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在童秀秀刚说了一个字的时候,就对她摆了摆手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童秀秀觉得眼前的方建格外给她挫败感。
一个月以前方建的那场大病是巨大的分割点,以前的儿子乖巧听话,现在的儿子很有自己的主意,经常往外跑。
童秀秀根本不想见到章信鸿,结果方建是把窗户给关了,都不问问她,居然直接把人给领了进来。
“娘,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方建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个小少爷,他的身世很好,娘,我们没有钱,或许可以从他身上突破。”
童秀秀看着方建,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他的表情太像是成人了,像是一个中年人占据了孩童的躯体。
但很快,童秀秀就被方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娘,我爹是秀才,如果我爹还在,我肯定可以读书,我觉得天分很不错,听人背诗,我都可以背下来,但是我不认识字,我想读书。”
童秀秀听到方建提到了方秀才,心中悲伤,她难道不想让孩子读书,“要是你爹还在,一切都好说,现在哪儿读得起?”
“外面的那个小少爷可以。”方建的眼睛闪闪发亮,“娘告诉我,和外面的小少爷有什么渊源纠葛,我是个孩子,他也是个孩子,让他承我们的情不难的。娘可以把他的衣服浆洗干净,让他穿着原本的衣服回家,我可以送他回去,只要让我能够拿到他的课本,笔墨纸砚,只要可以,我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童秀秀的眉头皱着。
方建出了杀手锏,“娘,这样的日子,你想过一辈子?用不起灯油,给人绣花眼睛都花了,你现在年轻,熬得起,等到了老一点了怎么办?我要是不读书,运气好,给厚道的东家做长工,这辈子就这样了,永远也比不上外间的那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
童秀秀的表情有些松动。
方建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找到了切入点,一边注意观察童秀秀的微表情,一边说道,“娘,我也是想给自己争取个机会,要是能够识字,去茶楼酒馆里做个算账的,就算是今后为外面的小少爷,做个工也是好的,算是接下了一份善缘。”
听到了这里,童秀秀的呼吸越发急促,想到了当时邬盼巧和章平回娘家,邬盼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邬盼巧怀孕之后,章平对她的小心翼翼;方秀才去世之后,她想要让邬大海娶她,结果连夜赶回来的邬盼巧和邬家其他人坚决不同意,邬大海上山之后被老虎叼走。
死了一个秀才丈夫,婆家几乎是支零破碎,想要娶她的村里条件相当好的邬大海被老虎给叼走了。
童秀秀因为一连串的变故带着霉字,娘家人原本是想让童秀秀改嫁赚一笔钱也不敢了,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然后童秀秀就带着孩子在镇子里安顿下来。
想到了这些年的经历,童秀秀的眼珠子发红,“建儿,你记忆力好?”
“对。”方建说道,“我也会一些简单的汉字,就是买不起笔墨纸砚,估计写出来不好看。”
“娘供你。”童秀秀说道,“会比外面的那个小少爷更好。”
“娘,我们家哪儿有银子呢?”
童秀秀低着头。
方建看着童秀秀,这在现代也就是个从大学象牙塔出来,步入社会没多久的姑娘。
方建哄着童秀秀,说道:“娘,你和外面的小少爷有什么纠葛,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哗啦啦的雨敲打在瓦片上是当当当的作响,从屋檐下淌落,滴落到水沟里。
童秀秀尽力遮掩,方建还是听出了她想要藏住的东西,她是把邬大海当做了备胎啊。
童秀秀不识字,带着他艰难生活,方建在现代出了车祸死亡,睁开眼就看到的是照顾他通红了眼的童秀秀,他知道对方是她的娘亲了之后,就想过要让她过得好,现在就下意识地替童秀秀找理由。
例如童秀秀家重男轻女,她当年把邬大海当备胎也是正常,后来她是个寡妇,如果邬大海有意,也没什么不对。
反而是邬盼巧确实可恶,自己蜜罐子里长大的,都容不下隔壁一个苦命的小娘子?
方建略一沉吟便说道:“娘,在章信鸿的面前,咱们先不提和邬娘子的那些恩怨,你就说见着他就像是一个故人,咱们帮着他,我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在私塾里读书,我让他把书借给我。”
“章家二爷就是镇上的先生。”童秀秀连忙说道。
方建微微一笑,“娘,咱们就一心对章信鸿好,他既然读过书,难道不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按照您的说法的,章三爷不学无术,邬娘子自己也是大字不识,章信鸿指不定也是这样,我只要有书了,学得比章信鸿好,就等于把他拿捏住了。我到时候告诉他怎么做好功课,他尝到了甜头,肯定就把更多的书借我看了。”
童秀秀一想是啊,不管怎么样,章信鸿都是章平的种,她家的建儿父亲就是秀才,要不是去的早,说不定考上举人呢。
童秀秀心里头像是被儿子点燃了一把火,点点头就打算按照儿子的说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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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孩子是对照组5
对章信鸿来说, 原本是很狼狈地淋雨,在外面风吹雨打的, 整个人像是落汤鸡一样。
结果被一个同龄机敏异常的男孩子接到了他家里, 虽然家境不丰,但是有一个温柔的娘亲,不像是自己娘亲那样有些凶巴巴的, 虽然父亲乐在其中, 说娘亲这样挺好,章信鸿是有些怕娘的。
那个温柔的婶婶给自己烘干了衣服, 雨小了还让方建送他回去。
方建也正是个聪明人,给了他一个竹哨子, 如果要是觉得有人可疑,就直接大声吹竹哨子,可以呼救。
章信鸿觉得和方建说话真的是说不完的话题,方建真的什么都懂, 还说要是上课有什么听不懂的,把书借给他, 他看过了之后, 可以总结一套很简单的办法。
章信鸿原本是和方建约定第二天自己出来的时候把书给他,结果半夜里发了烧, 烧得昏昏沉沉,后来就是章平出事。
章信鸿握着父亲的手,看到了父亲闭上了眼,心神冲荡之下, 有时候刚褪去烧,转眼又开始发热,整个世界都晕晕乎乎的,哪儿还记得和小伙伴的约定。
方建等了章信鸿一直没有出现,刚开始的愤怒值简直是爆表的,但是让他离开又不甘心,揣着娘亲给他准备的干粮,一直等到太阳下山。
日落之后都不见有人出来,反而是挂上了丧幡,这让方建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
方建瞅着一个圆脸的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人,问道,“章家是谁去了?”
“章家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