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死还是没死
恬淡的田园生活开始。
曲月真正当起了小主妇,和林羽轩平静而踏实的生活着,她主内,他主外,就连小剧场也归他管了,她不想再插手世俗之事,只偶尔想要打打牙祭时,才同林羽轩坐上马车,到闹市里吃喝玩乐一番。
反正,林羽轩说,他会养活她的。
原来这种生活也是一种满足,虽然不能让人甘心,却倒还是能过得去。有些东西不去想,便也不能戳痛你的心。有时候她也佩服自己,好像,自己真的挺随遇而安的,女人没心没肺一点,会让自己好过很多。爱情,纯真而深刻的爱,刻骨铭心的爱,都是童话里的东西。
穿衣吃饭过日子这才是现实的。
看着林羽轩和美温柔的笑容,她冰凉的心被冲淡,心境也渐渐像平静的湖水一般,她刻意的在心中将那个人的一切忘记,并告诉自己,她会和羽轩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直到这一天,她实在有点受不了冷清,突然想去小剧场听听曲儿,缠着林羽轩很久,林羽轩因为有事要做,便没有跟随她,让仆人骑了马车送她。
路经一处,见政府公告栏前围了许多人。曲月本就厌烦甚至害怕了这种公告,有点逃避的只管架着车前走,不想下来观看。却不料,耳边还是听到有很多人都大喊起来:“国师被皇上处死了!国师被皇上处死了!”
曲月恍若遭霹雳一样,僵硬住了,满耳只听到街上的人在叫,国师被皇上处死了!
被处死了!
“停车!”曲月大喊一声,踉跄着跳下马车,呜咽着冲上去看公告。
“国师兰鹤,为卑微妖女所蛊惑,屡劝不改,抗旨拒与帮国联婚,顶撞皇帝,近日被处以死刑。”
死刑!
死刑!!
死刑!!!
公告上鲜红的字刺目得过了份。
曲月捂住嘴,眼泪滚滚而下。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一刹那,她只感到冰冷刺骨的巨大痛苦将她包围。
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死?怎么会被处死?她还以为他欣然迎娶了公主,却不料他居然为了不娶公主而被皇上处死!不可能的,他那么高傲那么不可一世,怎么会被处死?他嚣张的说过皇帝也耐他不得,他说过他不会死的!他骗她,他骗她……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人,不是神……他会死,他会死……
公告上的那几个字一直在眼前盘旋,曲月眼前一花,最终缓缓地倒了下去,倒下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
可是,那不是她期待的那个温柔的声音。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对她笑了,再也不会对着她妩媚的叫着:月儿,月儿……那个倾天倾地的清婉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再也没有了。
天崩地溃。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家的房间里,睁开眼的瞬间,就听到林羽轩急切的唤声,可是同时,那公告栏里的信息也如千刀一样向她袭来,痛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太好了,你醒来就好了……小月,吓死我了,你晕倒了,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你得好好休息了,以后不准再一个人出去……”林羽轩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念叨着。
曲月终于没有心情敷衍他,木然地看着窗外,看见有几片枯叶悠悠地飘落下来,天,渐渐要凉了。蓝色的背景上白云悠然,风卷着枯叶在空中盘旋着,一声一声,仿佛在问着,你后悔了吗?你后悔了吗?
她后悔了吗?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还是这样选择。
但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无法后悔了。就算后悔,一切还能重来吗?答案是不能。
她不知道以后要怎样才能活下去,虽然不是孤单一个人,虽然有林羽轩。以前,虽然也不在一起,可是因为知道他活着,他安好的肆意的在国师府住着,所以守着记忆,她也勉强过得安心。然,当知道月色下那一抹纤细修长的身影再也没有了时,她不知道拿什么来支撑着自己。
蜷缩在被子里,她轻轻地颤抖着,静静地流下眼泪。
林羽轩默默的看着这样的曲月,不再掩饰不再强装快乐的曲月,她痛的这样真实,这样肆无忌惮,他的心更加剧烈的疼起来,原来那个人死了,才是深深的住进了她的心里……那么,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让一切回到从前,他该怎么让曲月带着对那个人永远的想念和他一起过后半生的日子……
失神的退出房间,他握紧了双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图的什么,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又错了!
