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毓宁问:“那哥哥呢?看着前头的青衡殿,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沈让没想到她观察这般仔细,笑了笑,回答:“前几日我依旧住在淮王府,前朝还有先太子住过的痕迹,来不及清理,便只让人把临雀殿收拾出来了。”
“我在这住,哥哥住哪?”
沈让说:“前面让人慢慢收拾,约摸十来日就能收拾好,你这临雀殿这么大,总不会连我一张床榻都盛不下吧?”
姜毓宁想到外面的薛怀义,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那么多人看着。”
沈让轻笑一声,恢复正色,“放心,没人敢出去说。”
“我知道你的名声有多重要,这里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不怕死的敢把消息传到外面。”
听到沈让的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姜毓宁忽然想起景安侯来,犹豫着问:“他们……”
“他们会死吗?”
沈让牵着她的手走进临雀殿,“只是打了两下,怎么就死了?只要他们老实待着,我不会要他们的命。”
姜毓宁点点头,说:“我以后少理会他们就是了。总归我现在已经回到哥哥身边了。”
她还记得卓氏的那番话,“若是传出去,哥哥的名声受损,你毕竟刚敕封太子,还是小心为好。”
听到她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沈让莫名有些想笑,他停住步子,面对着姜毓宁弯下腰,感叹般的语气,“宁宁长大了,知道为哥哥考虑了。”
姜毓宁听出他在揶揄自己,不高兴地跺跺脚,“我这么认真,你却嘲笑我。”
沈让抬手,“哪有?我发誓我也很认真。”
姜毓宁把身子一扭,不想理他了,沈让连忙扳回她的肩膀,笑着说:“别生气,我很认真的。”
他放柔了语气,接着道:“虽然宁宁学会为哥哥着想,哥哥很开心,但是哥哥还是希望,你不要思虑太多,永远天真快乐就好了,哥哥会保护你。”
姜毓宁没说话,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我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沈让摸摸她的头,“走吧,今日定然起的很早,现在困不困?哥哥叫人带你去浴房,你先去沐浴吧。”
姜毓宁搂着他不愿意松手,“那哥哥呢?”
“哥哥还有些事,等午膳时候再回来陪你。”沈让说,“你先去歇一会儿吧。”
“好。”姜毓宁看着沈让身上还穿着朝服,就知道他是刚下早朝就去景安侯府接她了,又听他说昨日连夜叫人把临雀殿打扫出来,就猜到他大概一夜没睡,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眉眼,踮脚亲了一下,“哥哥好辛苦。”
小姑娘当真长大了。
沈让又是欣慰,又感慨,点了点头,他把薛怀义留下,若是姜毓宁想要在东宫逛逛,他留下还能带个路。
薛怀义明白他的意思,福身道:“殿下放心,奴婢定然好好伺候宁姑娘。”
沈让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太监还是很信任的,又嘱咐了几句,带着樊肃回了前殿。
东宫有一座专门的汤泉宫,是全面恒温的温泉水,不过离着临雀殿有些远,因此在临雀殿也专门安设了一间浴房,浴房很宽敞,也是从后山引来的温泉水,以供姜毓宁随时都能沐浴。
姜毓宁的确起的太早,又在景安侯府看了那样一阵“热闹”,疲惫困倦,沐浴完就回寝殿睡下了。
门外,竹叶和竹苓指挥小太监把姜毓宁的所有行李都搬到殿中,正一一清点,薛怀义站在一旁,介绍道:“这儿就是临雀殿主殿,宁姑娘的寝宫,西边是两间厢房,按着殿下的意思,将来要打通置成书房,东边是暖阁,后面十几间都是库房。姑娘们先用着,若是不够用,后面的扶水殿也紧供着咱们宁姑娘。”
反正整个后宫,都只有宁姑娘这一个主子。
不过最后一句,薛怀义没说出来。
在上京,他代表的一直是沈让的脸面,所以,他一向都是态度倨傲的,但是此时对着两个婢女,他却很是恭谨。
无他,只因为她们是伺候姜毓宁的。
薛怀义也跟着沈让这么多年,如何不知姜毓宁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说别的,只说今日到景安侯府的这一趟,明显就是特意给宁姑娘撑腰的。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且不说有没有动朝廷命官的胆量,便是为了一个女人,也实在是没有必要的。
可是他们殿下是什么人?
这位宁姑娘,日后八成就是这东宫,甚至是整个大雍的女主人了。
虽说身份低了些,可是在他们殿下的眼里,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阻碍。这世间,只要是他们殿下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薛怀义看着紧闭的正殿,心里默默感叹这位宁姑娘的幸运,待和竹叶竹苓交代完,又仔细叮嘱了新来伺候的小太监们,叫他们绝对不能怠慢。
能挑进东宫伺候的太监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位宁姑娘的分量,皆恭敬应下。
姜毓宁睡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一片淡绿色的帐子顶,还有些恍惚,随即就听到了沈让的声音,“醒了?”
姜毓宁循着声音看过去,“哥哥。”
沈让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是睡迷糊了,叫人打来温水,拿干净帕子拧过,亲自给她擦了擦脸,好似在伺候弄脏嘴巴的小猫儿,“醒了没?”
