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倩闻言,凝神想了想,道:“太医院时常去我们府上请脉的都是王太医李太医两位,旁的我还真不是太清楚,这样,我待会儿就打发人回去问我父王,请他帮着想法子,太医院自上而下几十个太医,我还不信就找不到一个能治侯爷病的了,便他们不行了,我们也可以张榜遍访名医什么的,大邺这么大,能人异士多了去了,就不信再找不出一个跟成宗爷年间枯竹大师一样,无所不能的得道高人了!”
简浔点点头:“那就有劳倩姐姐了。”
心里却禁不住苦笑,太医院里的太医都是全大邺医术最高明的人,闵太医能做到副院正,显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都说不妙了,何况崔大夫也是这般说,只怕真是无力回天了,像枯竹大师那样不世出的得道高僧,大邺自开国以来,拢共也只出过一个不是吗?
二人正说着,平氏红着眼圈出来了,见二人竟坐在地上,着实不雅相,想着非常时期,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没说她们,只道:“两个丫头怎么在这里说话儿,公爹让你们进去。”
宇文倩闻言,忙搀了简浔起来,两人一道进了屋里去。
崇安侯见了宇文倩,先就笑道:“昨儿让倩丫头瞧笑话儿了,你没受到惊吓罢?”
宇文倩忙笑道:“您老人家说的什么话儿,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更是您老的另一个孙女儿,自己家里的事,有什么可笑话儿的,何况我家里那些破事儿,您老只是不知道而已,我也好好儿的,什么事都没有,您老不必担心。”
“那就好。”崇安侯点点头,看向简浔,“怎么眼睛又红又肿的,是不是才哭鼻子了?让祖父猜猜你为什么哭啊,除了担心我,是不是还很后悔很自责,觉得若不是你将计就计收拾陆氏和简菡,我就不会病倒了?素日那么聪明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偏在这上头钻牛角尖了?”
顿了顿,继续道:“我才不是说了吗,去年年底我就已经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有油尽灯枯之兆了,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的爆发而已,所以,哪怕没有此番之事,我还是会病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反而是好事,至少如今我知道自己的病因,就会有意识的多注意多防备,知道自己的大限,就能把想做的该做的事都提前做了,不至于忽然倒下,带着后悔和遗憾而去了,再者说了,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难道让你日日防着,明知道她们会使坏,也不主动出击,一次就让她们痛得再爬不起来不成?那不是你的作风,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你就得这样杀伐决断,才是我简琛的孙女儿,我便是哪日去了,也不会担心你。”
“祖父……”简浔的眼泪再次忍不住落了下来,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既为崇安侯一点也不怪自己,也为他的乐观与豁达,这些积极的情绪,本就会感染人的不是吗?
崇安侯又道:“再说就算有人该后悔与自责,那个人也不该是你,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把眼泪给我收了,得亏修哥儿这会儿不在,不然得被你这副丑丑的样子吓得想退货了。”
宇文倩忙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浔妹妹这会儿跟平时一样漂亮,再说就算你真貌若无言,哭起来吓得人半死,在弟弟心目中,也必定是最漂亮的,他才舍不得退货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简浔哪还好意思继续哭下去,她本来也不是爱哭的人,于是拭了泪,认真道:“那我以后日日陪着祖父,您不是说您眼睛时不时就看不清楚,耳朵也时不时的会听不见吗,那我以后就做您的眼睛和耳朵,好不好?”
一直到您老人家生命的最后一刻。
崇安侯笑道:“你这么孝顺,我老头子当然喜闻乐见,只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日日陪着我个老头子算怎么一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来不爱人服侍左右,喜欢清静惯了的,何况满屋子的下人,哪用得着你日日陪着我了?你还是忙你自己的事去,你父亲母亲和两个弟弟也是一样,以前怎么过日子,如今还怎么过,不然我岂不只能拿自己当病人了,我可至今不认为自己是病人。”
正说着,简君安进来了,听得这话,忙道:“那怎么能成,几个孩子也就罢了,至少我是得日日陪着父亲的,我已打发人回去向上峰告假了,等父亲能搬动了,我们回京后,我再亲自正式去向上峰告假,一直忙这忙那的,已记不得多长时间,没有好生陪过父亲,承欢您膝下了,如今总算有机会了,还请父亲千万不要拒绝我,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见儿子满脸的认真与坚持,崇安侯翕动了几次嘴唇,到底只能点头道:“行罢,你既做了决定,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等着安享子孙福即可。”
简君安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那父亲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回屋换件衣裳便来陪您,您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只管告诉平氏,也好让厨房即刻给您做来,只是一点,油腻的食物您是别想了,只能吃清淡的,不过鱼虾都可以,要不让厨房给您做个清蒸鱼白灼虾来?”
