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叙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这次告别跟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妈明白,他也明白。他遇到了那个要陪伴他一生的人,以后家对于他而言只是短暂停泊的港湾,他再也不能任性地赖在母亲身边了。
  “诶,真希望我妈能找个伴。她一个人日子肯定不好过……”唐叙仰头,吸了吸鼻子。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伯母是老师,天天被学生围着,肯定不会孤单的。”梁筠安慰他:“再说伯母那么贤惠持家,以后想找个伴肯定也不难。”
  唐叙被他这么一说,心情轻松不少。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正要问梁筠之后的计划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颜斐的来电,眉头舒展,笑着放到耳边。
  “颜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你看今天的娱乐头条了吗?”那头的语气有些复杂。
  唐叙第一反应是自己跟梁筠的事被狗仔拍到了,他一颗心直往下沉,低声道:“怎么了?”
  “放心,头条不是你。”颜斐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他呼了口气,语调似叹息又似遗憾:“是牧雨轩。”
  结束跟颜斐的通话,唐叙立刻打开手机里的新闻客户端。
  娱乐版里,头条赫然是一张牧雨轩和刘明正的亲密照,标题也夺人眼球:“鲜肉清纯人设崩塌,竟被金主包养?”
  下面都是相似的报道,标题也各种夸张粗俗:“金主倒台,小鲜肉昔日风光不再”“牧雨轩跟金主大尺度聊天照爆出,三观碎裂”“多家广告商解约,牧雨轩深陷包养风波……”
  “你干的?”唐叙把手机给梁筠看。
  梁筠瞥了眼那几张照片,嗤笑道:“还用不着我亲自出手。”
  想到牧雨轩之前在片场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还有三番两次对自己的挑衅,唐叙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他关了新闻客户端,轻叹了口气,靠在座椅靠垫上。
  “这些绯闻一出,估计他的事业也毁了”
  梁筠冷哼了声:“那是他自作自受。”
  唐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又问梁筠:“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度假呀?有部新戏蒋姐想让我这两天去试镜。”
  “什么新戏?”梁筠起了好奇心。
  “额,就是部军旅题材的电影……有枪战,还有动作……”
  “不行,你手才刚好。”梁筠斩钉截铁。
  “就是试镜而已,开拍的话都要等到三四月份了。”
  “你连人家开机时间都摸清楚了?”梁筠斜眼看他。
  唐叙讪笑:“这不是导演很有名气嘛,网上到处都是相关的消息,我想不关注都不行。梁筠,你就让我去试镜吧,我手真的没事了,而且人家导演还不一定看得中我呢。”
  梁筠为难地皱紧眉头,看着唐叙恳求的神色,他又想起蒋盈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帮唐叙进入电影圈的机会,梁筠心头一软,表情松懈下来。
  “可以试镜。但是如果通过了,你拍戏的时候,有任何受伤的情况都要跟我报备,尤其是右手。”
  唐叙顿时眉开眼笑:“没问题没问题。”
  “还有,这次去度假,不准带任何烧烤的调料。”
  “额……”唐叙顿时被打击到了,弱弱道:“好吧。”
  “我订的后天的机票,去度假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唐叙看他一脸的神秘,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
  梁筠笑笑,目光里有一丝怀念的意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看着道路两旁熟悉的街景,和等在红绿灯路口满脸青涩的年轻学生,唐叙的眸子动了动。
  这是他五年来,每次经过申城,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校门口依然人头攒动,标志性的古典拱门建筑,两侧放着种满郁金香的盆栽。年轻的学生们进进出出,谈笑间都是青春的蓬勃朝气。
  这是他们的母校,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车子右拐,驶入一条僻静的林荫道。唐叙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道路,喉头一紧,他闭上眼睛,似乎闻到了记忆里月桂的馥郁香气。
  黑色路虎在书香公寓门口停了下来。
  唐叙下了车,打量着小区门口焕然一新的保安亭。
  “为什么……先来这里?”唐叙以为梁筠至少要先带他去学校看看。
  梁筠不说话,笑着往前走。唐叙跟上去,等两人进了梁筠当年住的那栋楼,唐叙看着梁筠掏出钥匙,熟练地开门时,他才恍然大悟。
  推开门,里面的布置依然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柔软的布艺沙发,两人一起挑的蓝色窗帘。仿佛时光就在这里停滞,从未流逝过一分一毫。
  “我以为你当时也搬走了……”唐叙不敢置信地环顾着屋内的家具。
  “本来你走之后,我也想搬走退租的。但还是舍不得,就一直交着租金。两年后房东要卖,我干脆直接把这栋公寓买了下来。”
  唐叙点头,走到落地窗前。他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洒进来。他看着落满灰尘、空无一人的阳台,恍惚间似乎看到两个少年亲密地靠在栏杆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甜腻的情话。
  很快,两个少年的身影便消失不见,空气只有细小的粉尘飞舞。他走到阳台,看着远处熟悉的街景,轻呼了口气。
  仿佛是一个奇妙的触发点,他曾经刻意压抑、试图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复苏。
  第76章 完结章
  两人从前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全都浮上了脑海。
  一起躺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球赛;一起在厨房里钻研新的菜式;一起在书桌前背英语单词, 他缠着梁筠给他补六级;还有冬天的时候, 把卧室里的懒人沙发移出去,在阳台上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那些琐碎、日常的生活片段,现在回忆起来, 才发现如此温馨而珍贵。更难能可贵的是,当初跟他分享这一切美好的人, 现在依然陪在他身边。
  唐叙推开卧室门, 想看看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却意外地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两人的合照。
  也许是大三的时候拍的,用的宝丽来相机,照片里的两人都是夏天的装扮。一样的白t恤,蓝色牛仔裤,肩膀亲密地靠在一起,背景是学校正门通往图书馆的林荫大道。梁筠没什么表情,但余光看着唐叙,黑眼睛明亮而深邃,眼底带着一抹温柔。唐叙脸上则是大大的笑容, 眼睛眯起, 小麦色的脸朝气蓬勃。
  唐叙不太记得两人什么时候拍了这样一张照片。
  “老陈帮我们拍的,当时他不是快毕业了吗, 在拍毕业照,你也跑过去凑热闹, 让他帮我们拍一张。”
  “还有这事。”唐叙自己都记不太清了。他拿起床头柜的相框看了又看, 最后忍不住用手轻轻抚了抚照片里梁筠的脸。
  “你当年的颜值可真是……啧啧, 你要是进军娱乐圈,绝对一炮而红。”唐叙感叹着。
  梁筠从他的感叹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挑眉道:“怎么,我现在颜值不行了?”
