接沉默了。
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羽毛色泽极为鲜亮的鸟儿,落在陶然的窗台上,歪着头朝里打量了一会儿。大概是陶家兄弟都长得挺好,蠢鸟儿忽然打开了尾羽,迈着一种奇怪的步子开始疯狂地蹦跶,活像特意赶来,佐证陶然说的求偶真的很重要。
等两人的注意力从这舞步上转回来,陶之才从英语这门语言里,艰难地找词拼出了自己的下一句话:“你……你每一次恋爱,都是这么想的?”
“差不多吧。对不同的人,一开始的心态会不大一样。有的人我知道他迟早会走,有的人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只能等时间给我们答案。其实我怎么想很多时候根本不重要,我想长久,未必能长久,那不如不要多想,过一天算一天比较轻松一点。”
陶之简直被这成年人的观念吓坏了,又是好一阵无言以对。他以前只觉得陶然的气度里有一种特别的洒脱,仿佛什么都不挂心,这会儿机缘巧合,话都跟他说开了,他才恍然发觉这都是哪儿来的。
他很想反驳点什么,却隐隐觉得陶然说的都是实话,是他在世上行走这些年,实实在在的体会。
陶之愣在那儿想了好久,陶然一边等他,一边拿起运动手表,看它有没有自动调到新的时区。整点到了,手表嗡的一声震动报时,陶之好像被唤醒一样,眼神总算又灵动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一个人开始之后,能一直不失望,也一直不走呢?”
陶然把目光从表盘上挪到他脸上,里面似有一丝奇异的怜悯:“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是基于美好的想象才开始一段关系。至于你说的一直不走……如果你和对方心里都不算太委屈的话,那就非常幸运了。”
这场关于如何追求心上人的请教,完全变成了兄弟间的恋爱观大讨论。看陶吱吱同学的脸色那么难看,一会儿还要一起下楼吃饭,陶然可不想背这个一回来就欺负弟弟的锅,赶紧的开始转移矛盾。
“你问了我这么多,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看来你也是那种,想要什么就自己去要的人,那是个什么思路,我也很好奇啊。”
他以为陶之由此想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会笑一笑,甚至会眉飞色舞地说点什么。没想到对方认真得很,思考的时候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这么一看,他十足已经是个英气逼人的年轻男人了。
“我没想那么多,真的,只是喜欢一个人本身就很难得,我想我不会有太多次这样的机会。如果我有能力让另一个人快乐,哪怕只是一段时间,哪怕最后我或者她决定离开,我也愿意做那个勇敢的人。失败,总比错过要好得多。”
“……”
最近真是邪了门儿了,大老远的飞到这儿来,居然又听了一遍同出一辙的逻辑。陶然神色纠结地盯了他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你听上去跟那位almost先生真是太像了。”
伴着逐渐飘起来的肉香和油香,李女士叫他们去吃饭的声音已经传到楼上来了。陶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出房间。这时沙发里的陶之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拉住他,变脸一般兴高采烈地问:“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这样去追她,她一定会答应我?”
陶然根本已经懒得理他了。
第35章 长河2
团聚的日子总是有限,年快过完,陶然也差不多要启程回去了。
带着一个箱子来,回去就变成了两个,老母亲兴高采烈地给他装了一箱她觉得新西兰比国内便宜多了的东西,还有她平时一时兴起给儿子买的衣服和鞋。陶然很想说我用不了这么多,我明年还会回来的,不如到时候再买日期新鲜的,但陶先生及时地跟他对视了一眼,他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陶之的新车装不下两个29寸的箱子,只能用家里的车。母子俩又为了这下停车费谁付争了起来,做娘的说谁开车谁付,做娃的说谁的车谁付,家里一时间全都是这两个人呱唧呱唧的声音。
“吱吱的生活费,你们真的不给了?”
陶先生诡秘地一笑:“你妈是真不给了,我经常给他塞点。饿死是不至于,但老没钱买酒泡妞,他小孩子觉得没面子,也不好。”
“他自己有来源吗?”
陶先生熟练地在流理台上做了杯焦糖拿铁,递给陶然:“他有奖学金,还在帮人写代码。这不用我们操心,你上大学的时候,不也自己找到活路了。”
早就习惯了爸妈这种甩手不管,教你做人的做派,陶然不再继续陶之的话题,低头想喝口咖啡,突然发现亲爹给他弄的拉花居然是个心形。
果然,他还没把第一口咽下去,陶先生就开始说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