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将那双紫色眼睛交给帝秋，又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奇怪的是，这次干尸的眼睛并没有愈合。
因为失去了眼睛，他的眼眶干瘪了下去，什么都看不到了。
失去了视觉，相应的其他感觉便加重了几分。
当感觉到自己的舌头被强行扯出割掉的时候，疼痛几乎让他昏厥。
可治疗随后跟上，他想昏厥却又无法昏厥，只能默默承受这没有时间限制的疼痛。
少年冷漠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十八层地狱，每天一换，希望你能喜欢。第十一层魔法……”
听到“第十一层魔法”的时候，早已被滋生的恐惧填满的大脑又一次绝望起来，他全身战栗身体轻飘飘没有任何着力点，漫长的等待后，他听到少年近乎死刑的宣判，“时间加速。”
……
封焰沉默地看着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干尸，就在少年念出“时间加速”的瞬间，以干尸为中心的周围地带就像按下了超级加速键，动作快成了光速，就算是他也只能依稀捕捉到那些动作的残影。
他看向坐在红色天鹅绒宝座上的少年，就见少年头一侧，会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封焰迅速低下了头。
帝秋随意的声音响起，“怎么不敢看我，觉得我很可怕？”
听到帝秋漫不经心的问话，封焰倏然抬起了头，急促道：“不是！”
我怎么会觉得弟弟可怕？
他从来不是什么圣母，今天如果不是弟弟足够强大，那死的人就是他们。
对待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弟弟做得对，换成自己的话，他说不定比弟弟做得更过火。
弟弟居然还留了这垃圾一条命，弟弟简直就是天上的小天使好吗？
他太善良了！
帝秋换了手臂撑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封焰，“吉尔伽找过我。”
一句话，将封焰的注意力全都拉了过去，也将封焰的惊恐提到了嗓子眼，“他找你干什么？”
帝秋：“你很好奇？”
封焰喉咙滚动一下，慢慢点头，“嗯，好奇。”
帝秋：“他请我到他的神殿做客，带我去看了林曼，瞬间和我谈了谈心。”
“他说他很同情我，心疼我被父母抛弃，想要当我的师父，让我感受不曾感受到了家庭温暖。”
封焰额头紧张地滴落下一滴冷汗，“他……还说了什么吗？”
帝秋手臂滑动，将撑着额头改成了托腮，“他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父亲为了荣誉将自己的孩子变成无能力者，又将无能力者孩子抛弃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封焰身体倏然僵在原地，看向帝秋的眼中闪过绝望，“……”
弟弟知道了，原来弟弟早就知道了。
吉尔伽告诉了自己，又告诉了帝秋。
完了，全完了。
帝秋知道了他现在身上的异能来自于自己，知道了自己这些年受到的苦难是因为什么。
帝秋肯定恨死他了，弟弟肯定不会原谅他了。
弟弟没了。
他封焰的弟弟，没了。
呜呜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一想到弟弟可能会出现的厌恶眼神和自己永远失去弟弟的画面，一向坚强的男生眼眶瞬间变得红红的，脸上挂着丰富多彩的表情。
难过，绝望，伤心，自责，不甘……
帝秋收起笑容，看到快要被自己弄哭的男生尴尬地轻咳一声，“咳咳，那个，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是封锐的儿子，你的……哥哥。”
当弟弟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系统：[……]
魔王大人在某些方面总是带着莫名的执着呢。
比如身高，比如辈分。
所有表情瞬间茫然，封焰眼泪汪汪地看向帝秋：“什么？”
刚才心太乱，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帝秋：“在参加星际联盟大赛之前，我就知道我是封锐的儿子，你的双胞胎兄弟。”
“在试炼区的比赛结束后，我就去找过封锐，和他摊了牌。”
“我知道他是我渣爹，他也知道我知道他是我渣爹，这件事里面，只有你是不知情的。”
封焰脚下踉跄，跌跌撞撞走到帝秋面前后半蹲下，仰视着面前的少年，“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了？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知道，我父亲也知道，但是你们又默契地都没有告诉我？”
