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生意皆理好帐目,有会计师处理损益税务,但莫安淇向来亲自过问营收。
忙完日影已沉殁,夜的生活正如火如荼。
踏出楼底,空气带着冻意,九龙街头却滚沸,型男靓女提早进入跨年周末狂欢氛围,一群人挤过骑楼底,飘散的一丝山松气味中,那个男人的面貌忽然明晰地在脑海中出现。
一起过新年。
怔然片刻,她忽而清醒,如果,她真的是宏图的莫安淇,才可以泯灭正道,泯灭意义,沉湎在这泥沼中......
念头缠成丝,无暇去解,黑头黑面的车已停至面前。
雷盛负责保安后,除了别墅,车辆也做了相应措施,选择这辆以往冷落在库里的林肯作为主要用车,美国车钢板厚重,并更换了防弹玻璃,
霍彬拉开门,两人一齐上车。
霍彬最早负责酒店经营,颇受任康文赏识,后来过来帮莫安淇,虽然没什么学历,但手腕不错,近来不想再持有这么多娱乐场,霍彬每天都忙着与买家商谈。
马照跑,舞照跳,下一个十年是否还是如此没人说得准,任康文追着时间努力让宏图企业化,摆脱帮会面貌,游走于黑白两色的夜场进帐惊人,但型态复杂,长期来看最好抽身,趁着价格还不错。
刚刚过海,莫安淇注意到雷盛往后照镜看了几次,霍彬兀自说了一会儿才发现莫安淇不知何时微微蹙起眉,“阿嫂,怎么了?”
“阿盛,是不是有事?”,莫安淇开口。
“几辆车从九龙开始就一直跟住我哋,不对劲。”,说着林肯又换了一次车道。
霍彬忙回头张望,真有一辆宝马紧随,其他还有哪些却看不出。
“别回头。”,雷盛沉声,“安全带。”
车一下提速,霍彬已经开始打电话,出了隧道脱离闹区,四周一下黯淡,别墅内还有人手,加上同一区域与达官显贵使馆宅邸为邻,只要能回到寿臣山,对方无论有何目的应都不敢明目张胆。
然而对方同样清楚,四辆黑车以宝马为首迅速追上,蜿蜒道路一侧是海一侧是山,皆为单道,雷盛再无言语只将车驾得有如飞艇,对方紧追不舍,试图包夹,几次都因对向有车而作罢,坡道狭窄险象环生,莫安淇白了脸色,不知这些又是什么人。
眼见就要蜿蜒上山,宝马知这是最后机会,不管不顾对向会否突然冲出车影,猛冲超前,并行与林肯互撞,直接用车体迫他们擦住山壁,一瞬间整辆车狠狠震动摇晃,厚重钣金磨出火花,而另一辆车则赶上来打横前轮彻底封死上山之路。
烟雾弥漫,焦臭刺鼻,莫安淇有些晕眩,耳旁机簧上膛,雷盛握枪在手简短道,“阿嫂,不要下车。”
四辆车十多人包抄,然而最后抵达的保时捷上却下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女子一身深紫色大衣于凛风里飘逸,竟是孟美嘉。
替她揸车的则是丁化臣头马韩哲。
“小淇,我不会伤害你,只是请你帮帮我。”,她明艳的脸看上去很疲累,声音也有些沙哑。
“阿嫂,不要下去。”,见她要动,霍彬忙阻,雷盛守在车门前,面色非常平静,但一只手直接按在门上,明显也不让莫安淇落车。
顿了几秒,她降下车窗,“美嘉,这是做什么?”
如此大阵仗,孟美嘉向来八面玲珑,性格不失豪迈坦率,况且两人也不可能有什么冲突。
“花臣哥被拉走了,昨晚。”
莫安淇一时没听明,“你说什么?”
“花臣哥被o记拘捕,有消息说举报人是任仲成,而且......”
