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救人(中)
明宣帝选择在此地处死萧璟,可是日子似乎显得有些不对。
天空阴云密布,黑沉的就像是夜晚要来临,满天雷电,风雨大作。
头顶雷声轰鸣,像细蛇一样的闪电,在空中乱窜照亮了半个天际。
漫天雨幕中,一道白色人影跪在高台上,身上被绳索捆绑的紧紧的,一头黑发散乱的披下遮住了脸庞。
旁边行刑手在他身边站立,手中的大刀在闪电中闪出寒芒。
校场两边周围被守卫得水泄不通,穿着铠甲的侍卫将百姓远远的隔离开,如临大敌。
明宣帝知道以萧璟的声望,就怕出了什么岔子,几乎将禁卫军全部调来于此。
而淮南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今日要处斩锐王萧璟,全部都冒着雨过来,挤在外围观看,风声雨声大作,然而所有人都静静的没有人发出一声。
教场前临时搭起的高棚里,大太监何力看着外面的倾盆雨势,忍不住回道:“皇上,现在雨太大,莫不如推迟一会儿再行刑?”
明宣帝脸色阴沉如水,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椅子上,隔着重重雨幕,望向高台上的那个身影道:“不必,午时三刻即刻行刑!”
何力不敢再说,忙叹息退下。
明宣帝现在已经恨极萧璟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他叛国的证据,能够制他于死地,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萧璟的人头砍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天空雷声轰鸣,震的人心似乎都要颤抖起来,哗哗的雨帘中,人们都望向高台上的那道狼狈却肩背挺直的身影。
他身上只穿着白色的囚衣,已经是脏污不堪,不少地方都透出殷红的血迹,在雨势的冲刷下紧紧贴在身上。
人们眼底有同情,有叹息,有不忍,更有着怀疑。
若是没有锐王萧璟,又怎么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打败了蛮夷联军,可以说萧璟是一力拯救了天下,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叛国呢!
可是也有人相信那所谓的证据,他们都知道之前锐王差点被烧死,然后黑甲军被萧澈夺走,他手中并无兵力,如果不是向卢陵王许诺了什么,人家又为什么平白借给他五十万大军?
没想到他与卢陵国勾结,竟是为了篡位,众人之前对萧璟有多敬仰感激,现在便有多痛恨,骂他是乘机窃国的小人。
却也有一部分人不能认同,天下皇位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比起萧璟一力退敌,英雄盖世,明宣帝这个正经皇帝,却反而让百姓十分失望。
在外敌入侵时,他只知道带着嫔妃大臣跑到江南做个缩头乌龟,等天下大定,他却又要跑出来斩杀功臣。
比起这样刻薄寡恩又窝囊的皇帝,他们倒宁愿是萧璟做皇帝。
毕竟萧璟的黑甲军军纪严明,在战乱期间都对百姓秋毫无犯,他们宁愿有这样英明勇武的君主。
只是这些话却没有人敢说出来,看着眼看就要被杀头的人,人们心头都忍不住叹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锐王一世英雄,倒是可惜了。
雨势越来越大,可是皇帝并不推迟行刑,现场的人也都不敢动,只能静待午时三刻的到来。
冰凉的雨水浇在脸上,身上,倒把因为连日行刑而剧痛的伤口冻得麻木了一些,萧璟抬起头,望着阴云翻滚的天际,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然而眼底却没有丝毫将死之人的惧怕。
想他一世忠君爱国,尽管明宣帝昏庸,他却以一己之力替他守卫边疆,震摄蛮夷,就是为了不想让百姓受苦,想为这糜烂无能的朝廷多尽一些自己的力。
没想到他最后却没死于敌人之手,却是死在了自己效忠的皇帝手里,那人还是自己口口声声的叔父。
他唇角挑起一抹冷笑,他是和卢陵王有盟约,却不是为了什么自己登上皇位!
若他真想要他这皇位,又何必在天下刚定时,就将那五十万大军遣送回卢陵国?因此才给了明宣帝这样对自己的机会。
可笑皇帝忌惮他到了如此地步,竟使出了这样的下作手段,派人模仿他的字迹,伪造出所谓的勾结证据,将一盆污水扣在他头上。
他并不怕死,可是他却不甘这样死去,他紧紧捏紧手指,眼底掠过一道寒芒。
然而想到现在最受折磨的那个人,他心头有些抽痛。
现在她怕是要担心死了吧!想到珠儿听到自己的消息后一定绝望伤心到极点,他的心头就像被刀扎了一样,痛悔到极点。
若是他早一点下定决心,若是他能不在意那所谓的忠君名义,又怎么会让她受现在的苦?
他腰身挺直,看起来虽然狼狈,却不允许自己倒下,透过乱发,一双眼眸如锋刃般望向高台之上那穿着黄袍的尊贵身影。
他既然可以捧他在高台之上,护住他的龙椅,也可以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君王跌落尘泥自食恶果!
只是他知道,若他因一己之私真的做出什么,那他将永生永世都背着逆贼这个名声。
他自己倒无所谓,可他不能不顾珠儿,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他将会落得什么下场?
背着逆贼的名声,连坟茔都不能入,怕是要被挫骨扬灰。
他更怕因为自己,让顾锦珠落得和德妃萧澈家眷的下场。
他紧紧捏紧拳头,心头无数的懊悔如潮水般涌上,若早知如此,他必定不会在救这无良皇帝时手软。
高台锦帐之中,何力望着外面连绵的雨势,对明宣帝道:“圣上,时间快到了。”
明宣帝眼底划过一道亮光,点了点头。
何力冲外面高声叫道:“时间到,准备行刑!”
人群都骚动起来,百姓不自觉地便向前涌,人群中传出隐隐的哭声,都是之前受过萧璟恩惠的老百姓。
有人早已拿着香烛纸箔站在路边,就等着他一升天,就替他烧些银箔纸钱。
监斩官将火签令扔下,行刑手将萧璟背后的木牌抽了出来,将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对准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