崇安侯一听,便满脸的嫌恶:“鱼虾除了刺和壳,还有什么可吃了,最不耐烦吃这两样东西了……算了,随便你们了。”
简君安点头道:“那就给父亲做一个清蒸鱼一个白灼虾,再搭配几样爽口的小菜和米粥罢,闵太医与崔大夫忙了一夜,必定也早饿了,让人也给他们送些吃的去。”
这话却是对平氏说的。
平氏忙一一应了,因崇安侯随即说自己想去净房,还想擦洗一下身子,让大家都先退下,遂带着简浔与宇文倩,随简君安暂时一道离开了崇安侯的院子。
待出了院门,简君安方道:“虽说父亲说了不用你们侍疾,但你们该尽的孝心还是要尽的,以后我就时时服侍在父亲屋里,晚间也在父亲屋里睡了,夫人你就看着丫头们给父亲熬药,浔姐儿你就带了你两个弟弟,在你祖父精神好时,承欢他膝下,逗他喜欢与开心,都记住了吗?”
平氏与简浔都应了,宇文倩忙道:“那我呢,简伯父,我做什么呀?”
不待简君安说话,简浔已道:“倩姐姐当然是即日收拾一下回京去,再有两个多月就是你大婚之日呢,你只安心等着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即可,旁的都不必操心,何况这也不是该你操心的事。”
话音未落,宇文倩已道:“怎么不该我操心了,我自己的心意且不说,只为着弟弟不在,我就该代他尽孝于侯爷膝下的。”
简浔想了想,道:“你还是回去问太医和设法寻找能人异士罢,若真能找到,可比什么尽孝的法子都强一百倍。”虽然希望很渺茫,却也不能轻易放弃。
“也是。”宇文倩这才点了头:“那我明儿一早就回去,早一日回去,便能多一分希望。”
平氏忽然迟疑的向简君安道:“到底公爹此番之病非同小可,要不要即刻派人回去告诉二叔一声?公爹嘴上虽不说,心里未必就不想见到他,让他侍疾床前的,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简君安不待妻子把话说完,已冷笑道:“告诉他做什么,让他再来气父亲吗?若不是因为他,若不是因为他糊涂至极,管教无方,父亲怎么会……反正父亲也未必想见他,就别告诉他了,只我们一家人服侍父亲即可,不然我真怕自己忍不住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简浔也道:“还是暂时别告诉二叔了罢,他家里那一摊子破事儿,哪怕如今陆氏被送走了,二婶上位了,也还有的闹呢,闹来闹去,别又闹到了祖父跟前儿,祖父还怎么养病,要我说,便是明儿祖父能搬动了,也先别回京去,庄子上隔得远些,有什么事了,也更容易瞒住祖父。”
简君安点头道:“是这话,那咱们都暂时别回京了,等八月底九月初的再回去也不迟,以后若是二房再来人,也一定死命瞒着父亲,绝不许再打扰祖父一丝半点!”
大家商议了一番,才各自散去,回房梳洗换衣裳的梳洗换衣裳,用早膳的用早膳去了。
到了晚间,果然闵太医说的崇安侯会慢慢出现中风的症状应验了,他老人家一度手抖得拿不住筷子,嘴巴也不受控制的往一边歪斜,口水流湿了半边衣襟。
简君安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死命又留了闵太医一夜,然后改了主意,明日一早一家人便回京去,毕竟闵太医是有公务在身的,不可能跟崔大夫似的,一直留在庄子上,只为崇安侯一个人看病,等他回了京,偏崇安侯的病情忽然又加重了,一来一回的怎么也得耽误几个时辰,哪里还来得及?