“哥哥。”姜毓宁一看到沈让就安心了,她蹭了蹭抱住沈让的腰,声音里还带着点懒懒的糯意,
“你回来了?”
“都午时过了,快起来用膳。”
姜毓宁闻言一愣,“这么晚了?哥哥用了吗?”
“等着你一起呢。”
姜毓宁这才彻底清醒,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披了件外裳,到东边的和煦阁用膳。
沈让给她盛了碗雪菜肉丝汤,看她一边抱着碗喝汤一边打呵欠,忍不住问:“昨天不是很早就睡了?”
姜毓宁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兴奋,所以今天天没亮就醒了。
但她不说沈让大概也猜到了,笑了笑,说:“这几天在东宫好好休息,以后什么都不必管了。”
姜毓宁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申国公府,卓家表哥的事?”
沈让道:“我会处理。”
姜毓宁犹豫了下,很怕沈让也把卓霖打成残废,卓霖和景安侯一家不同,听卓氏说,他是朝廷新贵,前途无量,哥哥若是再那样的话,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名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不然,我还是自己和他去说吧,说清楚就算了。”
沈让原不想答应,可是看着姜毓宁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勾了勾唇,说:“那好,到时候哥哥陪你一起去。”
-
半个月后,就是申国公府卓霖和宁海郡王嫡孙女沈绘的定亲之日,在申国公府设宴。
姜毓宁其实根本不想去,可是又不得不去,早上起来后,坐在妆台前连妆都懒得画。
足足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将将梳完妆。
马车停在贺成门外,出人意料的是,竟是有两辆马车,一辆是东宫的,一辆却是清河公主府的。
姜毓宁有些发愣,然后便见公主府的马车车帘被撩开,宣丛梦探出半个身子来,朝她招手,“毓宁!”
“郡主?”姜毓宁欣喜地跑过去,宣丛梦吩咐车夫打开车门,然后亲手把姜毓宁拉上马车,姜毓宁还有些茫然,“你怎么在这?”
宣丛梦说:“太子殿下吩咐我来的。”
姜毓宁便朝外看。
沈让解释道:“今日宴上,会有很多宾客,你我暂未订婚,不能一起出现,传出去对你名声有损,只能让宁寿陪你了。”
“那……”姜毓宁点点头,却有些欲言又止。
沈让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安慰道:“放心,有宁寿在,没人敢做什么,就算碰到景安侯府的人也不必理会,我叫樊肃和樊际陪着你们。”
“若是真有人不长眼,直接当场处置了就是。”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宣丛梦说的,他知道姜毓宁心软。
“殿下放心,宁寿会护着毓宁的。”宣丛梦会意,当即点头答应。
不过一落下车帘,她便忍不住对着姜毓宁腹诽,“太子估摸着是把我当苦力了。”
姜毓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说:“你别不高兴,改日我请你到东宫来玩,好不好?”
宣丛梦自然不会生她的气,拉着她的手,“好啊,我们半个月没见了呢。”
她忽地想起什么,问:“对了,你怎么会在东宫?那日不是把你送回景安侯府了吗?”
姜毓宁没瞒着她,直接把那几日发生的事讲给她听,宣丛梦听完,气道:“原是如此,别说太子殿下忍不了,若是我在场,也肯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我其实没受委屈。”姜毓宁语气很平静,“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没有把她们当家人,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便是了。”
“那你今日来,”宣丛梦问,“就是因着那个什么卓霖?”
姜毓宁点点头,“本来哥哥说,他会解决,可我怕他闹得太大,影响自己的名声,倒不如自己来一趟。”
她想得天真,宣丛梦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卓氏早就有让姜家和申国公府联姻之意,毓宁也见过卓霖,那么沈让定然也一早就知道此事。
以他的占有欲来说,怎么还会任由卓家做大?
更重要的是,卓家还是因为攀上了他,才搭上了青云梯。难不成,他当真是想抬高卓霖的身份,成全他和沈绘,然后顺势把姜毓宁摘出去?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才出就被宣丛梦否决掉了,沈让是何等睚眦必报的人。
他愿意在这时抬高申国公府的地位,恐怕,更多是为了让他们摔得更惨罢了。
宣丛梦轻叹一声,看向旁边的姜毓宁,只觉得这两人实在不般配。
毓宁何等心软良善,却遇上了心狠手辣的沈让。
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主动转开了话题。
-
半个时辰后,马车听到了申国公府外。
门房一见是清河公主府的马车,立刻着人去通报,然后主动迎上前行礼。
等宣丛梦带着姜毓宁走进正门,正好看见卓霖的母亲,申国公府的二夫人齐氏迎了出来。
“参见宁寿郡主。”齐氏福身行礼,却没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姜毓宁,不由得愣了愣。
姜毓宁只见过她一面,又隔了几个月的时间,现在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了,见她看过来,只福了福身。
最后还是宣丛梦悄悄附在她耳边介绍了一句,姜毓宁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好,“二姨母。”
对于她的态度,齐氏颇有些不悦,但是碍于宣丛梦在,也不好说什么,只问:“毓宁怎么跟在宁寿郡主的身边?”
宣丛梦解释道:“我和毓宁交好,这段日子她就住在我家,今日正巧申国公府喜宴,她也要来,我便干脆带她一并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