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和春草一起踏着风雪,沿着路往客栈走去。
走了一会儿,崔茵忽然停住了脚步,“平安符!交给你拿着装着平安符的锦囊呢?”
春草唰的吓白了脸,寻遍了全身也没找到,嗫嚅道,“我好像给掉在路上了。”
崔茵叹气,不想责备她,“一同找找吧。”
两人只有一盏灯笼,沿着雪地里的脚印仔细寻找着,忽然看见前面的枯草边上有个影子,像是那只锦囊,崔茵赶紧小跑过去。
只是刚拾起来,脚底便一滑。
春草抬头,一时间呆住了,手里的灯笼掉在了地上。
崔茵也是一愣,她并没有跌下去,而是手臂被一只大掌握住,整个人被轻轻扶了起来。
漫天的大雪中,昏暗的视线辨不出那人的五官,只能看清是个挺拔高大的男子,轮廓英毅,崔茵的一只手臂被他轻松攥住,相比之下像是一枝可怜的柳条。
二人离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陌生而又充满压迫感的味道,那是一种完全脱离她认知范围的陌生男子的气息。
崔茵不合时宜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杀气,对,他身上的这种气息,不是整日饮酒作曲的士族子弟的风流,也不是李承璟那样的凉薄冷清。
萧绪桓见她有些愣住了,竟没抽走手臂,手心微微发烫。
他主动退后一步,松开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
“唐突夫人了。”
崔茵这才恍神,顺着春草走过来后手中朦胧的灯影,看清了这个男子。
只见他忽然伸出手,掌心朝上。
崔茵低头看去,是她要找的那枚锦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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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方才从崔茵离开道观路过丹阳城之时,便落入了他的眼帘。
萧绪桓知自己并非什么善人,但绝非故意窥探于她。她与两个仆婢单独乘车回钟山,见天色已晚,这才默默护送。
寒风卷着飞雪落在二人的肩头,眼前朝思暮想的美人近在咫尺,睁大了一双澄澈的明眸,朱唇微张,似乎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住了。他面上淡淡的,只礼节性对着她笑了一下,殊不知早已心跳如雷,克制着退开一步,松开她的手臂。
他竟有一瞬间的慌乱和紧张,方才这样近的距离,她会不会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
崔茵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个陌生且具有极强危险气息的男子心跳如何,怔忪过后,看向他手心的锦囊。
“多谢。”她伸手想拿回,指尖却在半空停下,蓦然间脸颊有些微微发烫,迟疑了一下,对春草示意帮自己拿回锦囊。
这是个陌生男子,合该保持距离,方才也就罢了,情急之下他出手相助,崔茵才免于狼狈跌倒。
他定然注意到自己梳着妇人发髻,是已嫁之身,所以称她为夫人而不是小娘子。如此,自己亲手从他掌心接过东西,不合礼数。
春草的视线懵懵地在他二人身上扫了几下,忙将东西接了过来,挽住了崔茵的。
萧绪桓见她鼻尖与玲珑的耳垂都冻得有些发红,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夫人是要往哪里去?”他轻轻移开视线,看向空中,“夜里风雪大,夫人与婢女若是徒步,怕是艰难。”
崔茵听他语气温和,冷硬的轮廓眉目间却十分柔软,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春草嘴快,见他不像是恶人,脱口便出,“这位郎君,我们夫人的马车坏了,车夫去城中赁车了,我们要赶去前面的客栈,只能走过去……”
“春草!”崔茵慌忙打断她,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萧绪桓,“时候不早了,多谢郎君方才出手相助,就此拜别吧。”
说着匆匆拉着春草便要走。
只走出两步远,便觉脚底像是渗进了积雪,刺骨冰寒,步伐瞬间慢了下来。
只听身后那人还未离开,喊住她们,“夫人莫怕,某不是坏人,若是需要帮助,可以骑马送夫人到客栈。”
崔茵心口直跳,直觉告诉她这人说的都是真的,但他是个成年且英武的男子,她甚至需要仰头看他,那种压迫和不安还是隐隐敲击着她的心脏。
春草冷得直发抖,央求道,“小娘子,客栈还远着呢,咱们怕是真的走不到那里。”
崔茵紧了紧斗篷靠近脖颈处的细绒毛领,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转身,有些警惕地皱起眉头,打量了一眼他身旁的马。
只有一匹马,怎么能送她二人去客栈。
萧绪桓看出了她的疑惑,被她一张雪仙般的娇颜露出的孩子般的表情逗笑,只不过不好表露出来,伸手指了指另一侧,“夫人不必担心,你们二人可一同送到。”
崔茵和春草转头,这才发现,原来路的另一旁还有两个人,一个骑在马上,一个牵着缰绳站在一旁。
天色昏暗,这才没被她们注意。牵着绳子那个年轻人,看她们转过脸来,竟还招了招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来。
崔茵:“……”
她权衡利弊,只好接受他的好意,“那便谢过郎君了。”
大白牙听到这边的动静,牵着马小跑过来,古道热肠地对着春草道,“小娘子可会骑马?”
