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愈喝了口茶,可惜两人动作都有些生疏,李琬琰不小心洒了些到萧愈衣服上,她连忙放下茶盏,抽出贴身的帕子,不停擦拭。
李琬琰弯腰擦着擦着,手腕忽然被大力攥住,她疑惑抬头,目光顺着萧愈棱角分明的下颚向上,对上他清冷的眉眼。
李琬琰慢慢直起身,将帕子收回,心里正叹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萧愈忽然扯了扯她的手臂,他拍了拍自己大腿:“坐过来。”
李琬琰闻言微愣,她忽而想到那日在柏茗堂,也是这个姿势,不禁有些迟疑。
萧愈却没有耐心等李琬琰磨蹭,他拽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到怀中来。
李琬琰刚坐到萧愈腿上时,马车忽而颠簸,她下意识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待坐稳了才察觉出不对,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坐得久了,腰肢又僵又酸。
她不舒服的动了动,腰下忽然一痛,萧愈的巴掌拍过来,李琬琰面庞霎时滚烫起来。
樱粉的唇一片湿漉,萧愈掐着李琬琰的下巴,将她的小脸带近,呼吸交错,僵持片刻,她似乎会意,微微倾身,吻上他的薄唇。
这阵子来,李琬琰似乎也学会了几分讨好萧愈的法子,她正认真,颈后忽然一疼,唇齿分开,她被他提着向后,李琬琰微微怔愣,她回神,看见萧愈忽然偏头,低咳一声。
他再转回头,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炽.热,又似乎有几分怪罪。
李琬琰有些不解,她脑袋里又突然冒出些想法,想询问,话到嘴边又忙收了回去。
萧愈瞧出她的欲言又止,指尖撩.拨着她鬓角的碎发,眯了眯眼:“想说什么?”
李琬琰一时却不敢说,实怕一开口又将萧愈给惹恼了,她垂头不语,纤白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胸膛,勾勒着他衣料上的纹路。
他见她磨蹭,捏着她颈后的五指微微收紧:“说。”
“我…只是突然好奇,你是如何发现我向刘常怀借兵的?”
李琬琰壮着胆子开口,话落,便听萧愈一声冷笑:“突然?”
李琬琰抿了抿略有红肿的嘴唇:“我之前…也好奇。”
萧愈听了,倒没有真的恼起来,他审视着李琬琰的小脸,似乎想将她看穿,他同样好奇问她。
“本王也想知道,往日里你奉承本王的时候,你这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李琬琰一时哑言,她大多时候脑袋里只记得疼。
萧愈看着李琬琰微微窘迫的神情,一时大发慈悲,索性告诉她。
“本王入京之前,京畿通往外面的各个要塞本王都派了重兵把守,不管是刘常怀的兵,还是王常怀李常怀,你都不可能如愿借来。”
“除此之外,你日日召数位官眷入宫叙话,给刘氏与你的密谋打幌子,你做得的确小心隐蔽,可是你忘了,霍刀掌管着外宫宫禁,那刘氏每每都是最后一个出宫,只要本王稍稍留心,查一查刘氏的身份,你的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萧愈话落,眼见李琬琰的神情冷静下来,她像是若有所思,出了神。
萧愈厌烦李琬琰如此的反应,她这反应,将他们之间的貌合神离表露的淋漓尽致。
腰上忽而一疼,李琬琰吃痛回神,她的眸光又慢慢凝聚到萧愈面上。
“阿愈,刘氏和御史中丞不过奉我之命,你将他们放了吧。”
她祈求的话落,还未等到他的反应,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住,车夫的声音从外传进来。
