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志此时已被吓得一身冷汗,他拉过云道生问道:“可是云道长同女郎说了什么?怎么方才醒时还好好的,半盏茶的功夫就这样了?”
“此事怕是与云师弟无关,”嬴风缓缓将邀雨放平,对秦忠志道:“雨儿在火神山第一次真气暴走后,在拜火教神坛又进一步暴走。若我猜的不错,她还会再醒来,然后内力进一步失控。到那时,恐怕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嬴郎君的意思是,女郎到那时就真的入魔了?”秦忠志咽了口口水。
嬴风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云道生垂头懊恼,“是我急于求成了,以为能开导师姐,让她解开心结。”
“她说了什么?”嬴风立刻追问。
“她说她不想死,”云道生看向床榻上的檀邀雨,“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恐怕也是这怒火,让她的真气逐渐失控。”
嬴风深吸了口气,扭头向祝融道:“将她三百六十五处穴道全都封上,便是让她进入假死,也必须撑到南尘行者来。”
第七百三十六章 、紧迫
“不能再杀了!”花木兰拦住即将出去斩杀俘虏旳士兵,对下令的监军道,“已经连杀了两日了,你看不到城墙下的尸体都堆成山了吗?”
“看到如何?看不到又如何?不过是战俘。”监军横眉反问,“倒是花将军,可是忘了陛下的旨意?还是你要故意抗命?”
“我没想抗命,”花木兰否认,却依旧没有松开士兵的意思,“可连杀两日都不见效果,要么是天女不在城中,要么……就是她不在意……”此话出口时,连花木兰的心都开始产生了动摇。
曾经的天女,虽然表面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心里却是最侠肝义胆的。对她这个毫无用处的人,都愿意竭力相助。
监军冷哼,“无论天女是闭而不战,还是弃城而走,这都不重要。只要仇池的百姓不再相信天女能庇佑他们,那便足够了。这可是崔司徒亲自定下计策,决不允许你从中阻拦!”
花木兰清楚,于公,崔司徒的计策的确是对付仇池最有效的办法。仇池两郡城高壁坚,若是硬攻,魏军胜了也要伤亡惨重。因此扰乱仇池军心,才是上策。
可于私, 无论是出于她一直压抑的女子天性, 还是对于这么逼迫檀邀雨的愧疚心,都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看着士兵们向战俘挥下长刀。
即便她已经尽其所能地保护着战俘里的妇孺,可照现在这个杀戮的速度,她所做的只是短暂地延后了这些人的死期。
“请监军给我三日时间!”花木兰也不知怎么就突然热血上头, “请给莪三日亲自叫阵。三日后, 也就是陛下大军抵达之时,若天女仍不应战, 下官便自裁于城下以谢罪。”花木兰声音坚定, “监军应清楚,陛下之所以派我做先锋的原因。死我一个, 远比死掉那些战俘有用得多。”
监军沉默地打量着花木兰。
花木兰同天女的关系, 在北魏几乎是人尽皆知。若不是受天女提携,一个小小的火头长想做上陛下的贴身侍卫,简直是天方夜谭。
监军又考虑到若真要攻城, 那些战俘还能用来挡箭雨,最终同意了花木兰的提议。
“就三日。陛下的大军抵达之时,若还不能叫开城门,你便自绝谢罪吧。”
花木兰狠狠点了下头。毫不犹豫地走出大营,一人一马直接到了武都城下。
她立马而战,抬头去看武都那高耸的城墙, 和无数冷硬的弩机, 恐惧,敬畏和一腔热血在她体内翻滚。
“原来我还是学不会明哲保身啊……”花木兰轻声自言自语, 随后扬起头颅,将手中的马槊杆深深地扎入地面,高喊道:“魏国先锋花木兰, 请天女出城一战!”
回答她的只有穿过城墙的寒风。
武都城上的士兵动都未动一下,甚至都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然而花木兰并没有打算放弃, 她再次持槊高呼, “魏国先锋花木兰, 请天女出城一战!”
与此同时, 刘宋建康城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原本彭城王顺利压下了刘义季起兵的消息,打算在旁人还不知情的情况下, 先将氏族的势力控制在自己手中。等祭拜完天地,正式登基后再想办法对付刘义季。
然而刘义季身边毕竟有王谢两家最中坚的力量。在彭城王暗中出手之前,各氏族就已经遵照王谢两家的指示,各自避难。
当彭城王发现氏族门阀的深宅大院中, 除了一些掩人耳目的仆从, 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没有时, 简直气得暴跳如雷。
只是当彭城王将此事告知九熹时,九熹却突然笑了。不是那种敷衍的浅笑, 也不是清冷的嘲笑,而是发自内心, 无比欢欣雀跃般欣喜的大笑!
