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甜心欧蕾 > 更脆弱的人
  沉知许走的那一年,兴许是谢司晨人生中最困难的一年。在外人眼里,他们一直是天造地设、势均力敌的一对。如果有一天分崩离析,作为在性别上更有优势也更强势的一方,谢司晨理应表现得更轻松些。表面确实如此,事实却不是。
  在这段感情里,他才是更脆弱的人。
  一帆风顺二十余年,谢司晨从来没有求过谁。只因想要的都唾手可得。就连和沉知许谈恋爱,也是顺水乘舟,水到渠成。只是即便顺利至此,他心里也从未有过轻视。毕竟他很清楚,人心最不可控。
  他相信沉知许不会变心,他知道在她的心里没有人能够代替他的位置。
  可这份坚定也仅仅存在于爱情里。
  她偌大的世界,有着比爱与恨重要得多的东西。
  高中时他就常常借着好奇的面孔去探寻,你以后想去哪里?你向往什么城市,什么生活?
  每一个问题下面都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我跟着你好不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带着我好不好?
  像装行李一样,把我装进箱子里,去哪里都随你。
  他这辈子再不会像迷恋她一样迷恋别人。
  分开的时候是夏天,京都炎热的温度几乎要将最后一点少年气度灼烧殆尽。他无数次站在办公大楼的小阳台上看飞机划破天际,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目睹她的无声离别。从此白昼与黑夜颠倒,他们看到的日落与月升都不在同一个圆满时刻。
  她没走多久,或许是谢司晨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事情就发生了。项目的失败,因为信息泄露而锒铛入狱的合伙人,整个梦想被蛀空,虚留一个躯壳兜住一群被抽走热血和激情的年轻人。
  谢司晨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一个又一个曾经一起战斗的朋友,抱着箱子走出那扇已经被法院贴上封条的大门。
  人们来的时候满是声色的喧闹,走的时候却连一个收纳都装不满。
  那是他人生第二次失败,在那一年接踵而来。
  亏损的账款数目虽算不上天价,但也不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能负担得起的。父母不是没劝过他,让他回到月城来,那里有他们准备好的一切,有别人极其一生都在追寻的安稳生活。
  可谢司晨不愿。
  倒不是磨损的骄傲在作祟,而是心中总有执念拉扯。
  你留下来吧,只有这里了。
  如果有一天她会回来,一定会再次为这座城市停留。
  如有默契般,他们心里或许都眷恋这一方水土。不为它的纸醉金迷,不为它的繁荣无边,只为镜花前,水月下,那些年他们共同生活在这里,有过最快乐也最单纯的时光。
  *
  从谢司晨到谢助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
  能够得到那位的赏识,应该是他的福气。即便他本人不眷恋声色犬马和荣华富贵,也不得不承认这条路确实走得舒服平坦。
  除去这次的偷袭,谢司晨这些年没损失过什么,也就更没有离开的理由。
  华家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住址自然也落在远离尘世喧嚣的静谧之地。出院那天清早他独自驱车前来,稍微眺望便看见了门口那颗柏树,粗壮葱茏,枝叶繁茂。
  五年前他第一次踏进这扇大门,它还是被雨水刮倒的模样。
  管家上来迎,他摆出谦逊模样,缓步走向餐桌。
  席上只有华如风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看见他来,招呼人:“坐。”
  “老爷子说是昨天忘了喂鸟食,今天得早点过去。”
  谢司晨点点头,佣人把盘子端上来,他道了声谢。
  “这次的事情,你想要什么?”
  华家人向来开门见山。与其相信忠心耿耿,不如用利益将其买单,以免过多纠葛。
  “华总对我有恩,我为他和他的家人效劳,都是应该的。”
  谢司晨没什么野心,可华如风有。
  他想要继承华润,继承老头子的所有权与利,这座金银山矿里的宝藏,当然囊括了这位高级特助。
  他是个人才,而且已经被雕琢成璞玉。
  只可惜,需要时间。
  华如风没再强求,只原话奉告。
  “他的意思是,希望你到分部去。”
  整个华润最大的创新基地,坐落在旧金山的黄金地段。金碧辉煌的中文招牌,显眼奢靡。被透明玻璃层笼罩出的科技世界,是多少人渴望前往的商业天国。
  国内即将转换天气,冷锋过境,谢司晨但凡有点眼力见,都会记得带伞。
  以他的性格,也不会选择留在风暴中心。
  *
  等沉知许再见到谢司晨,已经是叁月末,白玉兰开满红色高墙的时节。
  谢之盈的父母来京,他来接小朋友去吃饭。至于为什么捎上沉知许,大抵是需要个借口。
  把人丢下车,他自己不去作陪也就算了,还要恐吓侄女,“不要说谎,也不要说实话。”
  谢之盈的眼珠子转了转,说一句话两百。
  沉知许暗忖现在的钱都这么好赚吗,就看见谢司晨从皮夹里抽了几张现金出来塞给她:“只能说两句。”
  她以为是指他前段时间受伤的事情,不曾想竟是他鸽了亲戚和女孩子约会。
  两个人沿着商业街开出去,在饭点已经是不容易,等到了酒店便迫不及待饥肠辘辘地奔向餐厅。
  沉知许自那天以后和周疏雨再无交集,寥寥几句交谈也仅存于邮箱,经过时间堆迭,早已不知所踪。
  所以在这里碰面,意外一瞬,她还是打了个招呼。
  谢司晨跟在她身后,外套挽在臂弯,“认识?”
  周疏雨朝他们举了下叉子。
  “半个同事。”
  既然是半个,那就是只用点头,不用交往。两人都没有寒暄的心思,谢司晨跟着她颔首,很快路过。
  坐在对面的朋友见周疏雨目光炯炯,不禁好奇,“怎么了?”
  他像是才回神,摇头说了句,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