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一个带锯齿的边,想把点心的包装撕开,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主要是他手心里还在出虚汗,捏着塑料的包装纸有些打滑。
“我帮你。”摄影师替他撕开包装,把点心还给云集。
云集有点不好意思了,“现眼了,我这手劲儿还不如漂亮姑娘。”
“我天天撕,比较有经验。”摄影师被这种美人夸了,忍不住拄着椅子晃了晃腿。
点心的甜味还没来得及在舌尖扩散,云集就听见了丛烈阴沉沉的声音,“二位还要聊多久,我们才能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丛烈今天特别容易生气。
云集也想速战速决早点回家看发行案例,就着半凉的馄饨汤一口把点心囫囵咽了,“现在就开始吧。”
“我们今天拍摄的主题也是主要和音乐相关的,烈哥拍过不少封面,应该不陌生。”摄影师认真打量了一下丛烈的妆造,很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总体要满足的是‘和丛烈在一起的一天’,第一个小题是‘清晨’。”
丛烈只穿着一条宽松的浅灰色运动长裤,从肩到腰大幅度的曲线收束毕露无遗。
腹肌和人鱼线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在他大理石色的皮肤上勾勒出富有力量的肌理。
他的头发被看似随意的抓过,有种刚睡醒的蓬松凌乱。
“丛老师,想象一下现在是早晨,你刚刚睁开眼,要表现慵懒和性感。”摄影师向后挥了一下手示意,“打光柔和一点,着重突出侧脸。”
云集双手抱在胸前,毫无负担地欣赏着这副自己没怎么见过的画面。
他记得上辈子自己也跟着来拍这组片子了,但是丛烈根本不同意拍半衤果照。
因为对懒得下凡的丛老师来说,那是媚俗。
而即使在同居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种可以明目张胆看胸肌的眼福。
顶多在关灯前的瞬间,他能偷偷摸摸看上两眼。
没想到摸起来那么硬的东西,看上去这么软。
虽然不知道丛烈为什么会突然想通配合拍照,但他阴沉的脸色顶多能算是冷峻性感,和慵懒还是没什么关系。
“丛老师太严肃了。”摄影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神,丛老师,放松一点。是刚睡醒,不是起床气。”
摄影棚里的人个个绷着脸憋笑,丛烈的眼神却看得摄影师一激灵。
“……”
“丛老师,想象你是在自己的爱人身边醒来的,你们好久没见过了,你想为他唱一首刚写好的歌。”摄影师手心冒汗,但还是努力引导着情绪。
但云集知道她这是在白费劲。
丛烈没有爱的人。
也不会懂跟爱人久别重逢是什么感觉。
更不会傻到刚睡醒就给人唱歌。
刚才吃了人家一块点心,云集不忍心看着她连一张能用的片子都拍不到。
他走到丛烈身边,稍微把他额头的碎发整了整,更多地盖住眼睛。
他轻而快速地跟丛烈说:“被灯照得难受是不是?你就什么都不要想,眼睛放空别看镜头,赶快拍完就结束了。”
他知道丛烈只能顺着毛摸,语气是很柔和的。
哪怕他心里只盼着早点结束。
丛烈屈着一条腿坐在高脚凳上,透过垂下的碎发微微仰视着他。
他其实没太注意云集在跟自己说什么。
云集身上有一股草药的清苦,气味淡得要离他极近才能察觉。
看着他给自己整理头发的时候,丛烈感到他微凉的手指轻轻从额头蹭过,很柔软,带起一丝让人留恋的战栗。
只是看着那双垂视着自己的桃花眼,丛烈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如果硬要形容一下,就是简单而强烈的“不舍得”。
可惜云集的气息一触即离。
他给丛烈整好头发就退开了。
“哎对对!丛老师保持这个眼神!”摄影师兴奋地喊起来:“打光!打光!一秒钟,找到状态了……很——好!”