彭城王诧异地看着九熹:“爱妃为何如此开心?”
九熹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筹划多年,做梦都想杀的人终于死了!她曾经以为永远不会获得的自由,终于在此刻握在她自己手中!
无论是将红龙抢出来送回教坛, 还是暗中给红龙烈性的毒药,甚至告诉子墨教坛的位置, 帮着檀道济逃跑, 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杀了阿胡拉!杀了拜火教的教主!
只有阿胡拉死了, 她才能自由!才能从这无尽的诅咒中解脱, 才能做个人, 而不是个皮囊,更不是个傀儡!
如今刘义季起兵,王谢两家都跟随着他,连檀道济都成了七皇子手中的利剑。这种情况下,教坛却没有发出任何指令!
如果说刘义季那边是不可预知的变数,氏族逃亡却不是。
城中氏族有异动的消息早就已经发出去了,可等到现在,氏族都跑光了,教坛却依旧没下达任何指示。
这就只可能有一种解释,阿胡拉死了,甚至连她那位目中无人的母亲大人也死了!
“干得好啊……檀邀雨……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做到。不枉费我步步为营地逼你入局!”
一旁的彭城王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爱妃在说什么,甚至有些担心地关切道:“爱妃可是近日身体不适?要不要朕让太医来瞧瞧?”
九熹厌恶地瞟了彭城王一眼。既然拜火教已经不存在了,她完全没必要再同这个酒囊饭袋纠缠下去!只不过他如今还有些用处,至少能帮她吸引行者楼的注意力,这样她才能找到机会藏匿起来。
“皇上何须惊慌, 不过是些氏族。即便根深叶茂, 也无甚实权,走了就走了。皇上不妨如法炮制,将朝中众臣的家眷扣下,还愁他们不全力抗敌?”
九熹等不及看刘宋朝堂的内斗,时局越乱,行者楼越分身乏术,她便越安全。
彭城王这个蠢人,居然对九熹的私心完全没有察觉,立刻点头赞成,“爱妃所言甚是,朕这便派兵将众臣的家眷都带入宫中保护起来!”
当日天夜里,宫外还在忙着抓捕臣子家眷之时,九熹打晕了侍婢,抓起自己收好的包袱,推开窗户,身形矫捷地一跃而出。
她推算着禁军抓捕的路线,刻意躲开他们的方向。一路顺利地摸到了冷宫一处废弃的角落,运气提步,一个起落便跳出了宫墙,没有丝毫留恋地隐入了夜色之中。
她的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且小心谨慎,确保自己不会留下丝毫线索,连脚印都清浅地一阵风就能吹散。
第七百三十七章 、围堵
正因九熹已如此小心,所以当她被墨曜发现时,九熹旳内心才满是诧异。
虽然诧异,九熹却并没有慌乱,墨曜的功力显然不如她,花点力气就能甩开。她可不想无谓地打斗,引起正在围捕的禁军的注意。
九熹立刻转身朝墨曜的反方向跑,可才跑了两步,前方的巷子口又被墨曜堵上了。九熹忍不住疑惑地朝后去看,她方才明明把人甩在后面了啊。
不容多想,九熹当即又换了个方向。然而这次也不过多跑了两条巷子,前路就又被墨曜堵上了。
九熹不信邪,再次转换方向。可无论她怎么变换逃跑的路线,最终都会被墨曜堵住前路。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九熹知道檀家培养过一批擅长追踪的探子,可即便是擅长追踪,脚力也不该追得上她。
然而眼前这个女婢却神出鬼没的,明明没多少功力,却总能出现在她想要退走的方向上,最后将她一步步逼到了眼前这片林子里。
“你是檀家的人?”九熹跑得倦了,索性停下来挑衅道:“你追了我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接应,看来檀家在建康也是名存实亡了。”
墨曜紧了紧手里握的剑。大将军的人马一路过关斩将,眼看就要到石头城了。等大将军再收拢了石头城的驻军,建康便等于尽在掌握!
如今建康城中对大将军威胁最大的不是禁军,而是这些拜火教的贼人!无论是为了檀家,还是为了女郎, 或是为了子墨郎君, 墨曜都不能让这拜火教的妖孽有丝毫可乘之机。
墨曜之所以选择留下,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刻。
墨曜原本是为了躲避禁军,怕泄漏了自己的踪迹,这才躲到了宫城后这鲜有人过之地。不想正巧撞见这个拜火教的女人夜半偷偷出宫, 显然有什么打算!无论是什么, 她都不会放任九熹成事。
见墨曜面对自己的提问毫无反应,九熹越发不耐烦, 她并不想与墨曜起冲突, 毕竟她要躲避的不止是禁军,还有拜火教在建康的其他教众。
“我无意效忠拜火教, ”九熹沉声道:“也没打算与檀家为敌。只要你肯放莪走,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有用的消息作为交换。”
墨曜抖了抖手里的剑,终于开口道:“连你都放弃后位,准备夜遁了, 还有什么消息值得上你这条命?”