春草一愣,摇了摇头。
大白牙也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看向萧绪桓。
而萧绪桓此刻却注意到,崔茵垂首,半张小脸藏在了绒领里,从他的角度看去,双颊绯红。
他立刻明白过来,“夫人呢?可会骑马?”
果不其然,崔茵局促地轻轻抬眼,小声道,“不会。”
士族出身的小娘子,能与男子一样读书识字作文章,也能像她一样跟着阿爹学书法,修史册,唯独不会骑马。
崔茵脑袋里嗡嗡作响,暗自懊恼,怎么就忘了这茬,她与春草都不会骑马,难道要与他同乘一匹?
萧绪桓看出了她的纠结,安抚道,“夫人可是有什么疑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递给她看,“萧某乃军中人士,不日前方归来,夫人可信得过?”
看清楚令牌,的确是军中所有,崔茵脸颊更烫了,怪不得他有些吓人,原来是武将。她自然知道前几日大军凯旋,北伐归来,这人既然是武将,于大梁百姓自然是功臣,若是对她有什么觊觎和非分之想,何必与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只是……方才她连亲手去拿锦囊都迟疑了,与陌生男子同乘一匹马,崔茵还是心慌。
她面薄,但也知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低声委婉地请求,“妾有些畏寒,可否借郎君的披风一用。”
萧绪桓解下递给她,看她在身上系好,似乎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抬头对他粲然一笑,“有劳郎君了。”
春草依样借了大白牙的披风,虽免不了肢体接触,至少能隔开些距离。
萧绪桓扶她上马,对另一个手下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等这位夫人的车夫回来,带他去客栈寻人。”
说罢,翻身上马。
缰绳被他握在手里,不可避免的碰到身前的纤细身形,空气中除了大雪凛冽的寒气,更有一股悠悠的兰香,兰花高洁淡雅,用在她这样的美人身上,却多了几丝妩媚清艳。
她似乎很喜欢兰花,方才便注意到了,裙摆上也绣着幽兰,锦缎做的衣裳在雪的映衬下泛着浅浅浮光。
李承璟待她似乎很是宠爱。
她也彻彻底底不记得自己了。
萧绪桓深吸一口气,握住缰绳的手微微发力。
自然是不记得了,自己对她而言,不过是三年前战乱里的一个陌生人,那天她那样害怕,匆匆几面,忘记也是正常。
只不过想起属下打听来的情况,又想起那日在小丘上撞见的香艳旖旎的一幕,萧绪桓心底发涩,他不知道此时的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是否还甘愿与李承璟在一起。
他没有立场和资格开口询问,那会吓到她的。
察觉到怀里的人极力避开他,拉开距离,他忽然有些私心和故意道,“还未与夫人介绍,我姓萧。”
崔茵咬唇,柔声道,“萧郎君。”
“夫人怎独自出行,您的丈夫呢?”
崔茵心里已经想过如何回答了,毕竟自己这身装扮,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但若是胡乱编造一个姓氏,建康士族高门这样显赫,稍微一打听便露馅了,于是她拿出一早编好的说辞,答道,“妾与夫婿皆是江北人士,祖上未能与朝廷一道南渡,这几年江北战乱,这才来到建康。”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紧张道,“妾的郎君他……他不在了。”
空中飘荡着一丝诡异的寂静。
崔茵眨了眨眼,她看不到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但能察觉到他听完这句话后似乎是愣了一下。
良久,身后的胸膛隔着衣裳和披风渐渐靠近了一些,崔茵被一股温热的气息围住,下一秒,那热气喷薄在侧颈,拂动着细密的绒毛,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只听他道,“夫人节哀。”
崔茵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就算骗过去了吧。
萧绪桓内心却在轻笑,李承璟不过如此,崔茵大可编其他理由骗他,最后竟挑了这一个。
雪地里骑马比平时慢了许多,偶遇到起伏不平的路,两人便不受控制的触碰到一起。
纤薄的后背撞上宽阔坚硬的胸膛,令崔茵满面通红。
就是李承璟,也不曾这样骑马带过她。
男子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后颈,崔茵努力忘记这一切的存在,但落在颊上冰凉的雪花和那热气鲜明的对比,还是在提醒着她。
自小被以闺秀的名义束缚、教养,这几日先是被贬妻为妾被辜负,又是被李承璟半强迫地在马车上云雨,如今陷入困境,又与陌生男子离的这样近。
崔茵整个人都浑身发烫,紧紧闭着眼睛,想控制住眼中的湿润。
不过幸好,这位萧郎君很是君子,除了几下颠簸微微与她肢体相触又迅速拉开距离以外,再也没有什么轻佻的举动。
终于熬到了客栈,萧绪桓轻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下了马。
崔茵连忙道谢,“多谢萧郎君,春草——”
她让春草拿出钱袋,摸出几锭银两,想要酬谢他的帮助。
萧绪桓看了一眼,婉言谢绝。
“时候不早了,这雪要下一整夜,恐不能赶路,夫人今晚便在客栈住下吧。”
崔茵点头,坚持要将银子送给他。
萧绪桓只好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