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多看了俢昳几眼,对于他的执意相陪感到意外,忍不住道:“你甘愿做一个替身?所图为何?”
俢昳定定望着虞念,回道:“阿念剑术精妙,我势弱,想求阿念庇护。”
原来这就是他挽留的理由。
俢昳继续道:“何况这些时日,你我二人不是相处甚好吗?”
俢昳说的不错。
他们确实相处得很好,这也是她不介意他相陪的原因。
无数个日升日落,她练剑,他坐在树下看她。她练累了,去找他说话解闷,他便安静地听,偶尔回应几句。两人从不起争执,日子平静却并不寡淡。
“至于替身。”他顿了顿,笑容平和,丝毫不见屈辱,“可以,我做。你我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虞念承认,她对俢昳的说法心动了。
这百年来她在无数人身上流连过,但凡与栖羽有一分相似,都会引得她驻足停留,小到一根白玉簪一身白衣,大到相似的五官。
她并不喜欢那些人,仅仅是借着他们来追忆栖羽,然后在离开之时赠予凡人黄金白银、散修仙器灵石作为补偿。
就像陷入一场又一场的梦,短则一日,多则数月。
而俢昳是让她流连最久的人,足足有半年。
此刻,他主动提及肯做替身,着实让她难以拒绝。
无数个夜里栖羽都会入梦,他在她怀中咽气消散的情形一遍遍折磨着她,她很需要一个人来自欺欺人,以此获得内心片刻的宁静。
至于俢昳所提的庇护——她初见他时便暗暗探查过他的力量,是很纯净的灵力,并非什么妖魔邪物,她熟知仙界位高之人,从未听过一位名俢昳的仙君,料想他应是什么无名散修。
以她的修为去庇护一位无名散修,的确不难。
虞念生出兴趣,多了些耐心,进一步试探道:“可你的眼睛与他并不像,连带着整张脸也不像了,你若是做他的替身,需得白绫覆眼,如此,你也愿意?”
俢昳淡淡一笑,指尖灵光一现,变出三指宽的白绫,递向虞念。
个中意思已再清楚不过。
虞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白绫。
这件事称得上你情我愿,她似乎没什么好拒绝的。
栖羽已经算身形高挑,而俢昳比他还要略高一些,她需踮起脚尖才能将白绫覆于他眼上。俢昳察觉到身高差距,很体贴地微微俯身。
虞念很快为他覆好白绫,遮住了那双独特的暗金色眼眸,并在其后打了个结。
她看着白绫覆眼的面庞,又恍神了一下,还未说什么,俢昳先开了口:“看来的确是像。”
虞念回过神来,收手离开,视线不经意划过俢昳的领口。
他玄色领口微微敞开了一些,俯身的姿势正好能让她顺着修长脖颈看到下面一截弧线美好且精致的锁骨。
与栖羽的守礼不同,俢昳举手投足间,会带着些不经意的色气。
是好看,是勾人,但是……
她的心里只有栖羽。
虞念顿了顿:“记得把领口拉好。”
栖羽一贯持重,断不会如此散漫随意。
她退开几步,正色道:“你既肯做他的替身,我也不会让你吃亏。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虞念,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做的事,我可尽力满足你。”
俢昳无声地勾唇而笑,拉好领口,遮住了那截锁骨:“虞念。原来阿念的名字是这个。”
他重复她的名字,低哑声音莫名地让她心尖如被羽毛拂过,但羽毛轻软,痕迹刹那便已消散。
虞念转身:“走吧,我带你回去。”
她双手简单快速结了一个印,脚下立时风势大作,将地面青草压得弯下腰去,她借着风势凌空而起,对着俢昳道:“会御风吗?”
俢昳心念一动,答:“我修为不精,若距离过远,大约难以坚持。”
虞念无奈,向俢昳伸出了手。
俢昳玄色的衣袍被虞念引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白绫垂下的两根带子也在风中凌乱飞舞。他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回头看了一眼顺清山,才迎着风势搭上虞念的手。
立于凌空的少女一身清冷白衣,部分黑发用一根洁白漂亮的羽毛别起,露出光洁额头,其余则自然披散在身后。
她的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腰身纤细,双腿修长,比例完美,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色——
亦是他的心上人。
先前俢昳告诉虞念的理由,自然是骗她的。并非什么势弱想求得庇护,而是他喜欢她。
他不坦白心意,不过是怕错失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俢昳想争一争,想将她据为己有。
哪怕是作为那个人的替身又如何?替身也是可以上位的。
现在她还不喜欢他,还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但是没关系,逝去之人总有一日会化作虚无,逐渐被模糊淡忘,唯有眼前人才最真实清晰。
终有一日,她会爱他。
终有一日,她的眼里会只剩他。
作者有话说:
我开文啦,这次终于不是三无了,感天动地!