“启禀长公主,清泉寺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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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清泉寺和灵源寺前后相邻,坐落在京西的一片竹林间,春日溪水潺潺,时有鸟儿结伴落在溪畔取水,步行经过,总能见惊飞的鸟儿四散林中而去。
李琬琰此番是微服出宫,特意嘱咐不要惊动寺中百姓,也正好查看户部是否由上奏般,将流民安置的很好。
李琬琰和萧愈在山下弃车,踩着山林间的磐石小路一级级向上,春暖花开,京城的景致分外怡人。
萧愈单手负于背后,气定神闲的走上百来级石阶,呼吸都没乱一下,他走在最前回首向下望,二十几级台阶下,李琬琰正站在原地,抬起小手擦拭额间的细汗,玉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晶莹剔透。
她在他望过来的视线中放下手,提起裙摆,继续向上走,但明显可见她紊乱的气息,胸脯起伏的格外厉害,她走到他身边的时,额间香汗点点,雪肤染了一片绯红。
萧愈眯了眯眼,接着嘲讽开口:“长公主想是养尊处优多年,这身子也愈发千金贵重。”
李琬琰闻言看了眼萧愈,自顾自的喘息休息,并未接话。
她这身子的确一年不如一年,胸口胡乱蹦跳的心脏,让她觉得窒息。
若何筎风此时在旁,定然能看出李琬琰已经轻微发病,再这样剧烈爬山下去,极容易出现意外。
李琬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匀了匀气息,回答萧愈:“本宫不如摄政王体魄强健,犹胜少年,王爷大可先行,本宫随后会到。”
萧愈闻言下意识挑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倒是极为受用,他向后看了看远远跟在十几级台阶下面,停停走走的霍刀和彭副统领等人,忽而抬手将李琬琰拉到身前,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步履稳健的向上走。
他垂眸瞧怀中惊愕的她,语气是十分嫌弃:“若按你这速度,今天别想下山了。”
李琬琰实在被萧愈这突然的举动吓到,她想到后面跟随着的人马,虽然都是他们两个最贴身的护卫,可这样明目张胆,还是心虚。
她抬手推了推他硬邦邦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本王没空和你在这磨蹭,”他睨了她一眼,继续向上走:“你若乱动,摔下去,伤了残了,你自己受着。”
李琬琰起先顾忌着下面的人,的确打算挣扎试试,说不定萧愈会将她放下来,可闻此言,一时倒真的不敢动了。
她甚至有些担心,萧愈喜怒无常的,万一他走着走着,忽而想起往事,一时生气起来,会不会将她从山路上丢下去。
萧愈话落,便见怀中的李琬琰乖下来,他将她抱在怀里,明显听到她错乱的心跳,隐约觉得奇怪,又想到她那软的像柳条一样的四肢,平日里吃得少喝得少,在皇宫里养尊处优,懒得像只猫一样,难怪她没力气登山。
萧愈抱着轻飘飘的李琬琰,一口气登到山顶,清泉寺的匾额出现在眼前。
他将她放落到地上,理了理胸前褶皱的衣裳,依旧气定神闲,粗气都没喘一声。
李琬琰被萧愈这样一路抱上来,心跳一时平缓了,呼吸也顺畅起来,她看着身边的他,心里忽而想到,按照他这样的体力,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萧愈举步向寺中走,李琬琰紧随其后,一入寺门,绕过一面石雕墙面,便见其后的庭院中搭了无数的帐篷,只留中间一道略狭窄的小道,寺中的和尚来回行走,有的提水桶,有的端炊饼,流民或要水喝,或要饼吃,场面虽拥挤,但十分安宁和谐。
有两位和尚发现李琬琰和萧愈,从远处快步朝她们走去,看着她们的衣冠,不像是落难的流民,便问:“两位施主可是来敬香的?”
“如今南边战乱,天子有令,寺中暂且安置流民,施主们若要上香,要过阵子才行。”
李琬琰闻言回道:“我们并非来上香,只是想捐些粮食和药材,不知贵寺可能用上?”
和尚一听,面露喜色,微微施礼:“大慈大悲,施主心善,小僧替流民谢过施主。”
“大师不必多礼,”李琬琰向寺中望了望:“不知我们可否入内看一看?”