  “没有没有。不同年龄,不一样的美而已。”唐叙连忙安抚他:“当年是水嫩青葱的高岭之花,现在是成熟稳重的高冷禁欲霸总,当然,俊美帅气这点一直没变。”
  梁筠听到他的夸赞,眉头稍微舒展,只是“高冷禁欲”这个形容,他不太满意。
  “你觉得,我很禁欲?”他眯起眼,看着唐叙。
  怎么有种说错话了的感觉?唐叙干咳了两声,笑着道:“禁欲一般是形容某人的气质很高洁,不容人侵犯,不会让人产生性方面的联想,所以……”
  “你哪里来的这种错觉?”梁筠走近他,他单手搂住唐叙的腰,黑眼睛直直看着他:“你知道我现在脑袋里在想什么吗?”
  唐叙摇头,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眨着眼睛,无辜道:“不清楚。”
  “我想起有天晚上,你跟朋友出去聚餐,喝多了酒。回来就缠着我不放,我扶你上床,你偏不上去,就趴在床脚,所以我就干脆……”
  他没再说下去,可唐叙一下就想起来了那丢脸的一晚。梁筠被他撩得火起,直接把他的裤子扒了,让他扶着床角,翘起屁股被他那啥……
  唐叙已然无法直视那张大床。
  “这里应该有人打扫吧?好像没怎么积灰?”唐叙尴尬地岔开话题。
  “嗯,我让家政隔两个月打扫一次,不过阳台风大,容易积灰,没两天就又弄脏了。”
  唐叙点头,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你三年前买的,那这房子现在应该增值了不少吧?”
  梁筠不太在意道:“好像涨了三倍吧,没怎么注意过。”
  他又不炒房,这间公寓买来也是留作纪念,房价涨跌,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我发现你挺有投资头脑的,要是当年去做房地产,现在绝对暴富!”唐叙真心实意地夸奖他。
  “早几年还可以,现在房地产也不景气了。”梁筠叹了口气。何止是房地产,大半个传统实业的经济状况都不景气。
  “不说这个了,晚上你想在哪儿吃饭?”他问唐叙。
  “嗯……”唐叙回想了一下来时看到的街道两旁的餐馆,眼睛忽地一亮:“酸菜鱼,那家酸菜鱼馆还开着,我们去那家吃吧!”
  梁筠知道他说的是哪家,那家店当年生意十分火爆,是学校的学生们聚餐最爱去的地方。他当年为了合群,硬着头皮说自己能吃辣,结果人家点了个中辣的红油锅,他吃了两口就被辣到流眼泪,从此就把这家店拉入了黑名单。
  “太辣了……”梁筠不满道。
  “让他们做微辣,我单独蘸辣碟,行不?”唐叙星星眼看着他。
  梁筠看着他一脸等投喂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在他头上摸了下,妥协道:“好吧。”
  冬天的夜晚,最适合吃热气腾腾的火锅。
  鱼片鲜嫩、软糯,入口即化,还带着酸菜的清冽口感,吃到胃里暖和又香甜。唐叙嫌口味清淡,便自制了辣酱碟,碟子里面加上红彤彤的小米椒、酱油、芝麻油等调料,用又嫩又滑的鱼肉一蘸,香辣开胃,又辣又甜,简直好吃到怀疑人生。
  “真不试一下?我调的酱很好吃的。”唐叙从碟子里夹起一块鱼肉,孜孜不倦地试图“安利”某人。
  他对面坐着的梁筠一脸排斥,专注地吃着自己碗里清汤寡水的鱼片和青菜。
  唐叙叹了口气,把鱼丢进嘴里,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又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他们坐的是最隐秘的卡座,和两旁的座位都用竹帘格开,除了服务员上菜,不会有任何人注意这边。
  唐叙吃了好几块鱼后,忽然站起身,在梁筠身旁坐下。
  梁筠正在倒虾滑,见到他坐过来,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那边的不够吃了?”
  唐叙摇头,难得羞涩地抿唇一笑:“我想……亲你一口……”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梁筠直觉有诈,可一颗小心脏还是砰砰乱跳,说话声也有些飘。
  “干嘛啊……公众场合,这么黏唔——”
  唐叙的唇贴了上来,趁他愣神时,迅速撬开他的牙关,舌头钻进他的嘴里一通扫荡。
  他嘴里稀释过的小米椒、红油和花椒的味道全部都到了梁筠嘴里。
  这个吻持续时间不到五秒,怕被人撞见,唐叙恋恋不舍地移开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