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忍气吞声的起身, 开门, 看到已经穿好衣服的段昭,手里端着杯牛奶, 目光坦荡的笑。
她从他手里接过牛奶:“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回队里训练?怎么还不去睡觉。”
“现在就去睡。”他站了一会儿, 要求道:“小姑娘,跟我说晚安。”
“晚安。”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晚安, ”段昭轻轻拍她的头:“明天见。”
道完结束语, 他果然也没有再说别的,转身走乐。
虞笙听到他房间传来的关门声,松了口气。
她现在确实困意全无,一闭上眼睛, 就是半裸男在做深蹲的样子。
就还, 挺好看的。
他如果不说话, 那个画风就很美, 她可能还能站在楼上多看一会儿。
虞笙闷闷的逐字翻译稿件, 其实也不能怪他,整晚, 除了玩游戏时,他故意而为之的那个很轻的吻,他便也没有再做过什么,是她的心思不能斩断。
翻译完一段,她拖着下巴,对着书桌上的那束红玫瑰发呆,指尖一下下的碰着花瓣,回忆他买花时的样子。
和好,就是挂在嘴边的两个字。
容易到可以忽略不计。
尤其是看到那名跳楼的女孩以后,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未知数太多了,不幸也太多了,就算小心翼翼,也不能保证,每一步都万无一失的,走到终点。
也许她应该,尝试着,放开胆量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恍了恍神,这好像是,曾经她生日时,他对她的生日祝福。
满脑子都是,这一个人。
虞笙揉了揉头发,集中精神,将英文稿放好,继续在键盘上敲字。
快写完时,忽然听到“砰”的一声。
像有什么东西碎裂。
她吓得身体为之一颤,大概是因为傍晚的阴影,心跳久久都没有恢复,然后居然,下意识的,去窗前,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
深夜下的小区,十分宁静,只有月光和路灯遥相辉映,亮着柔软的光。
那声音是,从他卧室传来的?
虞笙合上窗帘,推开卧室门,屋子大的坏处就是,半夜起来的时候,黑漆漆的就很吓人,她打开过道里一盏顶灯,站在他卧室门口听了会儿,听见隐约响起的打火机声后,才试探的叩响房门。
过了几秒。
他打开门,同时开了灯。
骤然点亮的卧室,使他不太习惯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熄灭指尖的烟,冷然的眸子,生硬的柔和起来:“你还没睡。”
“刚才的声音是,”虞笙未答反问,目光往他身后扫了一遍,看到台灯摔在地上,关切的看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局促,挠了挠耳后:“你回去睡,我不会再有动静。”
“你没吵到我,我本来也没睡,”她从他脸上看出疲惫,脸色也不对劲:“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向来是这样,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就是心里装着事情。
“因为傍晚的事?”虞笙目光盈盈的看他。
段昭扯了扯嘴角,转身进屋,弯腰捡摔散的台灯,灯泡也碎了,地上还有些玻璃渣。
虞笙见状,光脚趿着拖鞋跑下楼,拿了扫帚上来。
“我扫,”段昭垂眸,提醒道:“你站远点。”
虞笙退了一小步。
他迅速清理地上的碎屑,把剩的多半根烟也扔进去,然后去楼下倒掉,回来时,神情已经明显好转:“没事了,就是做噩梦,”他弯起唇角:“担心我?”
虞笙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开玩笑,如实道:“挺担心的,毕竟下午,你看见那个事时,脸色就很难看了。”
“如果不太困,”他眼睫颤动:“能陪我坐一会儿?”
“可以的,”她走进屋,屋里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有淡淡的沉香味儿,她看到他桌上点的藤条香薰:“你很喜欢点这个?”
“偶尔,”段昭在床边坐下:“睡得不太好,就会点。”
虞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现场她没有看到,听老板娘和后来进来取花的女孩说了几句,好像挺惨烈的,就试着问了下:“是不是,地上有很多血的那种?”
段昭平和的笑着:“就别再让我回忆了。”
“对不起,”虞笙在他旁边坐下:“我也不知道,就是这种恐惧要怎么克服,或者你可以试一下,听着歌睡觉,要不就多看一些,有意思的电影,如果都不行,你试试睡前编几个小故事?”
