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函肖刚从医院食堂回来,便瞧见站在桌前、脸色煞白的成妙。她面目本是极其红润的,如今全无血色,只无意识地咬住嘴唇,眼神中是令人怜惜的迷茫。他在许多病患那看过类似的神情,可对上她娇弱破碎的神情,一时间竟无法像往常般讲出几乎已经程式化的劝慰。
良久才找回自己声音的成妙嗓音微哑,尽全力按耐住心下翻涌的震惊与无措:“欧医生,是想找我说报告的事情吗?”
他朝女孩走来,善解人意地抽过身侧的靠椅,温声安抚:“嗯,你先坐下。”她双腿发麻,移动时险些软倒,欧函肖离得近,及时扶住她倾斜的身子。
衣柜中存放许久的香包早就将她穿的外套染得芬芳怡人,他是医生,对气味极其敏感,虽只是短暂相靠,却依旧能准确嗅到女孩发丝领口间的清甜花味。
此刻并非心猿意马的时候,居高临下,欧函肖忽略不了她因紧张和悲郁而颤动的眼睫,待人坐进位置,他也走回办公桌后,从电脑上调出完整的x线片。
“从造影检查来看,你的输卵管结构和普通人有所差异,在医学上我们把这种情况称作输卵管发育不全。先天性的发育问题不易被发现,且容易产生很多危及健康的问题。好消息是,就你的其他指标来看,病变可能性很小。”他描述病症时非常专业,薄唇微微抿紧,看向屏幕的眼神严谨得发亮,“但输卵管发育异常非常罕见,很难通过手术修复重建,所以患者的怀孕几率很小,性生活也要做好保护措施,以避免宫外孕的发生。”
成妙沉默地听着,纤细的十指攥紧身上质地柔软的裙摆,直至对方话音落下,她仍不知作何答复。时间仿佛静止了良久,才听见她嗫嚅的声气:“好,谢谢您。”
她整理报告的动作滞慢得几乎有些笨拙,终于将桌上的资料收进包内,她才后知后觉地拿出被长辈塞进口袋的礼物:“家里做的雪花酥,算是节日礼物,请欧医生务必收下。”欧函肖往她手中看去,素雅的单色包装袋里装了许多小巧无比的酥糖点心,顶部开口处还特意扎上密封的蝴蝶结,堪称精致。
他从不接递任何形式的礼物,但她现在情绪实在不佳,若是拒绝恐怕雪上加霜,便善解人意地提议:“我马上下班,礼物劳烦你先提着,等会一道出去再收?”大脑仍然无法正常工作的成妙没太在意这些,只是微微颔首,便沉静地站在门口等他。
欧函肖脱去白色的褂子,整齐地迭放在身旁的小台上,他有洁癖,用消毒液净手后才披上外套,碰巧和成妙色系相同,并肩而行时有微妙的气氛感。前台护士悄睨着出门的二人,手中打字八卦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歇。
她捏住包袋的指节用力得泛白,寒意打头的风将她的脸重新吹出两分血色,欧函肖不放心她单独回去,领人下到车库,提前遥控开锁:“我送你吧。”“嗯,好。”她软软地应了声,垂眸的眼睑敛下所有心事,让人不知道她此刻所想。
二十分钟的车程很快结束,临近小区,成妙把礼物从包中重新取出,妥帖地置于身前空间较大的储物箱。他稳稳停在单元门口,她收拾好思绪,勉强地朝他微笑:“我不在这边工作,通常只有过年才会回家,家母的身体还要劳烦您了。”
欧函肖表示一切不过举手之劳,又听她说:“那天不太方便说明,但我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只是还未告诉家里,实在对不起。”
他心中闪过片刻的失落:“没事的,我理解,父母有时是会着急撮合。那你的体检结果…”成妙慌张地恳求:“别…别告诉我妈…”她自己尚且没能在短时间内消化,怎么能让亲人担心?”谢谢您,欧医生。”
身后有车想要开出小区,提醒地按了按喇叭,她透过车窗,感激而真诚地讲完最后一句:“新年快乐。”欧函肖驶离居民楼,车厢中残余的香味清甜得如同玫瑰纯露,他停在人来人往的红绿灯路口,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借口身体不适的成妙回家后就将自己反锁在屋内,成母以为她是对先前出门的对话有所不满,一时间也没来打扰。女孩躺在床上发呆,眼尾红红的,但没到润湿视线的地步。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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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作者非专业人士,文中对于输卵管的医学描写纯属剧情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