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琰摔在床榻上,后脑勺无意磕在玉枕一角,撞得她眼前一黑,她忍着疼睁开眼,慢慢恢复的视线里,萧愈的身影逆光立于榻前。
这个时辰,寝殿内还未来得及掌灯,惨淡的光线下,他眼底的神色分外阴鸷。
李琬琰后背生疼一片,她想要起身,费力撑着手臂刚刚坐起,肩上便一重,她再次被萧愈推倒,摔回榻上。
萧愈的身子跟着压下来,他扣住她的手腕,不允她半分挣扎,死死地将她压制在床榻上。
“李琬琰,我真是小看你了。”他又重复一遍,比上一句更咬牙切齿。
“我原以为你是被你父皇教坏了,今日才知,原来你骨子里就是个不择手段,心如蛇蝎的女人。”他见她偏躲着头,抬手用力掐住她的脸蛋,将她的小脸扳正,冷笑问她:“在你原本的计划里,我是个什么下场?”
“若你借来兵,真能赢了我,是不是还打算像十年前一样,费尽心机,派无数人来取我性命,不见我的尸骨不罢休?”
他话落见她不应,冷笑愈甚:“刘常怀借了你兵,礼尚往来,你打算如何报答他?是摄政王位,还是宽衣解带任他消遣?”
拥挤的床榻上,李琬琰面对萧愈的连声质问,没有一句是她能答出来的。
若她说,她此番不曾想要他的性命,只望他能折兵损将,大伤实力,退兵北去,他可会信?
他应该更相信这是她穷途末路的求饶之词。
“我若不借兵,难道坐以待毙,等着王爷将李氏宗亲在我眼前杀个一干二净吗?难道要我看着至亲一个个惨死眼前吗?”李琬琰红着眼盯视萧愈反问。
萧愈听了低笑一声,他指尖轻抚她的脸颊,这般姿态像是在说着情人间最亲昵的密语。
“你不就是这般对待我的吗?”
可他话说出口,却让李琬琰忍不住周身冷战,她望着萧愈,眼睛里似有痛苦和绝望。
“你如今又装成这副样子给谁看。”他像是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悲伤,却丝毫不领情,他的大手向下,粗鲁的扯.断她腰间的束带:“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本王瞧瞧,你在别的男人身.下曲意逢迎的放.浪姿态,够不够换回你这条贱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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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月影如水,凉薄的滑入寝殿,映在大片的针织地毯上。
越混乱不堪,李琬琰的思绪越飘到很远,她想起十年前,送萧愈回北境的前夜。
柏茗堂那间逼仄的屋子里,她靠在他怀里,双目有些空洞的望进黑暗里:“阿愈,我愿意的。”
“可我不舍得。”他嗓音沙哑的厉害,大手抚着她的脑袋,抚顺她凌乱的发丝:“此去北境我未必能活着回来,琰琰,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便将我忘了,好好嫁人。”
她空洞的眼睛里掉出泪,她背着他,任由眼泪麻木的淌下来。
“阿愈,你会怨我吗?”她突然问他。
“怨什么?”
“若有一日我背叛了你,你会怨我吗?”
他终于发现了她语调不对,抱着她的肩将她的身子向外推开,他看到她躲闪的小脸布满泪痕。
“不会。”他语气笃定,温柔擦着她的眼泪:“若有那日,定是因我先负了你,你如何报复我,都不为过。”
她听了他的话,却反而哭得更厉害,她骂他傻,他只乐呵呵的应。
天近黎明的时候,他该启程了,她眼睛已哭肿的像个核桃,她嘱咐他。
“阿愈,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说只要他活着,就一定十里红妆回来娶她。
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与她道别。
曾经温柔的他,久远的好像只出现在她梦里。
萧愈在未央宫中一直留到后半夜,他在她宫中沐了浴,又重新回到寝殿,坐在床榻旁,盯着沉睡的李琬琰。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亮她沉睡的小脸,她冷白的肌肤浮上一层光。
萧愈神色复杂的坐在床畔,不知多久,他站起身,提起滑落至她腰际的被子,他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萧愈离开未央宫时天已朦朦亮,霍刀跟在他身后,带走了一队兵士。
霍刀跟着萧愈乘车出宫,一路上见主子闭目不言,先前在长公主寝宫闹出那么大动静,霍刀守在外面就是再傻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有些意外,他入幽州军有七个年头,有幸跟随在萧愈身边也有五年,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知道主子不近女色,不管是清纯高雅的还是性感热情的,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也好,就连塞外草原王的王女,他家主子没一个入眼的。
若说这些年主子对哪个女人有过好颜色,那就只有贺兰家的小小姐,贺兰小姐能有此殊荣,也是得益于她的父亲,贺兰盟主曾经救过主子的命,主子对贺兰一家都格外和善。
除此之外,再有殊荣的便是这位没落皇室的长公主,但主子待她是明显的极为不和善,说憎恶也不为过。
对此,霍刀也有所耳闻,听说长公主的父皇,早死了的先帝,因为忌惮谢家势力,残杀功臣,主子一家都惨死在先帝的算计之下,主子也是屡遭刺杀,幸得贺兰盟主搭救,才留下一条命。
如此血海深仇,霍刀心觉此时虽还不宜动小皇帝,但先将这个碍手碍脚的摄政长公主杀了解解恨也是好的。
“王爷,那御史中丞一家,您打算如何处置?还有…长公主,您还打算留她的命吗?”
萧愈耳里听到霍刀的询问,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在未央宫中的画面。
萧愈睁开眼:“信呢?”
