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太子趁她不备,一把抱住她,“孤不放!我不放!你与孤、啊不,我,一同私奔去,我大不了不做这太子了,不娶那柳二娘子——”
  “哗——”
  一阵飓风,将两人撕撸开来。
  郑菀只感觉腰间被一只灼热的手臂紧紧锢着往后退去,而原先抱着她的太子则被掀得东倒西歪。
  “崔先生?”
  她惊讶地转过头。
  崔望冷冷地瞥她一眼,猛地又一掌推出,方才还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太子被一股气劲击倒,闷头倒地、人事不知。
  “你杀了他?”
  郑菀让自己尖叫了起来。
  崔望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禁锢着她的手更用力了,郑菀只觉得一阵风起,自己便如腾云驾雾一般,一个晃眼被带到了一片烂漫的海棠花林。
  一树一树海棠盛开,红的、白的、粉的,还未到季节,却开得华盛烂漫。
  明明是这般美丽的场景,郑菀却觉出风雨欲来。
  一只盒子啪地被崔望从袖中丢了出来,未见落地便打了开来,她看到她写了许多的桃花笺被一阵风撕成了碎片。
  “你的桃花笺。”
  崔望看着纷纷扬扬的纸屑。
  “崔先生!”
  “你的海棠。”
  一株株海棠被一股巨力连根拔起。
  郑菀愕然地看着崔望,他垂目看着她,眼里的星辰荒漠、山川冰雪全部消失了,只余下沧海横流、波涛滚滚,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她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可恐惧之余,又有点儿兴奋。情蛊不是无根之水、无源之花,却能将一切欲望催化扩大,而此时的崔望,不稳。
  她只需要再加一把火。
  “崔先生,你干什么?!”郑菀惊恐道,“你竟、竟杀了太子?!”
  “你关心他?”
  “关崔先生何事?崔先生不是对我不屑一顾么?”郑菀似是被激怒了,一双眼里藏着伤心与愤慨,“我等在崔先生眼中不过一只蝼蚁,想留便留,想杀便杀,太子如此,我亦如此。”
  “你欢喜他?”
  “崔先生既不欢喜我,又何必管我关心谁?既不欢喜我,在须臾之地又为何要百般照顾、救助于我?又为何在回来后,耐心与我疗伤?!又为何要那般、那般亲我?!”
  “何不让我早些死心,好——”
  “好再让你去找太子?”崔望目色沉沉,眸中风雨欲来,“郑菀,你可还有廉耻?”
  “廉耻?”郑菀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眸中尽是受伤,“崔先生你问我廉耻?”
  “是,当日是我情不自禁先亲了崔先生,可后来也是崔先生你抱着、抱着——”她两眼泛红,放下手,“好,你既说我没廉耻,我便没廉耻给你看!崔先生不要,欢喜我郑菀的人多了去。”
  “你敢。”
  “我有何不敢?”郑菀欲掰开他手,“我便找他们做你上回没做完——”
  “唔——”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崔望猛地亲了上来,他用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虎狼一般攫住了她的嘴唇,狼吞虎咽一般吞了进去。
  郑菀的唇被他吮得生疼,伸手推他,双臂却被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她“唔”了一声,趁崔望沉醉,一口便咬了下去,毫不留情,可直到唇间尝到了铁绣味,崔望依然不曾放开她。
  他吮着她,直到郑菀反抗力度渐渐弱了,才抬头,唇间染血,玉作的脸上眉目漆漆,森然一片:
  “谁敢碰你,我便杀谁。”
  到此时,少年剑君骨子里的杀性,终于露了出来。
  郑菀捂着唇,眼泪扑簌簌地落:
  “你——”
  “他没死,不过——”
  崔望温柔地替她揩去泪水,声音却是冷的,“再叫我撞见,我的剑便不听话了。”
  第19章 疑心生
  偌大的海棠花林,只剩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树坑,满目疮痍。
  郑菀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却还在拼命点头,生怕他当真提剑去杀了太子。崔望放开她,转身便走,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回头,眼神纳闷:
  “不走?”
  郑菀似才回过神,跟着走了几步,突然破涕为笑。
  “笑什么?”
