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这儿站了好几十号等着伺候的人,没一人敢出声,动一下唇角,就这么静静地做这两位老人家小学鸡式吵架的人形布景,焦娇很好奇他们都是怎么忍住的,咬住唇内的肉,努力忍也忍不住, 还好, 雍烨侧身帮她挡了一下。
不过, 也幸好,这两位老人家互相看不顺眼,都顾不上理会她和雍烨了,老太太嫌推轮椅的人太慢,自己把轮子转得飞快,还从老爷子脚上碾了过去,老爷子疼得哼哧哼哧,还嘴硬宣称一点也不痛,叫嚣老太太轮椅太慢,让人也给他弄台轮椅,要和老太太“赛椅”。
这两位的动静就够大了,他们身后还拖着条长长的“尾巴”——老太太这趟没少买,帮她搬东西的人两人一行,老太太的轮椅都出场地了,飞机这边还有人在搬呢。
焦娇和雍烨在后面乖乖做背景板就行了。
随老太太的意思,没回老宅,直接在雍家名下的度假山庄住下来了,晚饭,这两位也吵得轰轰烈烈,老太太气急要用菜扔老爷子,老爷子严肃阻止,浪费食物要不得,让老太太丢就丢他嘴里。
老太太竟然答应了。
焦娇看着老太太和老爷子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大头菜一样,恶狠狠地互相投掷着喂菜,真怕他们不小心把对方牙给砸掉了,偷偷看了眼雍烨,用眼神问他,他们真的不用做点什么拦住两位老人家吗?
雍烨非常平静,似乎根本看不到自家两位大长辈的战火纷飞,戴着一次性手套,修长的指剥出肥嫩的虾肉放在她手边的盘子里。
无声地给出答案:不用。
吃完晚饭,两位老人家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套房继续battle,在这种情况下,老太太还是从百忙中抽出点空当,跟焦娇和雍烨说给他们安排了隔壁套房。
套房门关上,房间里的安静和两位老人家互飙rap时的吵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套房分内外间,外间类似客厅,还有一个吧台,落地窗外连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温泉池。
从内外间连接的门能看到,内间的大床,床上好像还洒着玫瑰花瓣,虽然只能看到一角,但也能表明,这不只是套房,还是情侣套房。
焦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又要和雍烨同床共枕的心理准备了,但,她没想到床上还会有玫瑰花瓣,她正在默默想怎么自然不尴尬地把那些花瓣偷偷收走,就听雍烨的声音响起:“我睡沙发。”
焦娇看了下沙发,这套房是顶配,配套的家具摆设自然也都是最好的,沙发很大,看起来也很舒服,就是雍烨睡的话,可能会短了一点。
不然她睡沙发?
焦娇还在思考,外面有人敲门,雍烨说了一声“请进”,跟着老太太伺候的人在外面,为首的微微欠身:“少爷,老太太说,她和老爷子要打水枪,需要征用您和少夫人这边的家具布置地形。”
焦娇侧脸,她不懂,这个人是怎么用这么严肃恭敬的语气神态转述这些话的。
老太太的命令,自然不能违背,焦娇看着那些人进来,把套房客厅里能搬的全搬空了。
自家山庄,就是任性,怎么折腾都没问题。
那些人搬好了东西,在离开前,转达两位老人家的温馨提示:“老太太说,战况很可能会非常激烈,甚至会蔓延到外面,请少爷和少夫人早些休息,不要出去走动,以免被波及。”
这是变相警告他们两个不要像上次在老宅鬼鬼祟祟地往外溜吗?焦娇点头,表示记住了,看看空荡荡的外间,再看看雍烨:“还是一起睡床吧?”
她会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变态的。
焦娇率先走进内间,假装没看到被子上寓意浪漫的花瓣,做出泰然的样子,掀起被子,想让花瓣自然地掉到地上,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被子掀开,里面还有东西。
几排整齐摆放在天鹅绒布上的崭新用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视野里。
第一排的用具造型比较特别,焦娇没看出用途,还很茫然地盯着看:“这是什……”
目光落在后面,她的话音拐了个弯。
她好像知道是什么了,耳朵腾地红起来,赶紧把被子又扯了回来,欲盖弥彰地又铺好了。
这这这是谁准备的?
