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爸妈走了,没人能护着她,除了刘爱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之外,刘桂香刘兰香也是。
以前还只是骗走她的衣服,后来就成了直接抢走她的衣服。
她们每次过来,就会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还会把她的头发剪掉。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头发都是狗啃那样的。
更可怕的是,有一次刘桂香骗她去河边,那里还有她那个三十多岁的表哥在。
苏小春不认识她表哥,也一直记得妈妈说过的,不要和不认识的男人呆在没有人的地方,于是她转头就跑了。
刘桂香追在她身后喊都没把她喊回来,到家后还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说让她过好日子都不知道过。
当时的苏小春什么都不懂,只是傻乎乎的笑。
现在却细思恐极,刘桂香的表哥三十多岁都没结婚,据说是个流子。而当时的自己也才十六岁而已,都没成年。
那时她表哥看自己的眼神,不仅恶心,还很吓人。
想到这些事,苏小春望着刘桂香的眼神越发的冷淡。
“刘桂香,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还是那么招人讨厌。”
刘桂香很早以前就听说苏小春不傻了,但那时候她在读书,没机会到姑姑家,也不知道苏小春这个不傻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倒是在过年的时候听自己姑姑刘爱红说过,说苏小春捡了个男人,把他们撵出了家门,还一点情面不留的跟他们杠上了。
后来又说苏小春成了村卫生员,再往后是她去了北京,从北京回来后当上了市医院的医生。
等她自己卫校毕业分配到村卫生所,听到的就是苏小春当上了市医院主任的消息。
这些经历如果不是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在说,刘桂香是万万不会信的。
那是苏小春,一个傻子;一个被她们姐妹抢了衣服都不知道说的傻子,一个被她们推到水里差点淹死还傻乎乎笑的傻子。
她成了市医院的主任?怎么可能。
但大家说得有模有样,有头有脸的。她就算再怎么不信,也不得不信。
可在信的同时,嫉妒又如浓硫酸一样腐蚀着她本来黑的心。
她从小就知道苏小春傻,而她自己读书却很厉害。小时候去姑姑刘爱红家,刘爱红总拿她和苏小春对比。夸她聪明夸她厉害,说苏小春是个蠢蛋。
刘桂香也是这么认为的,苏小春就是个蠢蛋,这一辈子都只是个傻子。
但有一天她看见了苏小春,一个傻子编着麻花辫,麻花辫上还系着村里女孩都不可能有的红头绳。身上的衣服虽然很简单,却是一套没有打过补丁,干干净净又齐整的衣服。
脸蛋肉嘟嘟的,唇红齿白,眼神很清澈,清澈得好像刚舀出来的清洌洌的井水。
当她意识到这就是姑姑口中的傻子苏小春时,她嫉妒得发狂。
对,她是聪明,读书很厉害,可她只有一套打满了补丁的衣服,连双鞋子都没有,只能穿草鞋。她的皮肤很黑,她的手很粗糙,她没有头绳,只是把头发用剪刀随便剪短,像稻草一样干枯随意。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一个傻子,能穿得这么好能有红头绳啊?凭什么她不用干活,只要傻呆呆的坐在那。
后来她再去姑姑家,就故意偷走了苏小春的头绳。
这个傻子,只是睁着那双漂亮看着她,连拒绝都不会说。
头绳是一个开端,发现苏小春根本不会告状后,她的胆子越来越大。每次去姑姑家,都以欺负苏小春为乐。
她就是个傻子啊,不会说话不会告状,拿走她任何东西都不会说。
哪怕她想反抗,也只是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想要欺负她,想把她毁了,谁让她一个傻子都比自己过得好呢。
后来啊,她失去了庇护她的父母,姑姑搬进了她家,成了全家人的奴隶。
她开始更加热衷于去姑姑家了,拿走她那些好看的衣服,把她的头发剪成自己以前的样子。指使她给自己洗衣服,不高兴了就甩她一巴掌。
姑姑就当看不见这些,还会说她骨头贱,就该教训。
甚至,当表哥偷偷找她把苏小春带出来的时候,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苏小春给骗了出来。
一个傻子,被人睡了就睡了,不就是白睡的嘛!