  崔望瞥了她一眼,小小的巴掌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长睫湿漉漉的,唇角染了血,倒像是突然多了层血色。
  “崔望,你是不是嫉妒?”
  郑菀看着他笑嘻嘻地道,她负手倒退着走,笑声清凌凌的,便像是三月化冻的春水,干净又轻快。
  “嫉妒?”
  崔望停住了脚步,“何谓嫉妒?”
  郑菀一噎,转念一想这人从前往后都只抱了一把剑过活,冷清的一点没人气,哪里懂这些活人的毛病。
  “罢了,不说这个。”
  反正她目的也达到了。
  崔望既对她做了这等事儿,自然不会放任她不管,打蛇随棍上便是。
  郑菀环顾左右,四面看去,墙砖瓦都有定制,不像是一般人家。“这是何处?崔先生你坏了主人家的海棠林,得赔。”
  说曹操,曹操便到。
  一个灰扑扑粗麻衣腰结绳的粗仆鬼哭狼嚎着穿过前方月亮门过来,见崔望便是倒地一拜:“国师大人,不知是哪儿来的小毛贼,将您昨日才种下的海棠树给霍霍了啊!”
  郑菀:……
  她仿佛觉着头顶飞过黑压压一群乌鸦。
  忍不住笑:
  “是啊,哪来的小毛贼,竟敢坏了国师府的风水。”
  粗仆这才发现大人身边站了位俏丽小娘子,只觑一眼便不敢多看,心道若那上京第一美人郑小娘子要有这位一半貌美,想来也不至于一场痴心成了一场空,一边又想着国师大人也不像面上那般清心寡欲,那嘴儿……都咬破了哎。
  该多激烈啊。
  谁也不知这粗仆嘴上嚎着,心里打了这些个转,崔望更是直接走过他:
  “让人来清理一番。”
  “是是是,小的这便让人来情理。”
  粗仆趴地上,只听从来冷得跟冰块一样的国师大人居然有耐心陪着小娘子从里往外走,字也不一个个地往外蹦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听出了一点温和。
  粗仆叫自己的想象吓得兀自抖了一下,好不容易将方才的感觉抖落,自去对着被拔空的树坑发呆:莫不是哪路神仙经过,实在瞧不得海棠花,才顺手将这些拔了?否则,怎能这般整整齐齐的?
  “崔先生——”
  郑菀随崔望走出月亮门,绕着小湖走,才走没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菀娘明日可能来你府上?”
  崔望默了默,郑菀见他不答,便又拿手去揪他袖子,还摇了摇:
  “崔先生~~~”
  声音荡起,甜得粘牙,崔望迫不得已“唔”了一声。
  “那说定了哦。”
  郑菀笑眯眯道,眼睛又弯成了一弯月牙儿,“菀娘明日还想看海棠树,好不好?”
  崔望这才抽回袖子:
  “去燕春园。”
  方才汹涌的情绪如潮退一般散去,却总残了那么一点儿涟漪在,崔望看着她嘟起的唇瓣,鬼使神差地伸出指腹替她揩。
  郑菀只觉得嘴唇被他揩得疼。
  崔望的手指也跟玉雕的一般,指骨修长、骨节分明,偏偏带了茧子,一点没看着舒服,蹭得她不太舒服,便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疼。”
  崔望锢住她:
  “别动。”
  垂下的眼眸显见又有暗流涌动,郑菀立刻不敢动了。
  如今的崔望便是火药桶,还是莫要刺激他了。
  小娘子嘴唇被揩得殷红,却乖得很,一声不出,只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诚挚地瞧他,眼里俱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崔望一哂:
  “莫要再用桃花笺。”
  “那桃花笺是我亲自做的!”郑菀连忙表情,愤愤道,“太子那些,早在他退亲时,便叫我一把火烧了!”
  崔望不置可否,也看不出信没信,只是长臂一揽,郑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又到了梨落苑,离梨迦亭不远。
  “以后莫要提‘太子’二字。”
  他垂头对她道。
  “为何?”
  郑菀虽然知晓,连门房养的大黄狗都知道占地盘,可也没想到,崔望叫那情蛊催发的性子竟如此霸道,连句话都不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