有没有熟悉的小伙伴来看我qaq
俢昳是无名散修?怎么可能~~~顺便解释一下,本文设定只能探知对方力量种类,探不出力量深浅
一开始写俢昳黑衣黑发的时候我意识到这太像清清了,于是特意把他的眼睛写成了暗金色,高贵中带着低调奢华,超级好看的
第2章 画像
虞念带着俢昳回到了天衡宗。
天衡宗乃仙界第一仙门,宗门所在之地凌空而建,充盈的灵气凝成淡淡白雾,缭绕于四周。
俢昳瞧见正门上方的牌匾,多看了一眼虞念,却没有多问。
虞念飞至正门前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正要掠过去,一位自正门而出的女仙抬头看见俢昳的脸,双眼不可置信地睁大。
女仙立刻跃起,眨眼间落于两人面前,盯着俢昳,呐呐道:“仙君?”继而又迷茫摇头,“不对,仙君百年前就已……”
虞念因她的突然之举被迫停了下来,出声提醒道:“凌瑶,他并非仙君。”
凌瑶同她一样,乃是无数倾慕栖羽的女仙之一。
凌瑶清醒过来,眼里划过一抹痛色,视线从俢昳转到虞念身上:“虞念,你既知他不是仙君,却还将他带在身边,此举何意?”
俢昳原本看着凌瑶,闻言轻轻偏头,看向虞念。
虞念掩下心中苦痛,若无其事一笑:“不关你的事。”
“你!”凌瑶气急,却又想到什么,眸中多了几分较劲儿,“虞念,看来最喜欢仙君的人是我。”
虞念不欲与她争辩,顺着她的话淡淡道:“你说是便是吧。”说罢眼神示意俢昳跟上,绕过凌瑶,继续向前而行。
俢昳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在最后之时默默跟了上去。
凌瑶眼神复杂地看着虞念离开。
*
虞念带着俢昳掠过一段距离,最后落于一座悬在空中且独立于天衡宗的空岛。
虽是独立于天衡宗,却距离很近,来往不过几念之间。
天衡宗便是这样的布局,正面乃宗门核心之地,左右后方遍布零散空岛,或大或小,乃众仙的住处。
虞念住处宽广且四季如春,南面是一片湖,房屋庭院环湖建在北面。
房屋坐落于正北方向,西北方向种着一些灵木灵草,东北方向空旷,只有孤零零的几棵树和摆于一角的石桌石凳。
两人落于房屋前,俢昳不动声色看了一圈布景,视线在远处的石桌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虞念没有进去,指向最中间的房间,对着俢昳交代道:“那是我的住处,你便在那间房远一些的地方,挑一间住下吧。”
她不习惯休息时近处有人,即便是顺清山的日日相伴,她也总是在俢昳一段距离外休息,从不逾矩。
虞念顿了顿,又道:“现下我有事要与人商议,片刻后便回来。”
俢昳仍是没有多问,轻轻颔首:“好。”
虞念离开后,俢昳没有进屋,信步走向东北方向的石桌。
石桌上铺着一张画像,用镇纸整整齐齐压住了边角,作画工具则摆在一边。
虞念数月未归,画却崭新干净,应是她离开时用了术法妥帖保存。
这幅画尚未完成,还剩一点细节没有处理,但已能明显看出作画之人的用心仔细和倾注于其中的感情。
画中之人一身白衣胜雪,正在月下拭剑,被白玉簪半束起的白发亦胜于一尘不染的雪,在柔和月光下泛起一层极淡极淡的蓝色,与那双清澈温柔的蓝眸相互映衬。
而画中人的周身景象,都被作画之人以虚化处理,一眼望去只看得出画中人清逸出尘,意象氛围绝佳,诉说着此人在画者心中是如何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如何令天地失色。
俢昳一撩衣摆,坐在桌旁的石凳上,手指平静地抚上画纸,在画中人五官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们的面庞的确相似,眼睛和气质却截然不同。
唯有白绫覆眼,才可稍稍令人错乱。
俢昳若有所思地收了手,而后了然一笑:“果真是他。”
轻柔的风吹动俢昳的衣角,几根发丝随着覆眼的带子在虚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
他又静坐了片刻,才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视线在这片空旷之地一寸寸掠过。
地面和树干都有着深而斑驳的剑痕,料想此处是她的练剑之地。
俢昳支起头,想起在顺清山她也是日日练剑,刻苦努力,带着某种决心。
*
虞念离开住处,飞身又回到宗门正面,在天心殿找到了青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