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淮还维持着那个动作,任由司娆毫无顾忌地缠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威严全无。
他只淡淡道了一句:“说。”
两只渡鸦顿时浑身一寒,连忙倒豆子似的把今天祭司说的话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或许是他们刚走的时候 ,祭司就有了想法,但是还不确定,又带着他们翻阅族中留下的典籍,到了深夜才确定下来。
“……那个老东西说,他们曾经创立这个咒术的祖先曾经留下了一本手记,里面简短地提到过一句……”
“老东西说,如果按照那一句话的话,要解咒其实也很、很简单。”
魔主:“他说的,我曾经也想到过一点点。”
“我等曾经苦心钻研祭祀古术法,对这些稍有一些涉猎。”
“‘同心结’是为了确保祭品能够诚心实意地完成祭礼,如果祭礼圆满完成,得到天地的认可,那么咒术也自然会消散。”
苍淮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祭礼圆满完成,人也死了,自然咒术也不存在了。”
魔主一哑,讪讪道:“是、是,原本是这个道理。”
“但是祭祀之法古已有之,凤凰一族也是古老……”魔主原本还想说一下凤凰一族的历史,联想到眼前人曾经眼也不眨的毁了龙凤两族,顿时又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总之凤凰上古流传下来的祭祀之法中,还有一些特殊的祭祀,和这常规的生人血祭有所不同。”
苍淮微微抬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婚契。”
修真界中契约有许多种,乱饶是简单的血契二字之下就有着许多繁杂的各类契约。
但婚契,古而有之,也只有一种。
是同生同死之契约。
魔主说这话的时候原本就有些忐忑,毕竟那少女不过是个孱弱的人类,如今也不到元婴期的修为,轮起她的寿数也不过短短几百年。
但神裔是何等古老的存在,似乎自天地分开的伊始,神族就已经存在于这天地间了。
要让高高在上的神族和一个渺小的人类结下同生共死的婚契,这换了任何人来看都是难以置信的荒唐之言。
凤凰族有一种古老的祭祀方法,是将祭品作为新娘献上,从此新娘作为附庸,既全心全意地信赖着道侣,也可滋长受祭者的修为。
如此一来,既可以圆满的完成祭礼,也不用献上生命,算是两全其美。
这是祭司抓破了头,才想出的一点办法。
既然咒术已经没有解决的可能,那么自然只能从祭礼上下手了。
他只负责想法子,至于采不采纳,就是他的事了。
魔主也有些忐忑地看着眼前人。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但也近乎是不可能的。
孱弱人类的生命,轻而易举地便可以翻覆。
若要让神族与其缔结契约,岂不是从此的性命都如同悬在了裤腰带上一般,没了半点保障。
“不可。”
果不其然,听到了预想中的答案。
魔主也说不清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内心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他或许一开始是觉得,尊上对魔域送上的祭品是有一些特别的。
但不管有多特别,在关系到自身的安危时,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魔主后退半步:“既如此,那……”
“等等。”
等到魔主和厄命珠再次被赶了出来,神情都还是有些恍惚。
“你说,这尊上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否决了我们的提议?”
厄命珠也有一些想不明白:“是的。”
“那他为什么又要让我们筹备婚礼?”
厄命珠白了一眼:“他说的是婚礼,不是祭礼。”
“婚礼是婚礼,祭礼是祭礼。”
魔主似懂非懂地点头:“婚礼过后,他们成了名义上的夫妻,却没有结下婚契……”
“那、那她岂不是还是要死?”