情侣套房也不能这么野啊。
雍烨肯定看到了,也听到她问这些是什么了。
焦娇小心地挨着床边坐下来,暗暗吸了口气,竭力保持冷静:“要不……你先去洗澡?”她好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收起来。
对比她的惊慌,雍烨就淡然很多,依旧端方清冷:“你先去吧。”
焦娇以为他没懂她的意思,还要说什么,雍烨很轻地开口:“我会整理。”
他来整理吗?焦娇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他这样高山白雪的人拿起那些青涩玩具的画面,比起违和感,倒是有种难以言说的色气。
焦娇感觉房间里更热了,赶紧站起身:“那就麻烦你了。”
浴室很大,还有栩栩如生的布景,像是把古代府苑微缩搬进了室内,焦娇一边解扣子,一边看那个可以装下两个人还绰绰有余的按摩浴缸,刚把上衣放好,听到雍烨在外面轻轻叩门,她走向门口,隔着门问:“怎么了?”
“浴室的玻璃需要调一下。”
玻璃?焦娇疑惑地皱起眉,停顿片刻,想明白了什么。
浴室和卧室隔着一面玻璃墙,以她现在的角度看,这面玻璃做过处理,看不到外面,刚刚她在外面,浴室里关着灯的时候,她也看不清浴室里面。
但雍烨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情侣套房的浴室也很有情趣,开灯后,外面可以看到浴室里。
那她……焦娇闭起眼,拿起浴巾草草把自己裹起来,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只脱了外衣,就当穿泳衣被雍烨看到了,而且他看起来对这些世俗的欲望也不感兴趣,被他看到也没关系。
呜呜呜,没关系,但是还是好丢脸。
鼓起勇气睁开眼面对社死,焦娇在浴室玻璃侧面找到了一竖行触摸键,上面的标注是她看不懂的外文,她只能靠上面画的图标判断该按哪个。
试探地按了一个有点像的,按完,浴室里面没什么变化,她只能问外面的雍烨:“还能看到吗?”
雍烨没有情绪地应了一声:“嗯。”
焦娇攥紧浴巾,她不想洗了。
这什么浴室?
海棠市进口的吗?
这种情况下,雍烨的声音显得更加温缓:“你把按键下面的字母念给我听。”
焦娇振作精神,有些字母和英文的不一样,有其他标注,她不认识,她只能努力给他形容,自己都觉得形容得乱七八糟,没想到,他竟然听懂了。
“你按第三个试一试。”
焦娇按了一下,面前的玻璃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接着像有一层雾色的幕帘从两侧向中间推开。
焦娇还是有点不放心,小声问:“这回还能看到吗?”
雍烨似是检查了一下,停顿片刻后回答:“不能。”
焦娇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走开:“谢谢。”走回浴室中间还觉得不太自在,特意把其他浴巾打开压在玻璃上,才勉强放心打开水。
她洗得很快,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小人之心了,雍烨根本没在卧室里,而是在客厅外面的院子里。
她走过去,刚要叫他,看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怕惊跑了它,轻轻敲了敲落地窗玻璃,叫雍烨看。
度假山庄安保系统相当完备,这边为少部分人保留的区域就更不用提了,不同院子间的围墙只是起划区和装饰作用,砌得都不高,一只胖嘟嘟的橘猫不知怎么通过山庄变态的安保线,溜到了这边。
它也不把自己当外猫,试图跳到围墙上,但由于体型原因,前面几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好不容易丑陋地成功了,尾巴好像还被刮到了,蹲在围墙上相当心疼自己,抱着尾巴专注地舔啊舔。
雍烨看着房内被萌到,露出开心表情的焦娇,她刚刚洗完澡,白皙的皮肤透着可口的淡粉,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眷恋地轻轻缠了一圈,然后才看向引起她注意的方向。
一只猫。
雍烨不感兴趣,被夜色笼着的眉眼有些懒倦。
焦娇小心地开门,想要出去试试看有没有机会撸猫,然而,那只猫虽然很胖但很机警,她就发出一点声音,它就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这边,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直接炸着毛跳墙了。
焦娇听到很厚实的扑通一声,有点担心地过去看,只看到胖猫猫挣扎着从草堆翻身,然后仓皇逃跑的壮硕背影。
雍烨在她身后问:“想养猫吗?”