于是次日一早,一家人便踏上了回京的路,因要顾及崇安侯的身体,路上走得极慢,到终于回到侯府时,天已黑透了。
所幸随行的闵太医给崇安侯诊过脉后,说他的病情暂时十分稳定,又交代了崔大夫一些注意事项后,简君安方硬塞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千恩万谢的将他送了出去。
平氏则领着简浔并贺妈妈等人,草草用过晚膳,便开始归置屋子,收拾起各自的箱笼,自庄子上带回来的种种东西来,一直忙到快交三更,才胡乱睡下了。
以致一直到第二日起来,简浔才想起了古氏,因问留下来看家的何妈妈:“妈妈听说了二夫人要搬去他们二房的消息了吗?”
也不知道简君平有没有阳奉阴违,根本没打算接古氏出去?那她可得帮古氏一把才是,简菡姐弟几个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还真以为嫡母什么的,只是个摆设了,至今不知道“庶出”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也是时候该让古氏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了!
何妈妈吃惊道:“小姐昨夜才回来,回来后便一直忙个不停,怎么会知道这事儿的?昨儿二爷的确打发人回来接二夫人了,说是陆姨娘生病了,去了庄子上静养,请二夫人出去暂时主持一下府里的中馈,所以二夫人屋里昨儿一直乱糟糟的在忙着收拾箱笼,听说最迟明日,就会搬出去了。”
看来简君平还是把祖父的话放在了心上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想着简沫如今到底是正经的小主了,不给古氏面子,也得给简沫面子,毕竟指不定哪日简沫就得了圣宠,今非昔比了呢?
简浔冷哼一声,道:“二婶不是一直病着吗,如今不病了?”
何妈妈道:“听说病还是没全好,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已好了许多,昨儿还亲自指挥下人们收拾了一阵箱笼呢,想来已是没有大碍了。”
简浔对古氏的厌恶绝不会比对简君平陆氏的少,闻言只是说了一句:“那就好,省得她没有力气狗咬狗去。”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下午简浔去给崇安侯请安时,正与简泽简沂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逗崇安侯开心,就有小僮儿进来回来:“二夫人给侯爷请安来了。”
屋里欢快的气氛立时荡然无存,简君安简直恨不能立时让人将那小僮儿拉出去打一顿,觑了觑崇安侯的脸色,他正要说话,崇安侯已先道:“她不是就这两日便要搬出去了吗,让她只管回去收拾箱笼罢,离开前也不必过来辞行了,另外再带给她一句话,都到这个地步了,若她还把日子过不好,就谁也帮不了她,也没谁有义务再帮她了,我肯看顾她至今,也不过是看沫丫头可怜罢了,让她好自为之。”
小僮儿被简君安杀人一般的目光盯着,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他也不想进来讨人嫌,是二夫人硬逼他的,说他再不进来,她就要硬闯了,他能怎么着呢?
好在侯爷没有怪他,因忙应了一句:“是。”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就在古氏还等在芜廊下,如何妈妈所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远远看去倒是的确精神了许多,当然,也不乏她身上衣裳穿得鲜亮,妆也化得挺浓这个原因,所以,她远看还行,近看就实在有些不怎么赏心悦目了。
瞧得小僮儿出来,她先就不耐烦的道:“怎么样,公爹愿意见我罢?偏你个小奴才非要拦着我,若不是我今儿心情好,你就等着挨板子罢!”腰一扭,就要绕过小僮儿进去。
却让后者拦住了,赔笑道:“侯爷说二夫人必定收拾箱笼都忙不过来了,让您只管回去忙您的,明儿也不必过来辞行了,还说、还说……”把崇安侯的话学了一遍,话还没说完,已远远的跑开了,惟恐古氏恼羞成怒之下,真打他板子。
余下古氏把崇安侯的话想了一遍,摆明了崇安侯嫌她多事,在变相的敲打她警告她,而且摆明了他以后不肯再庇护她了……虽有些恼怒,又有些恐慌,她与简君平可十年都不曾相见过,夫妻情分早已荡然无存了,谁知道她搬出去后,他会怎么对她?若两人再闹得水火不容,公爹又不肯护着她了,她该往何处容身去?