厄命珠:“谁知道呢。”
第70章
司娆最近总觉得有些精力不济, 每日能睡很长时间。
识海之中好似蒙了一层雾,总是昏昏沉沉地看不真切。
但每次醒来苍淮都在身边。
司娆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她往往睁开眼不过说了几句话, 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好奇怪,最近怎么都睡不够一样。”司娆揉了揉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喃喃道。
她总觉得好似已经睡了很久了, 但识海却始终昏昏沉沉, 怎么都无法彻底清醒,像是酒醉之后的人, 怎么睡都睡不够一般。
苍淮就坐在床侧,单手持着一卷古书,不知是讲什么的。
闻言他转过身, 司娆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把他的一只手抱在手中。
司娆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但苍淮的态度却很自然,扶着她稍稍坐起来些。
他道:“你只是累了。”
窗外洒进一缕斜阳,是橙黄的颜色, 天际晚霞连成一片, 空气中浮动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连吹进来的晚风都带着一丝静谧的味道。
司娆望着窗外喃喃地说道:“已经是傍晚了吗?”
她的生物钟从来没有让她在这个时间点醒来过,从前不管前一天多么疲惫, 总能准时在清晨醒来。
毕竟对于修士来说,睡眠从来不是必需品。
司娆只是喜欢睡觉, 但并不贪睡。
“最近总感觉有些奇怪, 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司娆皱了皱眉, 感觉大脑好似有些空荡荡的, 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忘记了,细细想来却有什么都想不起来。
苍淮眉宇微蹙, 正欲说些什么, 却见司娆双手环过他的腰身, 以一个依赖的姿势十分自然地埋在他的胸前。
“不过,能被忘记的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你没事就好。”
司娆喃喃地说道:“你当时离开了好久,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曾经在突破的时候,看到你在电光牢笼里的场景,一直都提心吊胆的,直到看到你回来。”
“你没事就好。”
司娆连着说了两次“你没事就好”,落在他腰际的手微微攥紧,内心的担忧几乎都要溢出来。
苍淮眸中幽暗,淡声问道:“你的剑毁了,想不想学炼器?”
司娆闻言眼前一亮,抬起眼看他:“真的吗?”
炼器是一门极端复杂的手艺,饶是在如今的修真界,炼器师也是屈指可数,大部分有天赋的都集中在了器宗。
他们出手的灵器法宝还都到了有价难求的地步。
修真界发展多年,许多心法和基础的修炼功法都不再是各个宗门的私藏,早早地就解开了限制,所有人都可以修习。
饶是炼器这一门晦涩的法门,入门的心法也是随处可以找到的。
可如今炼器师仍旧如此稀少,便是因为炼器的入门,不光光是有法门就行的。
炼器需要操控灵火,对火焰的温度需要极其就精确的掌控,往往还需要去寻找藏在天地间的异火。
灵火,只是入门的第一道门槛,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操控足以达到炼器师要求的灵火。
但司娆约莫是走了捷径的,她能调动苍淮体内的两种灵火,纯灵之火和幽火,都是世间罕见的异火,用来炼器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平常使用,和炼器相比之下有所不同。
苍淮牵着司娆的手,温和的灵力在她的经脉之中游走,演练着灵火经过的轨迹。
司娆的识海虽然混沌,但是在苍淮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演示之下很快明白了灵火的操控方法。
许多人终其一生无法跨越的一道门槛,饶是具有天赋的炼器师也需要苦练多年的第一步,司娆像是没有经历阻碍一般地迈了过来。
接下来苍淮取出一块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材料,看起来如同液体一般,但灵力都无法窥探内部的构造,材料的特殊和硬度可以窥见一斑。
苍淮握着司娆的一只手,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动作,引动着材料在他的手上慢慢变形。
司娆好似也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灵力是如何涌动、调动的一般。
他面色如常,看起来轻松写意得仿佛只是在砍瓜切菜一般,但司娆却能感觉到在他掌心的那一簇微小火焰始终稳定,温度没有分毫变化,只在需要的时候产生些微的变化,这一分变化甚至微乎其微。
那材料似乎很特殊,时间过去许久也不过变得更加黑亮,但还不足以达到能够变成法器的地步。
司娆曾经见过在长哭崖底,苍淮面无表情地毁去了许多神剑,那些神剑的硬度比起这块材料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也不过顷刻之间就在他手中汽化,连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现在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在教她。
司娆杏眼微弯,认认真真地感受起灵力地流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