九熹闻言失笑,“果然檀家人都很难缠。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你执意不肯放我走,那便以死效忠檀家吧。”
九熹说着人就扑了上去,墨曜立刻横剑架住对方的攻势。
离得近了才瞧清楚九熹手上套着的一排尖刺。这东西的威力虽比不上右护法那种铁手,可胜在易隐藏, 易携带, 也更为灵巧。
九熹身法轻盈,动作快而精准, 一看便是从小受着类似刺客的训练。一旦被这种人近身,就很难毫发无损。
曾经的墨曜也是如此。她作为檀邀雨的贴身侍婢被檀家培养长大,虽然也学了拳脚, 可相比较那种需要力量造成伤害的招式,女婢们更容易掌握这种刺杀类的技巧。
直到她遇到子墨郎君……
子墨郎君从没嫌弃过她的剑法力道和速度不够。虽然他偶尔会因为她剑法的偏差而皱眉, 却从来没有说过, “你不适合剑道”这种话。
或许是因为子墨的接受, 墨曜的剑终于有了一丝朗朗乾坤之气。面对九熹的进攻, 不仅能沉着应对,更有着不避战的气势。
接住九熹的一记直刺后, 墨曜毫不犹豫地几剑劈出,借着长剑的攻击范围的优势,逼得九熹不得不后仰着退开,拉开同墨曜的距离。
九熹带着几分赞赏地挑眉道:“你这剑法虽不成熟, 却有几分模样了。这也是行者楼教你的?”
“你这种人, 无需知道这许多!”墨曜说话间提剑驱身向前, 一道剑光利落地横劈接上挑。
墨曜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今日一定要用子墨郎君传授的剑法, 杀了个这个拜火教的妖女!让这些拜火教人,为子墨郎君所受的伤害付出代价!
墨曜的剑法很凶, 完全放弃了守势,全力进攻。剑花翻飞,快得哪怕在月色下都能晃人眼睛。可她的功力与九熹想比,毕竟还是差了些。
很快九熹便习惯了墨曜的打法, 一个闪躲后直接抓住墨曜的手腕轻轻一折,墨曜只觉得自己手像是被生生折断了, 惨叫一声长剑就脱了手。
九熹顺势一脚将其踢到在地, 套着尖刺的手毫不犹豫地刺向墨曜的喉咙!
眼看那刀尖就要没入咽喉, 一支羽箭呼啸而至, 直射九熹的左眼。
九熹反应很快, 立刻收手用掌刺将羽箭打落。那箭掉落后,尾羽还震颤了几下才停了下来,显然射箭人的力道很足,弓法造诣十分深厚。
九熹抬头,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正立着一个女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待九熹借着月光看清女子的容貌后,才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是双生子。怪不得你武功明明不如我,却总能堵在我的前路上。檀家还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啊!”
棠溪却没给她时间感叹,探手取箭,双箭搭弓,金属的拇指勾住弓弦, 瞬间便将硬弓拉满,两支羽箭一上一下直射向九熹!
方才还倒地的墨曜见九熹的注意力全被姐姐吸引, 就地一个翻身, 长剑几乎贴着九熹的身体直起向上, 瞄准了九熹的咽喉!
九熹显然没想到两人的攻势来得这么迅速, 她来不及躲开墨曜的剑, 只能用掌刺将剑架住,又偏头躲开的棠溪上面的一箭。
然而架住墨曜的剑就意味着她的身体再不能动弹,因此棠溪下面的一箭便结结实实地射在了她的左腿上。
九熹顾不上疼痛,左手入怀洒出一把暗器,逼着墨曜后退开去。只这一瞬的功夫,九熹便已经咬牙将腿上的羽箭拔出,同时面对墨曜和棠溪两姐妹。
九熹冷笑,“方才的第一箭你没射中,便已经失了杀我的机会。现在除非你们还有三胞胎躲在暗处,否则今日便是你们二人的忌日了。檀家当真值得你们舍去性命吗?”
棠溪和墨曜的身子同时动了,异口同声道:“无需多言!”
两人虽久未相见,默契却不减当年。棠溪在树杈间辗转腾挪,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朝九熹射出一支支羽箭。而墨曜有姐姐在外面保护,更加毫无顾忌地直接近身同九熹一战!
九熹原本占优的局面很快便倾斜了,仿佛她无论躲到哪里,棠溪的箭都能拐着弯地找到她。而墨曜更是像黏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