焦娇收回遗憾的目光,摇摇头,她是喜欢小动物,但是她有自知之明:“我应该照顾不好它们,还是算了吧。”
焦娇回到卧室,那些让人尴尬的道具全都被雍烨收起来了,她也不敢再乱碰,怕在触发什么po里po气的机关,躺在被子里乖乖睡觉。
只是,雍烨洗完澡,好久都没有上床休息。
不会是怕她,不敢睡吧?
焦娇告诉自己不要管雍烨,他不是她能操心得了的,但翻来覆去好几十次了,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不行,如果雍烨因为她休息不好,她也没办法休息。
焦娇坐起来,披了一件外套,走到客厅,不愧是年少有为的企业家,客厅里都被搬空了,雍烨还能靠在吧台处理笔记本电脑里的工作。
听到声音,他侧脸过来。
与他那双眼睛对视在一起的瞬间,焦娇心跳下意识地快了半拍,小声问:“你还不睡吗?”怕他觉得她管得太多,问完,她赶紧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会出来,“我一个人睡不着。”
雍烨没有说话,焦娇眨了下眼,被自己吓了一跳,慌忙为自己这句话注明意思:“我是说,你不睡的话,我自己在床,在卧室会一直想你……想是不是我让你没办法好好休息……”
说得越多,越有她想法不纯的感觉,焦娇实在没勇气说下去,看着雍烨,有些自暴自弃地问:“你真的不来休息吗?”
雍烨看着努力向他证明自己对他无害的人,心脏像是被月牙轻轻勾了一下,面对文件时冰冷的神色微微松解,就是因为松解的一点点,他原本看起来漠然不近人情的眉眼间竟多了许多温柔。
只是他不知道那是温柔,担心不小心外露的情绪会吓到她,敛起眸,将一切都藏进眼底,盖上电脑,起身走向她。
焦娇有些惊喜,没想到雍烨竟然真被她说动了,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威胁,特意快走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上床后,选择背对他的姿势躺着,还往床边挪了挪,全方位展现她“不会冒犯他”的态度。
“那我关灯了?”雍烨轻声问她。
焦娇安心地闭上眼:“好。”随口说了一句,“晚安。”
灯下,如玉纤长的手指停顿了片刻,才将开关按下。
焦娇再没多想其他,思绪先是飘到公交车上许深和她讨论的几个编舞有关的问题,然后又顺势想到了土哥讲的那些故事,感觉有点害怕,强迫自己重新想舞蹈的事情,迷迷糊糊睡着了。
黑暗里,她手腕的手串泛着的微光更明显了一些。
雍烨气息平稳绵长,像是睡着了,而指尖却在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纹身,突然,他睁开眼,侧头,看向从床那边滚过来的人。
闭着眼,把脸转开,蚀骨灼心的痛楚提醒他收起不能见人的欲念,鼻尖的香气却让他忍不住心生贪婪。
他没碰她,也没推开她,由着她抬起戴着手串的手,搭在他的腰间,然后将他抱紧。
雍烨很缓很轻地沉了口气。
像是在嗅自己最心爱的花的香气,也像为控制他理智的毒药而沉迷。
无论是哪种,都有代价。
拥住他的那只手戴着的手串升起一层诡异又不详的血光。
他不想推开她,哪怕这样可以缓解疼痛,也不觉得自己配用这种惩罚作为交换妄想回抱住她,只这么静静地躺着,卑鄙地享受着这个其实并不属于他的亲密拥抱。
焦娇梦里交替出现土哥讲的最恐怖的情节,吓得她忍不住梦语:“别,别过来,我害怕……”
人也在往温度不算高,但也是唯一的热源这边靠,想要寻求安慰。
感觉到她的不安,雍烨睁开眼,静默片刻,很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抬起手,将遍布荆棘的梦抱住,让她的刺深深扎进自己的皮肉,为她取暖,带来安慰。
月光投进来,雍烨轻抚着焦娇的背,哄她安稳入睡,动作温柔轻缓,额上却尽是密密的细汗,咽喉有血腥翻涌。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痛楚的神色,平静地忍住咳意,缓着气息免得惊扰到她,薄唇轻抿,刺目的殷红在有些苍白的唇上晕染开,正巧焦娇动了动,脑袋更凑近他,甚至额头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唇。
雍烨没动,有一瞬甚至想要低头,主动靠近,但最后还是略微偏头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