什么?丁化臣被抓?她一愣,霍彬同样满面惊讶。
消息太过震撼,并且到现在她都没有收到风,难道是陆世晖?这些天她一直有不祥预感怕要出什么事,竟不是任仲成,而是花臣。
举报人又是怎么回事?
“今晨有个假扮差佬的扑街在水里下毒,幸好花臣哥没有饮。”
拘捕,暗杀,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人应接不暇无法消化,数秒莫安淇才定神回到眼前,“我都没有收到风,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讲,拦着路做什么?”
“成哥不顾规矩在先,花臣哥刚刚进去便要斩尽杀绝,文哥不在他真的可以毫无顾忌?”,孟美嘉沉着嗓,一字一字道,“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要为孩子们的爸爸做些什么,起码保住他的命。”
这种案子需要缠讼,但陷在里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虽说丁化臣身为宏图骨干,过去四大公司之一合图双花红棍,监狱中各路妖魔无人敢惹,但若对方是任仲成一切便不可知。
她并不走近莫安淇的座车,只韩哲带领的包围圈渐渐缩紧。
“你对二叔有怀疑,要讨一个公道,大家可以坐下来倾,现在这样我能帮到你什么?”
“小淇,”,孟美嘉轻轻一叹,“任太。”
莫安淇心底一跳。
“大家明白人,你在加多利山叁日,已经站在任仲成嗰边,虽然你当初同花臣哥说保持中立,但局势变化我都明白,我只能请你到我的地方住一阵,只要任仲成收手,你放心,我绝对担保你的安全。”
此话说开,一时无人应答,霍彬神色幽微,也没开口,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各方掌握,任仲成并非不知,而是根本昭告天下莫安淇与他仍是一家,他就是打算兄死继嫂。
“你高估我了,我没有这样影响力。”,她不得不辩。
在丁化臣收押后立即动手斩草除根免得夜长梦多,听起来确实是任仲成的作风,但那个家伙竟会与警方合作举报丁化臣?她突然想到之前交给傅陞的资料,难道这便是陆世晖的计画,与任仲成合作,消除派系混战的风险。
不是不可能,但疑点重重,首先,警方怎会选任仲成而非花臣?毕竟已可控性来说,花臣看上去更可能听话。
然而此时却没有思考这些的时间。
“你有的。”,孟美嘉道,她脸上说不出别的表情,只是疲累。
韩哲不再犹豫,一群人野狼也似直扑过来,这不是杀人的地方,即便雷盛有枪作用也不是太大,只能近身肉搏。
夺了其中一人铁棒,一人战十六,看那势态竟招架住了,动作刚猛之下带了一股韧劲。
“这家伙是柔道与东南亚席拉武术高手。”,霍彬直了眼,席拉只是统称,其中流派众多,空手搏击与兵器搏击都很强悍。
然而体力战久了对于雷盛仍相当不利,韩哲身手不差,由他牵制,群狼撕咬,败下阵是迟早,只要拖延一点时间,别墅过来的援手随时能抵达,届时人数上不落下风。
“阿哲,速战速决!”,这一点双方都很清楚。
今夜不能成,迎来的将是任仲成的铁血报复。
棍棒击上肉身,短促闷响,跟着任康文的时间里,不是没有遇过凶险,莫安淇并不太惊慌,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不安却越发深重,似乎有一张密密编织的大网正在落下,阴云聚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吞噬。
那男人脸上仍是一种奇异的平静,浓墨也似的黑发随他动作轻扬,双眼很专注,甚至,那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任仲成那种嗜血兴奋,好像战斗于他只是行走坐卧,却不知为何令人感到静寂的恐怖。
车内车外皆无人开口,哀嚎呻吟鲜血都压抑,海面上点点光明,很宁静,莫安淇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还与任仲成在港边宵夜的时候,他说过的墨鱼船,乘夜色出航,荧光底下一片血肉屠场。(wb:space奥德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