“自然可以。”和尚连忙侧身,将李琬琰和萧愈向内迎入。
清泉寺占地颇广,一共五进院落,从外向内走,每个庭院都扎满了帐篷,男人们帮着寺中和尚做些体力活,女人们围在一起缝补手上的衣物,瞧着像是和尚们穿的百衲衣,孩子们蹲在地上用石子在地上画格子,像是再下棋。
流民们衣冠整齐,神色从容,不见饥病之相。
李琬琰稍稍安心,她继续问寺中和尚:“我听闻,朝廷派发了许多物资赈济流民,衣食用物可还足够?”
“天子慈悲,东西十分丰足,还有许多像施主一样心善的贵人,往寺中捐衣捐物,主持说,这些善款能维持到过年。”
李琬琰将清泉寺前后走上一遍,彻底安心下来,打算再到后面的灵源寺看看。
萧愈一路相随,一路沉默,李琬琰暗暗觑着他的脸色,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正打算告辞,引路的和尚忽然开口:“施主远道而来,不如在寺中用些便饭?”
和尚话落,李琬琰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旁沉默已久的萧愈忽而开口应下。
李琬琰仰头看了看日头,不知不觉竟到正午,便点头致谢:“有劳大师了。”
和尚将她们引入一间干净的禅房,和外面拥挤的庭院相比,这地方在寺中已十分难得。
不久和尚将斋饭端上来,清淡的绿叶汤和芝麻炊饼。
李琬琰邀和尚一同用膳,和尚笑着拒绝,退出房门。
李琬琰用清水净了手,拿起炊饼一掰两半,递给萧愈半块:“王爷觉得,寺中安置的可还妥当?”
萧愈接过饼,见对面李琬琰率先咬了一口,饼好像有些硬,她慢慢的嚼,好一会才咽下去,接着又咬第二口,似乎倒不嫌弃。
“长公主金尊玉贵,咽的下这粗茶淡饭?”
李琬琰一口一口咬着饼,闻言忽而想到什么,望着萧愈微微出神。
她的确是锦玉堆着养大的,却也不是没挨过饿。
先帝曾经禁过她的足,整整三天,她滴水未进,以为自己就会被这样饿死了。
是乳母冒着砍头的风险偷偷给她送了些水,她才挨过五日,后来先帝将她放出来,她才没被真的饿死。
李琬琰回神,默默的又咬了口饼:“我以为你已经不生气了。”
萧愈闻言微愣,他盯着她沉默未语。
李琬琰以为萧愈这一路冷嘲热讽,还是因为昨晚上她那句话。
她倒了杯茶推到他手边:“吃过饭,我们再去灵源寺看看,礼部这次做的很好,王爷觉得,可需要奖赏办事之人?”
萧愈收回目光,看着李琬琰推过来的粗陶茶杯:“若分内之事也需奖赏,那尸位素餐之人岂非更觉心安理得?”
李琬琰听了便点头:“是我少虑了,那就依王爷的意思。”
萧愈不知为何,心烦意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看着对面李琬琰平静吃饭的模样,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她嘴上哄人的功夫愈发长进。
两人一同吃了饭,从清泉寺离开,往后面的灵源寺去。
霍刀先带了一小队人在前探路,不想很快又急匆匆的跑回来。
萧愈看着霍刀面色不对,蹙眉问道:“出了何事?”
“王爷,灵源寺的流民作乱,已经闹起来了。”
萧愈神色微深,他回头看向身旁的李琬琰,她明显也是意外。
“你留在这,本王带兵上去看看。”他话落,立即转身往山上走。
霍刀随即招手,将跟在后面的十几名王府侍卫召上来,他对着李琬琰拱手一礼,接着转身直追萧愈背影而去。
因是微服出行,李琬琰和萧愈带的人马都不多,灵源寺的流民少说有数百人,李琬琰站在原地飞快权衡思索,随后回头看向彭副统领:“你先带着禁军去追摄政王。”
彭副统领闻言迟疑:“那殿下您……”
“本宫随后就到。”李琬琰话落见彭副统领还站着不动,不由催促:“快去!”
彭统领只好俯身一礼,留下几名侍卫保护李琬琰,带着其余的人陆续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