……
因为除了封面还要出内页,纯拍摄就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
棚拍对光影协调性的要求很高,最后又加了一个多小时的补拍。
中间跟着丛烈换装、补妆还有整理情绪,需要云集动手参与的地方并不多,但他全程都没有放松下来。
云集总觉得不够好。
别人他不懂,但是丛烈从哪个角度看上去最好看,他是很清楚的。
虽然不是他上手拍,只要看一眼原片,云集立刻就知道要向哪个方向调整。
更多的黑眼仁,头抬得更高一点绷直下颌线。
只要云集稍加点拨,照片中的丛烈就能散发出更强烈的荷尔蒙。
但丛烈没什么耐心,同一个姿势摆两次就会表现出不耐烦。
中间他甚至拿了吉他把自己关进露台谱曲,外面的人急疯了也没用。
最后等丛烈把临时想出来的曲子都记好了,拍摄才继续。
等拍摄完全结束,云集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都散了。
中午他随便塞进嘴里的那块点心开始作祟,跟石头一样硬邦邦地梗在他胃里。
四周的人还在交换着名片和客套话。
“好好好,下次有机会。”
“……丛老师的演唱会根本手动抢不到票,每次我都请朋友帮我写抢拍代码……”
云集在棚里找了个安静点的角落等丛烈卸妆换衣服,脑袋里面嗡嗡的。
他一累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还记得第一次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刚好丛烈有一场演唱会。
云集知道那场演唱会很重要,也知道丛烈准备了很久。
当时听梁超说那场演唱会里所有的歌都是丛烈自己挑的,他很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丛烈为了纪念他们结婚准备的礼物。
所以哪怕到了演唱会的前一天,云集还以为丛烈没给自己票是因为要有惊喜的仪式感。
越想云集越觉得自己记吃不记打。
他提前一个小时到了演唱会的体育场,发现完全联系不上丛烈或者梁超。
现场的保全很严格,他没票根本就进不去。
人家才不管他是不是丛烈老公,当天来现场的恐怕得有一大半都管丛烈叫老公。
那天的雨下得很突然。
他在体育场外周的宽大屋檐下站着,跟一个倒票的站在一起抽了两支烟,最后花了将近十倍票价买到一张外场券。
虽然看上去只是阵雨,风却大得离谱。
外场看不清舞台,只能站着从大屏幕上看直播。
云集挤在被吹得七扭八歪的粉丝里,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欢呼,气氛炽热得几乎能驱赶风雨带来的寒意。
但现在云集却莫名想起来雨水顺着别人的伞边滑进他的衣领,那种凉似乎能透进骨头里。
他当时也是又累又胃疼,努力站直想要去分辨屏幕里那个人的深情。
身边无数写着丛烈名字的灯牌里,混着演唱会的主题。
很大很明亮,由淡金色的led灯珠整齐拼就。
《fur mr.c》。
那个时候的云集是没有深究的。
但现在一想,“致c先生”,每一个字都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
不是“y先生”。
如果“c”代表“丛”,那这场演唱会就是丛烈给他自己精心准备的。
结婚纪念日这种小事,丛烈只是单纯地忘了而已。
想起来自己落汤鸡一样挤在人堆里那个傻样,云集就脸皮发烫。
他一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脱力地靠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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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丛烈一眼就看见了他红得不正常的脸颊和耳垂。
“喂。”丛烈在他身边站住。
云集没动。
“你怎么了?”丛烈稍微躬下一点腰,视线和他平齐,“现在还不走,要等到几点?”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走。”云集的声音一点力气都没有,语气却明显不是在和他商量。
“为什么挡着脸?”丛烈伸手去拿他的手腕,却被他躲开了。
云集抬起头,眼睑隐隐有些泛红,“走开。”
丛烈的目光落在他两颊不自然的潮红上,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滚!”云集一把把他的手打开,声音低得几乎像是气声。
“你……”丛烈的眉头拧着,目光里燃起怒意。
整个拍摄场地都安静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走的几个善后人员都缩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