但这个傻子跑了,她在该傻的时候却突然变聪明了一下,害得她计划落了空。
后来她学习任务重,没时间去姑姑家。又觉得苏小春这样下去肯定也没什么好下场,欺负她都欺负腻了。
反正自己一定会比苏小春过得好,会比她过得漂亮。
自己再也不用嫉妒她了。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柔顺,衣着鲜亮,双眸依旧清澈的苏小春时,仿佛和小时候见到的苏小春重叠了。
不,没有重叠。
她变了,眼眸还是清澈的,却比以前多了几分强大的锐利。也变得更加好看了,漂亮到踏进屋里那一刹,整个昏暗的房间都亮堂了些。
她不再系着红头绳,而是随意披散着长发,额前刘海用镶着闪亮亮晶片的发夹别着。
看着这样的她,早已消失的嫉妒好像潮水,蜂拥着挤到她狭隘的胸腔。
“苏小春!”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
旁人说得再多,都不如真人站在自己跟前来得震撼。
苏小春用看蝼蚁的眼神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喊什么喊?可别脏了我的名字。”
她口齿清晰反击,又上下打量了刘桂香一番。
“选村卫生员的时候居然不进行下人品考核吗?真是什么畜生都能来干是吧?”
刘桂香气得手抖,“你,你你骂谁呢?”
“谁应骂谁咯?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难道你以为我不记得你以前是怎么欺负我的吗?”
苏小春不屑的说道,从姑姑到侄女,全都不是东西。
姜秀秀在一旁抿着唇笑,“小春,你随便两句就要把她气死了呢。”
这个刘桂香来了以后就经常讲小春坏话,自己自然是要跟她吵的。这两年下来,她和刘桂香的关系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
她是不怕刘桂香的,自己也是村卫生员,好好干自己的活就行。
就是听不得刘桂香说苏小春。
本来还以为刘桂香说苏小春坏话是因为刘爱红呢,没想到她以前就欺负小春。
“她以前就欺负你?”
苏小春点头,直白的看着眼神飘忽的刘桂香。
“就是这个读书好成绩好还考上卫校的好学生,打小就偷我的衣服我的头绳,和她妹妹两个人,骗我到山上,再把我扔在那,也不管山上有没有狼。骗我到河边玩,故意把我推到水里,差点淹死我。”
“这么坏?”
姜秀秀吓死了,听小春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又很心疼。
“对啊,就是这么坏。”
苏小春点头。
村卫生所可不止他们两个卫生员,还有好几个人呢,里间也有病人在吊水,这会都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刘桂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气不过说道:“你少血口喷人了,你一个傻子还能记得那么多事?”
“呵呵,”苏小春冷笑。
“所以我一个傻子不该记得那些事,然后你做的坏事就能当不存在吗?”
第224章
不记得就代表不存在。
或者说, 苏小春这个傻子,是不可能还记得那些事的。
这确实就是刘桂香所想的。
她从来没反思过自己,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一个傻子, 她欺负就欺负了, 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没什么事吗?
这么多年了,苏小春就算不是傻子,也没找过她麻烦。她理所应当的认为,苏小春肯定是不记得那些事了。
但苏小春不仅记得,还这么明明白白讲出来。
这让刘桂香感觉难堪。
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 她欺负人的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也不觉得难堪。
可如果在大家伙面前揭露她骨子里的样子, 倒觉得难堪了。
“都,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也不懂事。”
刘桂香试图让大家认为那是她很小不懂事的时候才做的事, 一句不懂事, 就能抹平一切。
她现在是村卫生员,又是在生产队做事,一点消息都能传好久。
大家伙会怎么看她呢?
尤其是最近城里同学给她介绍了个还不错的对象, 对方家庭清正, 需要的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媳妇。万一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 把这事搅黄了怎么办?
她可不想一辈子呆在村里做个小小的村卫生员,她想像严娇娇那样,或者像苏小春那样进县里市里。
刘桂香到底也在村卫生所干了两年,目前村卫生所里除了姜秀秀跟她不对付之外, 其他人都处得还不错。
她一说自己不懂事,就有人帮着她说话了。
“谁年纪小的时候没干过坏事, 老是记着那可是心眼小了啊。”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生面孔,也穿白大褂。看那眼神,估计是对刘桂香有点意思。
刘桂香送去感激的一瞥,年轻男人也挺了挺不算厚实的胸膛。
苏小春看了那年轻男人一眼,冷笑着问道:“刀没扎你身上你不知道疼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