帝秋看着封焰又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有些心虚地歪了歪头，“咳咳，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他那么渣，我也不想认他，他也不想认我，所以就装作不认识喽。”
封焰抬起手臂胡乱地擦掉挂在眼角没有掉下来的泪。
难怪父亲对帝秋的反应那么奇怪！
难怪那时候在封家见面的时候，他们会都彼此表现出了那么明显的排斥！
呸！
渣爹！
对不起帝秋的是你，你还好意思嫌弃我弟弟？！
封焰小心翼翼看向帝秋，试探问道：“那你讨厌父亲？”
帝秋挑眉：“废话，当然讨厌了。不过我倒是不反感他给钱的行为，这一点还是可以继续提倡的。”
封焰被泪水沾湿后打结的睫毛在空气中乱颤，他手掌紧紧扣着膝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你……讨厌我吗？”
啊啊啊，问出来了，他问出来了，好紧张！
“你嘛，”帝秋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捏着封焰的下巴抬起，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现在不讨厌，真要说的话，还有点喜欢。”
封焰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亮起，仿佛绚烂的天空。
看着少年精致的脸庞，封焰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封焰脸颊滚烫，眼眶再次湿润起来。
弟弟不讨厌自己，还喜欢自己。
呜呜，好开心！
帝秋皱着眉放开了封焰的下巴，“你这是什么反应。”
奇奇怪怪的，刚才明明就是害怕自己讨厌他的可怜表情吧？
怎么自己现在说“有点喜欢他”，还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真奇怪。
封焰胡乱地用袖子擦掉罩在眼睛上的水雾，他鼻尖有些酸涩，“抱歉，我，我只是太感动了，情绪一时有些失控，让你见笑了，弟弟。”
他紧张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小心翼翼的表情仿佛生怕得到否定的回答。
帝秋心一软，正准备说“好”，话到了嘴边倏然顿住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不行！你没听我最开始说什么吗，我才是哥哥，你是弟弟，你得叫我‘哥哥’，知道吗？”
封焰表情有些错愕，他看了看到对面少年的脸和细长嫩白的手掌，又看看自己修长宽大的手掌。
犹豫了片刻，封焰道，“弟弟既然想当哥哥，那我就叫你‘哥哥’。”
“？？？”帝秋鼓起腮帮子，“什么叫我喜欢当哥哥？！我本来就是哥哥！”
封焰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宠溺，“好好好，你是哥哥，你是哥哥。”
帝秋：“……”
敷衍我！
你不信，你肯定没信！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封焰瞬间放松下来，他表情不再苦大仇深，更没有了最开始的惶恐，“我这一场之所以和你们分开单独行动，就是怕见到你。”
“从吉尔伽国师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开始，我就不敢面对你，我会羞愧难当，因为我你才会失去所有的异能，变成无能力者，是我掠夺了本该属于你的荣誉。”
“放什么屁呢。”帝秋翻了个白眼，“当时你和我都只是母亲肚子里的肉球，你能做什么？当时的我们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只能被迫接受罢了。说起来，你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
封焰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原本想告诉你的事情，其实是和这件事情有点关系。说来话长，还得从我们在寒冰区那次偶遇开始说起。”
封焰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帝秋。
帝秋眼神复杂地打量着面前的大男生，“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好还是愚笨好。”
面对弟弟的责备，封焰认认真真照单全收，“嗯嗯，弟弟说得对，我就是个笨蛋。”
帝秋：“我是哥哥！”
封焰：“对对对，你是哥哥，瞧我这张嘴，脑子不好使，嘴也是个摆设。”
帝秋：“……”
你从善如流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很假哎。
“哥哥，”封焰一脸认真地看向帝秋，“你刚才说现在不讨厌我，那是不是以前讨厌过我？”
帝秋倒也不屑隐瞒：“一开始是没有什么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