但一想到是简君平主动提出接她出去的,她又始终占着他正室夫人的位子,哪怕早没了夫妻情分,大不了买两个年轻漂亮的丫头养在她屋里,给他做通房便是,再加上她女儿如今正经小主的身份,不愁他不给自己体面,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所以陆氏个贱人你且给我等着罢,你以为你躲去了庄子上我就奈何不得你了,别忘了你生的几个小贱种还在呢,以后还不是我这个嫡母让他们生他们才能生,我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了?!
这般一想,古氏心里的恼怒与恐慌便都被解气与踌躇满志所取代了,向贴身嬷嬷说了一句:“我们走!”转身径自去了。
等到第二日搬出去时,果然没再来景明院向崇安侯此行,不过她的箱笼极多,足足装了七八辆车子,加上她带出去的下人们,一直喧闹到交午时,整个二门内外才清净了下来。
让崇安侯简君安等人是想不知道也难,只不过自上而下,没一个人在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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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八回 风水轮流转
第一百一九回
古氏搬去二房后,崇安侯府越发清净了,简君安正式向上峰告了长假,平氏也将一些能推则推的应酬给推了,一家人日日都围着崇安侯打转,再加上闵太医崔大夫等人的精心医治,崇安侯的病情总算暂时没有再加剧。
府里隔三差五的就有太医上门,还有几家至交亲朋闻讯后纷纷上门探病,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到简君平耳朵里。
饶他回京后便日日被公事私事两厢里夹击,弄得焦头烂额的,依然很快抽空回了一趟侯府,既是因为他的确担心崇安侯的身体,怕他是被当日之事气病了的,也是怕旁人见他老父病了,不回去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就算了,甚至还不闻不问,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妥妥会砸到他头上,那他少不得会越发焦头烂额。
只可惜他连崇安侯的面都没见上,便让简君安直接给拦在了二门以外,冷着脸告诉他崇安侯不想见他,并且让他短时间内,都不许再回来了。
简君平当然知道大哥也恼着自己,到底有些理亏,赔着笑脸与简君安说了半日的软话,只可惜简君安始终不肯让他进去,话还越说越不中听,简君平恼羞成怒之下,只得拂袖而去了。
偏一路气冲冲的回到家里,家里也正不消停。
却是陆善温的媒人今日登门下聘来了,各色聘礼诸如花茶、团圆果、羊鹅、酒坛、布料等,加上一对木雁,竟也足足凑了二十四抬,还有一千两聘银,也不知以陆善温的一穷二白,是怎样才凑够了这么多聘礼的,显然他当日说的‘会竭尽所能不让三小姐受委屈’的话,倒也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简君平回家听说后,对陆善温由衷的恶感,倒是因此稍稍减去了一分半分。
但简菡却如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似的,一听说了陆善温的媒人上门下聘后,便立时尖叫起来:“扔出去,把那个泼皮无赖的脏东西全部给我扔出去!谁要嫁给他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不立刻给我扔出去!”
还是宝婵含泪劝了她一通,夫人还等着她救她回来,如今只是下聘,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让亲事作废云云,方劝得简菡稍稍冷静下来。
只可惜等听完小丫头子战战兢兢的说了陆善温的聘礼都有哪些后,她便忍不住再次爆发了,抓起手边的茶盅便向小丫头子砸去:“贱婢滚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让那个泼皮无赖的媒人也给我滚,带上他的脏东西,滚,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甚是凄厉,听得人是不寒而栗。
吓得不但那小丫头子,屋里其他的丫头婆子也是抱头鼠窜,很快屋里便只剩下简菡与宝婵了。
简菡这才大哭了起来:“那个老不死的,为什么不早点死,为什么非要这样作践我啊……那个泼皮无赖又老又丑又猥琐也就罢了,还穷得只比乞丐好一点,送的聘礼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这不是摆明了逼我去死吗……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宝婵一听这话,想起简君平素来疼爱简菡,若简菡以死相逼,没准儿还真能成事,当然,要做得逼真一些,光口头上喊喊可不行,遂压低声音,如此这般与简菡说起来。
