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筹说可以说可以,但这样你会非常累。
娄语松了一口气,她最不怕的就是累,就怕统筹拒绝。
于是她拼命三郎地把自己的戏份压缩在那一周拍完了,眼圈下笼罩着每天敷眼膜都盖不住的乌黑。拍杀青照的时候她都怀疑自己能站着睡着。
可是第二天,她没能离组。
原因非常可笑,杨欣美昨晚去临时机房回看了一些已经粗剪好的素材,觉得自己的造型不好看,要重拍那几段。
而指到的段落中,娄语必须充当背景板站在那儿,间或有几句台词给杨欣美接戏。
她被扣在组里继续拍摄,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只因杨欣美一句轻飘飘的我不满意。
生日那天的零点到来时,她甚至腾不出手去给自己的男朋友发句生日快乐。
镜头追着她面前的杨欣美,对方迟迟说错台词,而她徒劳地站在焦点之外,一遍又一遍地陪着来过。
等完全收工,终于能抽出时间给他庆祝时,已经是凌晨1点28分,她记得很清楚。
不知道闻雪时是不是已经休息了,她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发了张探头的表情包。
他却秒回道:【拍完了?】
她顿时知道,他一定在等她。
心里不是滋味,她在对话框里打下生日快乐四个字,又打下对不起让你久等,最后统统删去,回了一句,嗯,拍完了。
硬邦邦的文字,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可那一刻她无法控制地对自己置气。对努力却努力不到自己想要的局面置气。
闻雪时没有责怪她是不是把他的生日忘了,反而是迅速地结束了话题。
【快去睡觉,应该很累了吧。】
句末,他还发了那个微信自带的绿色小人拥抱表情,笨笨的。
娄语紧紧握着手机,鼻腔一酸。
如果说有些人想爬到高处,是为了享受摆布众人的快感。那么那个无能为力的夜晚,她也无比渴望爬到高处,只是为了能在自己想见到一个人的时候就能去见他,抱住他,对他亲口说一句——生日快乐。
可是那些年,她没能做到。他会有多失望呢,她不知道。
这些在自己心头扎根的往事,在杨欣美这儿可能只会换来一句——啊,有这回事吗?
她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记得,所以从曾经不愁资源沦落到今天靠资本去抢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也在所难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似曾相识的场景,位置对了调,娄语却没像当年那样为难她,但也没放过她,又补了一句,非常柔和的语气说:
“其实你再晚来一个小时都没关系的。”
反正你的戏份少得可怜。
杨欣美默了下,脸色难看地挑明:“我可不是故意来迟的,以前剧本围读都没那么准时的,谁不迟到个十分钟二十分钟?”
娄语对上她的视线,不疾不徐地回应。
“对啊,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
杨欣美噎住,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
娄语每句话都说得踩在她痛点上,可表面上乍听却没问题,导致她都没法儿发作,更无法主动挑刺。
即便她背后现在有资本,但娄语代表的是市场,那是更大的资本。
这场围读在微妙的氛围中度过,这之后两天的围读杨欣美都没再迟到,娄语也就没再刺她,下马威立到就够了。
围读之后就是正式的拍摄,拍得还算顺利。就是刚开拍没两天,居然有人来棚里探班——
娄语刚完成一场重头戏,栗子跑上房车,急匆匆地说:“姐,黄老师和闻老师一起来探您的班了。”
黄茵花和闻雪时?
娄语呆在沙发里,模糊地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回。《夜航船》临结束那晚黄茵花说自己要去怀南拍广告,还和她自来熟地约了饭。
但闻雪时是怎么一回事?
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她面无表情地说:“请他们上房车吧。”
不一会儿,房车外响起敲门声,娄语浅浅地呼出一口气,满面笑容地打开门。
“茵花,闻老师。”
娄语朝着阶梯上的二人招呼,示意他们上车。
黄茵花伸手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她也虚与委蛇地回抱,视线落在跟着进来的闻雪时身上。
他一身米咖大衣,内里是白色毛衣,她的视线在毛衣的高领上逗留,恶意地想,不会是为了掩盖什么痕迹吧。
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厌恶自己神经质的联想。
娄语移开目光,寒暄道:“闻老师怎么也突然过来了?”
黄茵花插嘴替闻雪时回答:“他来探我的班啦,我说要来找你,我们就正好一起过来了。”
娄语点了点头,果然和自己想得没差,就是顺便。
黄茵花用手一指旁边:“我这次的棚就在你们剧组隔壁,所以我就直接杀来和你打招呼了。”
“那还真巧。”
进门后就一言不发的闻雪时举起手中的袋子,递到她跟前:“来之前就听说你也在怀南拍,给你带了慰问品。”
“谢谢,太破费了。”
娄语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随手放到身后的桌上。
黄茵花忽然掏出手机看了眼,语速极快道:“他们叫我去补个镜头,你们等我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急匆匆地下了房车,剩她和闻雪时两个人。
“……?”
娄语愕然地看着甩上的房车门,直想爆一句粗口:what the fuck?
空气沉寂了片刻,她出声道:“你不跟过去看看吗?”
闻雪时却指了下袋子:“你不看下我带给你的东西?”
“我等会儿会看。”
他浅笑:“是吗。不是扔进垃圾桶就好。”
“……不会的。上次综艺的事我还没谢谢你。”
“要谢我的话,打开来看看。”
娄语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很不可思议却又很合理的的念头——
他最近在公开平台上发出纪念日的信号,今天又跟着现任到自己眼前晃,还非要强调这个不起眼的“慰问品”。
给前任最有趣的慰问品,难道不是标榜达成幸福的结婚请帖?
娄语冷静地盯着那个平凡的纸袋子,迟迟没有上前。
闻雪时也不催她,他本就站在门口,此时静悄悄后退两步,抵上门,手伸到背后,摸住了房车门的门锁,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
咔嚓,门从里头被锁上。
第28章
娄语没发现已被悄悄上锁的房车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桌上的袋子。
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她竭力保持镇静地伸出手,一把打开。
——里面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咖啡。
娄语愕然地愣了几秒,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从刚才起就紧绷的指尖因为突然的脱力微颤着,若无其事地拿出了咖啡。
“一杯咖啡值得……”
说到一半,她收住声,看见了因为咖啡被取走而垫在下面的一截手术单。
再眼熟不过的,她的手术单。
房车里无比沉闷,谁都没有出声。就好像他们都站在一截冰面上,谁先开口说话,底下的暗涌就会翻滚着冲破冰面,将他们卷入其中。
最终,娄语放下咖啡,恍然地平静发问:“去看房的客户是你?”
“算是吧。”他盯着她不肯转过来的背影,“我拜托丁文山去的。”
“那他这样的行为可不好。不问自取就是偷。”
“嗯,我教育过他了,所以现在来物归原主。”
娄语将那张手术单拿出来,随意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她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谢谢闻老师的咖啡,你自便吧,我也得去拍摄了。”
她走到门边按下把手,意识到门被锁的刹那,闻雪时从身后迫近。
他按住了门锁的位置。
“我还没听见你的助理叫你,应该还没到拍摄时间吧?”
娄语缩回手,立刻往后退两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所以呢?我不能走吗?”
闻雪时笑着问:“机会难得,我们聊聊?”
空气里开始聚拢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粘稠氛围,娄语心头一紧,故意调侃着试图稀释不安分的因子。
“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聊的。”
“我们到现在还没好好叙过旧。”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什么叙的必要吧。”
闻雪时不再和她兜圈,他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会是那个时间做的手术?你不是说为了争取角色吗?”
娄语听后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