“编小故事?”段昭扬眉看她,似是不懂。
“就是,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比如,安吉丽娜朱莉,你可以编,你和她一起制霸好莱坞,然后参加电影节,你们俩挽着手迈上红毯…之类的…”虞笙说着说着,就看到段昭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顿时有点说不下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道理,你听说过吧,这就是一种心理疗法,让你把现实中幻想的事,在梦里,得到完美的,体验…”
段昭听完,轻轻的给她鼓掌。
“虽然我这个想法,挺伟大的,”虞笙报以心虚的笑:“但也不用鼓掌。”
“你编过和谁,什么样的,小故事,”段昭眼尾带着兴趣:“说来让我听听。”
“这怎么能说呢,”虞笙满脸写着拒绝:“这是隐私,而且睡前迷迷糊糊的,想的什么根本就记不住,就算梦到了,醒来以后,也就忘了,就一时的开心。”
她当然、不可能忘。
她编过,她站在台上唱歌,台下周杰伦、五月天、林俊杰这些人,都为她举牌呐喊,然后为了邀请到她做他们演唱会的嘉宾,这帮人还打了一架。
这是她睡前的故事,等睡着后,就迷迷糊糊的看到,台上戴着海绵宝宝头套的少年,唱着歌向她走来,摘掉头套后,露出段昭的脸。
“那我就当,”段昭似是看穿的笑:“你梦里都是我。”
“所以我不会做噩梦,”虞笙反正推脱不掉,所幸学着他那种臭不要脸的说话方式回道:“你肯定是梦里没有我,所以,全是噩梦。”
段昭愣了三秒,非常爽朗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可笑的,他笑的肩膀都在颤。
可从再次见面后,她就还没看到过他这么笑。
忽然就有点,恍惚。
“你笑什么?”虞笙都快被笑毛了,很不给面子的说:“你这种人真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胆子小得不行。”
“是啊,”他纵容道:“那你哄着我睡呗。”
“你也好意思,这么大人还说这种话,”虞笙嘟囔:“太不要脸。”
“早就没脸了,”他心情不错的认了这个词,贴身过来,搂着她:“现在胆子还小,也不会编故事,我怎么办呢。”
他离她很近,气息烘着她脖颈,弄得她全身都麻了。
“你别说话了,快睡觉吧你,”虞笙躲避的抓起被子,蒙在他脑袋上。
低沉笑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她都服了,这个人该不是夜来疯,这种病去哪看比较好?
“你有事没事,光笑干什么?”怕他闷,虞笙好心眼的掀开被子。
顿时,大灰狼骗过小兔子,露出得逞的笑容,一把把她揉进怀里。
*
那晚,她给了他一个很深的吻,却也没有再继续什么,这是到目前为止,她最大的限度了,虽说是没有挑明这层关系,却相对的,可以默认为,不介意和他的接触。
段昭也没有提起过什么,似乎也并不急着要一个答案。
三天过去,跳楼女孩的事件被确定为自杀行为,并无媒体报道,电视台门口也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奶茶店关门了,门口贴着招租电话。
却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虞笙刷短视频时,刷到关于跳楼女孩的悼念信息。
一个名字跳入她的视线。
周栩。
她指尖悬着,迟迟未翻过那条视频。
网友在祝福中写到:愿你在天堂,栩栩如生。
她看着周栩从小到大,逐渐成长起来的影像,心生怜悯的同时,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错觉。
*
于情于理,虞笙都觉得,应该去看望一下周文良。
约的是周末这天,段昭听说后,陪她一起去的。
周文良家里,充斥着浓烈的燃香的味道,入口供奉着佛堂,可能是周栩刚刚去世的关系,电视机这种娱乐设备,被蒙上一层白布,看起来凄凄寥寥,屋内的陈设也非常简单,客厅一侧的墙上,有一副被摘掉的挂画,由于时间太久,露出的墙面,勾勒出一片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白色。
“是栩栩小时候拍的,一张,”周文良看似苍老了些,叹气道:“全家福。”他招呼她和段昭:“你们坐吧。”
虞笙对他道了节哀,看他要拎了茶壶,去厨房沏茶,客气的拦道:“周叔叔,不要麻烦了,我们就是来看看。”
“之前不知道出事的是周栩,”段昭沉声道:“也没帮上什么,今后你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对,”虞笙也说:“我和段昭的电话,你都有。”
“好、好。”周文良眼里有一些动容。
虞笙低下头,错开他的目光:“周栩,她怎么会,”她声音极小,也不知道怎么问:“自杀了呢。”
“是我对不起她,”周文良眼里失色:“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对不起栩栩,也对不起…”
虞笙余光见他看着自己,警惕的看了回去,他立刻咽回想说的话,摆摆手:“希望她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别找我跟她妈这种。”
第86章 偏偏招惹
虞笙事后去墓地祭拜了周栩, 去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段昭这件事。
天色很阴,满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浊云。
墓碑上的周栩,安静的笑着。
虞笙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 什么也没说的, 然后, 轻轻将一束百合, 放在她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