霍刀闻言一愣,接着连忙从怀中掏出信封,双手奉给萧愈。
萧愈接过,从信封里抽出那张明黄色的信纸,展开看上面熟悉的字迹。
这是李琬琰写给刘常怀借兵的诏书,今早上被他的人在通往长州的官道上截下来。
他拿到信,先派兵围了御史中丞的府邸,一面封锁消息,一面若无其事的上朝。
他审问了御史中丞,刘氏和送信的人,他们都招了,是受长公主指使。其实即便他们不招,他只看字迹也知道是她,就算她找人代笔写诏书,他依旧知道是她,因为在这偌大的皇城里,除了她,没有人有能力,也没有人敢不怕死的与他叫板。
萧愈垂眸看着信:“火折子。”
霍刀闻言又是一愣,可还是掏出火折子奉上。
萧愈接过火折子,吹燃火苗,点着诏书一角,他看着火焰熊熊而上,最后将整张诏书烧成灰烬。
霍刀不解又意外:“王爷…这………”
萧愈将火折子重新丢给霍刀,接着身子向后靠在车厢上,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御史中丞一家继续关押着。”
“是。”霍刀还想再问问如何处置长公主,可想到萧愈刚刚不知为何将诏书烧了,又忍住决计先不多言。
长公主调兵的诏书,虽被截下,没有真的调来兵马,可落在他们手里,却是不可多得的把柄,只要他们有心,便可以此大做文章。
总之无论这诏书如何利用,都好过这一把火烧成灰烬。
霍刀不信萧愈没想到这层,可他又实在琢磨不透主子的心思。
马车在摄政王府外停下,霍刀下车后突然想到什么:“王爷,属下方才接到军师的来信,说他们定能在您生辰当日赶到京城。”
萧愈闻言脚步未停,亦没有任何表示,独身径直往府内去。
***
李琬琰再醒时已是第二日午后,睁开眼,发觉眼睛又酸又胀。
她耳朵里听到细微的动静,侧头看去,是明琴在一旁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
脑海里闪过昨夜的许多片段,李琬琰闭上眼,先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撑着手臂起身。
明琴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见李琬琰醒了,急忙跑过去。
她一双眼睛通红,望着李琬琰,怯怯的唤了句:“殿下。”
李琬琰起身下榻,从一旁的衣架上抬手拿了件薄纱裙,披在身上:“去备膳,本宫饿了。”
明琴闻言先是有些出神,后连忙点头,小心翼翼的面上露出些笑意来:“是,奴婢这就去。”
明琴去备膳的功夫,李琬琰独自去了后殿的浴室,汤池里的水温正好,雪白的足一步步踩着石阶走下去,李琬琰将身子全部没入水里。
萧愈虽没杀她,可她清楚,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揭过去。
李琬琰觉得自己的体力耗尽了,她没力气在水中泡太久,走出汤池,站在浴室那面落地的铜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才算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李琬琰重新披上纱裙,回到寝殿发觉明琴还未回来,她忍着饿,脱了纱裙,走到衣橱前挑衣裳,她选了件高领的,一件一件的穿到身上,穿到一半,听见殿门处的响动,以为明琴终于备好膳回来。
李琬琰没回头,继续穿衣裳,待将衣裙全部穿好,又抬手将湿漉的长发从衣领后面全部捞出来,拢到一侧,她一边用指尖梳理又长又直的头发,一边转回身:“昨…”
李琬琰的身子顿住,她看着站在寝殿中央的萧愈,一时沉默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午后夕阳西斜,晞光从窗间明纸透进来,在寝殿里镀上一抹橘黄。
李琬琰与萧愈之间隔了数步之远,她转身静站在原地,沉默望着他的身影。
萧愈立在窗下的光影里,一身暗紫色的锦袍,深色鎏金的玉带,衬得他腰身劲瘦,本就颀长的身姿愈显挺拔。
李琬琰静望萧愈良久,温暖的日光落在他冷峻的面上,柔和了他五官的轮廓,看起来不再那般锐利逼人,她知道这只是视觉的假象,曾经那个视她若珍宝,温柔呵护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可她怨不得旁人,是她亲手将他弄丢的。
李琬琰垂下眸,原本停顿住的指尖继续梳理湿漉的长发。
萧愈很早就进来了,他没有刻意去惊动她,只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一件件穿衣,他明显能看到她弯腰起身间滞缓的动作,他看着她撩起一捧乌密的长发,鼻息间好像还能隐约闻到她的发间香。
她转过身来,一张小脸透白,明显是失了气血所致,冷白的肌肤,将她的容颜显得有些清冷,她身上的衣裙是水清色,不似往日厚重华丽甚至有些古板的朝服,蚕纱轻薄贴服,将她婀娜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
青葱玉指映在如墨发间,她整个人站在落日晚霞中,滢白的好似会发光。
萧愈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眼前是站在柏茗堂等他回家的姑娘。
夕阳不留恋人间,温暖的光影逐渐消散在殿中,留下一片阴冷,就像记忆中的美好转瞬即逝。
萧愈回神,他看着垂下头的李琬琰,一步步朝她走去。
李琬琰本是杵在原地没有动,可当她感受到他的气息靠近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一步接一步,她连续后退数步,小腿便撞在床榻上,后膝一软,她跌坐下去。
被褥间的狼藉还未来得及收拾干净,残留着昨夜凌乱的痕迹,尤其那一抹红,还荒唐的留在上面。
李琬琰明显察觉萧愈的视线落在上头,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赤.身.裸.体般暴露在他目光之下,她垂下头,蹙眉闭目,压住眼底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