时间,缓慢得近乎残酷地流淌着,日子,枯燥无味地一天天过去。伤痛渐渐被时间所冲淡,而越发鲜明的,是国师清婉妩媚的笑颜,他的长发,他的白衣,他的一颦一笑,他的每一个姿势,每一个眼神,都在曲月的心里留下永恒的伤痛。
坐在院外的林子里,她双手抱膝,垂下头去,小声地一遍又一遍念着:“国师……鹤……兰鹤……我好想你,我不在乎做你的宠物了……不再逃避你了……我们……我们和好吧,好不好……”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耳边只有风呼啸着吹过长空的声音,一阵一阵,沉静而悲凉。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以为是林羽轩。这些日子她心里有多苦,林羽轩亦是如此。她不再勉强自己对他笑,她没有力气没有能力让自己享受这安静的几近死寂的生活,她无法让悔恨在心中抽去,所以她任疼痛狠狠的折磨着自己,亦已无法顾及羽轩。
“是曲月姑娘么?”身后的声音是陌生的。
曲月回过身,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男人,木然地点点头。
年轻男子俯视着她,面无表情的从披风里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她头上,她立刻就软了下来,动弹不得。“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这一刻,她没有害怕,连慌张也没有,她的心早已经麻木了。甚至她在想,也许就这样被人杀了也不错。
“有一个人想要见你。”他抱起了她,然后她听到一阵风声,眼睛虽然睁不开,可是她也清楚,他带着她飞上了天空,这是轻功极好之人。
“不必这么劳神,我已是个无用之人,不想见任何人……”她轻声呢喃着。
“这由不得你。”头顶上的声音波澜不惊地道。
身体开始有点冷,许是飞的久了一些,抱着她的人连呼吸都依然很平稳,她不解了,她是什么时候与这么高深的人有交集,竟让他这么辛勤的带她去?
一会儿,感觉到了在急剧下落,那人放下她的时候,她身体的力量又回来了,惊诧地睁开眼,她看着眼前这幢巨大的银色宫殿,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又穿越了么?
她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宫殿前的空旷广场,阳光打在银色的宫墙上,使得其散发出诡异和神秘的气息,给人以巨大的庄严压迫感。
年轻男子径直朝那座足有五人高的银色金属的门走去,门环嵌在一只怪兽浮雕的嘴里,他伸手敲了三下,然后门就缓缓地打开了,他回过头来,扬了扬下巴示意曲月跟上来。
曲月疑虑着,然后抬起脚步跟了进去。该来的总会来,她现在还有什么可怕见的,大不了一死。
一进去,才发现竟然豪华得出乎意料。宏大,宽广,气势磅礴,装饰极其粗犷但又不失美感,用来照明的竟然是大如椰子般的夜明珠,镶嵌在墙壁上突出的火炬雕塑上,四处挂着浅蓝色的帷幕,帷幕上隐隐可见闪出幽光的幻影花纹。整个大厅金碧辉煌,灿烂无比。
然而这一切都不足以引起曲月的注意,令她震惊的是,大厅正中,白玉阶上端,一张华丽的椅子上坐的一个人,白衣如雪,墨发如丝。
他仰起头,将水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手背白皙如玉,姿态傲睨万物。
“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巨大的惊喜和激动中,曲月直觉得心儿几乎快跳出胸腔。
他将水晶杯往旁边一抛,然后朝她走来,雪白长衣拖曳在地,姿势优雅如常。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眼睛渐渐模糊,曲月几乎是哽咽着道。
他伸出手来,曲月也如被蛊惑般朝他伸出手去,然后,“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在她的左脸上,她的头被打偏往一边,脸上立刻火辣辣的痛起来。转过脸,她惊愕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眉若远山,明眸璀璨,绝美一如往昔,只是冷若冰霜。
“我还没有死,让你失望了。”他轻轻地道,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我……不是,我……”
“啪”的一声,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扇在右脸上,两边的脸都火辣辣地痛起来。
曲月的眼泪几乎要迸出来,“你……你听我解释……啊!”这次是更加重的一掌,直将她劈翻在地,她捂着脸,嘴角吐出鲜血,含着眼泪转过头看着他。
他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毛巾,仔细的将打过她的右手擦了一遍,然后把毛巾弃在一边。
“解释?”兰鹤俯视着曲月,脸上是不屑的笑,“解释你为了‘自由’一次次欺骗我?解释你跟林羽轩鬼混背叛我?!”