简菡自那日连夜回京后,一开始被打击过度,整整在床上躺了四五日,连自己是怎么吃的东西怎么去的净房都不知道,才自浑浑噩噩中渐渐醒过了神来。
然后便自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的宝婵口中,得知了古氏已经登堂入室,占去了她娘的正房,接手了她娘的管家大权,卖掉了她娘好些使惯了的下人,如今家里已快没了他们姐弟容身之地的消息,这下整个人是不彻底清醒过来也难了。
当即便疯了一般,跑去找简君平讨说法去了。
简君平其时却不在,只有古氏一个人在正房里,古氏这次搬出来后,一开始还是报了那么一二分侥幸与简君平重归于好,鸳梦重温希望的,当年二人新婚时,也不是不曾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过,如今她年纪也不算太大,指不定能侥幸再怀一胎,生个嫡子下来呢,那陆氏生的那两个小贱种,就真是随时可以去死了,当然,还是得做得隐秘些才好。
然想得长远,等见过简君平后,古氏那一二分希望却是立时破灭了。
十年过去了,简君平还是那般年轻英俊,因为如今身居高位,还于儒雅之外,多了几分上位者才有的气度和威仪,竟比十年前更迷人更耀眼了。
反观她自己,哪怕身上的衣裳再华贵,脸上的妆容再精致,也掩盖不了她已苍老憔悴得快不能看了的事实,何况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知道自己身上的皮肤,比脸上的更苍老更松弛的,常年的病弱,常年的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还有好几次的爆肥暴瘦,皮肤能不松弛不糟糕才真是奇了怪了。
这样的她,凭什么勾起简君平的旧日情分,凭什么与他重归于好,鸳梦重温?还是别自取其辱了,省得把如今好容易才有的于自己有利的局面给葬送了。
古氏当机立断,是夜便将自己听了贴身嬷嬷的话后,事先挑选好以备不时之需的自己身边最漂亮的一个丫鬟,才十六岁,全身哪哪儿都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给了简君平做通房,并且当夜便让二人成就了好事,反正那丫鬟是她的人,生下了儿子也归她,她大可留子去母。
简君平倒是没想到古氏一下子变得这么大度起来,他当然已不会再碰她,但只为了做样子,第一晚也该歇在她屋里,没想到她却这般上道,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第二日起来,见古氏对那通房和颜悦色的,不但赏了衣裳首饰,还拨了两个丫头去伺候她,让她以后什么都别做了,只一意服侍老爷即可,对古氏的态度便比昨日又缓和了几分。
想着陆氏三二年的怕是回不来了,家里总不能没人主持中馈,而家里都是陆氏昔日使惯了的人,只怕不会对古氏口服心腹,遂叫了大管家和其老婆来,亲自吩咐了一通,还想着自己看的可不是古氏才送了他一个活宝贝,而是看的老父亲和宫里的女儿。
之后古氏再接手起家事来,便容易了许多,加上再挑了几个出头鸟打的打卖的卖了后,家里便又恢复了井井有条,——本来古氏的能干,就从来不输于任何一个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自然更不可能输于庶女出身,小妾上位的陆氏了。
所以简菡疯了一般闯进正房时,正是古氏踌躇满志的时候。
二人一个气昏了头,立志要立时将眼前鸠占鹊巢的贱女人赶出去,一个则自诩是嫡母,天然就对庶女庶子握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何况还是才犯了大错的庶女,自然是半点也不会客气。
争锋相对的结果,就是简菡“哀兵必胜”,竟趁古氏和左右服侍的下人不备,将古氏扑倒在地上,扯下了古氏几缕头发来,还将她的脸挠了一道血印子,当然,她自己也没少吃亏就是了。
而简君平下衙回家,整好看见的也是这一幕,立时大发雷霆,亲自打了简菡十手板不说,还禁了她的足,让她没有他的命令,以后都不许再踏出房门一步。
为安抚古氏,还将简菡贴身服侍的人,都打卖了出去,反正早在知道简菡和陆氏背着他做了什么事那一刻起,他就想卖了简涵身边的人了,宝婵若不是因为当初在泸定时,着实为这个家尽心竭力,连自己的终身都耽搁了,让简君平多少还念着几分旧情,就连她也要一并卖出去了。
所以简菡被困在自己屋里,已好些时日了,表面看似她是被简君平打骂了后,安分了下来,实则却是一直在思谋让简君平回心转意,再将陆氏接回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