曲月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
“蠢女人!你帮了皇帝小儿这么大的忙,帮他找理由除掉了我这个功高盖主的国师,他至少该送你两座金山,我的命,难道就只值你那个小剧场和一处民宅么?”兰鹤轻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兰鹤……并不是这样的……”曲月伸出手,想要去抓他的衣摆,却被他一脚踢开,“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78,真想杀了你
曲月被踢的向后倒去,再一次摔倒在地,巨大的心痛和身痛交错在一起,像一个石滚碾压在她心上,令她泣不成声,“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我不知道他要害你,我也没有想过要害你……”
他依然冰冷地看着她,无动于衷。曲月迎着他陌生的眼神,心底一层层结冰,要解释的话都缩了回去。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散开,雪白的玉石地板上留了一滩血,鲜红得刺眼。曲月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兰鹤,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走了。”不管了,反正他没死,那就一切照旧吧,随他误会随他愤怒,反正他们已经分裂至此。
兰鹤轻笑着,笑得妖艳妩媚:“你还记不记得在皇宫里,我曾警告过你的话?”
曲月身体一滞。她记得,他说,如果你敢与别的男人有乱七八糟的事,我一定先杀了你。
“要杀我吗?”曲月苦涩地道,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痛,心痛得无以复加,还有气愤。“那就动手吧,我来到这里本就是个错误。”她还以为他没有死,终于见到他了,她还在为他的安好而喜极,她还以为终于有机会和他重来,以为是老天怜悯她,没有想到,招来的竟是这样的待遇。
兰鹤眼波流转,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那么容易就死掉。”说完,脸色一沉,转身朝座位走去。
曲月惊惑间,一个侍卫走了过来,手上提着一条粗长的鞭子,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便被狠狠抽了一鞭,背上顿时如被劈了一刀般剧烈的疼痛,她痛叫出声,身子也随着鞭子的力道翻滚到一边,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那个人。
他恢复了慵懒的坐姿,手里捏着一只玉杯,脸上带着微笑,笑得格外开心。
原来他是动真格的,他居然真的下得了手……
侍卫转过头,征询地望向他。
他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侍卫又扬起了手,这一次,鞭子更重,曲月紧咬牙关,闷哼一声,感觉到身上有粘粘的东西流出来,同时,有种被嘶咬的蛰疼。
哆嗦着再一次抬眼向上望,她想问他开心吗?看到她这样真的很开心吗?
然,他还是他,高高坐在玉座上,笑容依旧。
曲月蜷缩在石室的一角,浑身颤抖。
她不是铮铮铁骨,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她受不了这样的毒打。
不知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铺满干草的石室里,就像一个牢狱,与之前那美伦美奂的宫殿差的太远了。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鲜血斑斑点点,破裂处露出的皮肤上鞭痕交错,头发蓬乱成一团,手指鲜血淋漓,肿得简直和萝卜一样了。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酷刑,虽然不是生在那种官宦之家,可是从小父母都很疼爱她,即使小小的皮肉之伤也几乎未曾受过。只有那次,打胎的那次算是例外。
怨恨又在心里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