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城的事,最好瞒下所有的人,只除了……外翁!
李思浅站到窗前,看着岸边郁郁翠翠、深深浅浅的绿,再细细过了一遍,打定了主意,也不叫邹嬷嬷,自己取了竹影纸,研了墨,取出那支特制的纤毫细笔,仔仔细细给外翁写了信,封好,叫了余七进来,俯耳交待了几句,吩咐他傍晚落锚后下船一趟,再把信送出去。
第二天,余七奉了邹嬷嬷的吩咐去早市买几样李思浅想吃,却不大好买的菜蔬,直买到太阳升了老高,余七才背着不大的篓子回来,一上船就抱怨:“这地方再怎么说也是个万人大县,怎么连点子菜都没有卖?真真是!要是长年累月住这种地方,还不得把人憋坏了?!”
“余爷是天子脚下见过大市面的,”船工们笑起来,“到县城当然觉得小不便当,余爷要是到我们村里,那才知道什么叫不便当呢!”
几句说笑间,余七将一篓子菜蔬送到厨下,船工们开始起锚,正要张帆赶路,岸上一个家仆打扮的中年人冲船上扬着手高声问道:“可是同升行刘掌柜的家眷?”
“是啊,你是?”余七扬声答了句,那中年家仆一脸喜色,“可算迎到了!小的是刘家管事,我们老太太遣我来接大奶奶!”
余七一听,急忙让船工重新落了锚,放跳板接了中年家仆上来,禀了李思浅,将他引到船舱门口。
“回大奶奶,年里年内,老爷在府城置了宅子,过了年,老太太就打发人开始收拾,上个月初,收拾停当,老太太就带全家搬进了府城的新宅子,大奶奶回家的信儿递到了老宅子里,一来一回耽误了几天,老太太接到信儿就打发小的沿河来迎大奶奶,要接大奶奶往府城的新宅子里去。”中年家仆喜气盈腮,毕竟,能在府城置办宅院把全家搬过去,这可是大本事!
“辛苦丁管事了,嬷嬷,赏他。”李思浅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丁管事谢了赏,又细细说了一会儿府城新宅子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阔气,直说的余七瞪大眼睛很是佩服,怪不得能在老太爷面前挂上号,光这份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就令人景仰!值得好好学习!
“……从这儿到府城坐船倒不便当,大奶奶怀胎辛苦,小的已经备了顶大些的暖轿,从轿夫行挑了几个抬过官轿的轿夫,说是抬起轿子,稳的轿子里的茶都不带晃一晃的,大奶奶只管放心。”看样子这丁管事很能干。
李思浅在帘子里笑应了,吩咐照丁管事的安排,弃船乘轿,走陆路回府城新家。
轿子抬的很稳,走的就不快,连走了七八天,才到了离府城最近的镇上,镇子离府城不过大半天的路程,丁管事只说家里要来人接的,打发了轿夫。
客栈里,田老爷子已经等了一天了。
李思浅和田老爷子几乎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天还没亮,田老爷子就悄悄启程,继续南下,李思浅则在太阳高高升起后,上了府城‘家’里来的轿子,不紧不慢往府城去。
午时,李思浅一行在一家茶坊歇脚。
吃了饭,邹嬷嬷扶着李思浅出来,却是上了刚刚停下的一辆车里,丁管事和几个轿夫依旧抬着轿子往府城去,李思浅的车岔上另一条路,往京城方向去了。
第366章 大帅到了
南周,傍晚,太子亲征的队伍正忙着安营布防、埋锅做饭,这里离厉大将军的驻城也就三四天的路程了,整个营地没有即将面对厮杀的紧张,有的只是一片兴奋,仿佛再过几天到达的不是战场,而是一场盛大的表彰庆功宴。
营地正中的那座巨大的明黄顶牛皮毡帐中,三十多岁、已经发福很厉害的太子满满当当的填在扶手椅里,眉头紧拧,一脸不悦,盯着掀帘进来的菊姐恼怒道:“你们姑娘到底哪儿去了?别再跟孤打马糊眼儿!”
“太子爷!”菊姐深曲膝见礼,一脸苦楚,“不是婢子要瞒太子爷,实在是姑娘临走前话说的严厉,太子爷也知道姑娘那脾气,一向说一不二……”
“怕你们姑娘,难道你就不怕孤?你若再跟孤吱吱唔唔,不用等你们姑娘回来,孤这会儿就能杀了你!”太子‘啪’的一拍桌子,这么多天没见阿雲,又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太子这心里急的就象几百只猫一起挠!
“太子爷饶命!”菊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不停,“不敢瞒太子爷,实在是……婢子这就说!这就都告诉太子爷!”
“别废话!快说!起来说!”太子急的心如火燎一般。
“是!”菊姐先站起来,“谢太子爷,太子爷,我们姑娘……唉!”菊姐先长长叹了口气,“自从知道太子爷要亲征,我们姑娘就没睡过安稳觉!姑娘说,太子爷这趟亲征都是因为信了她的话,她心里很不安,虽说她说的话她有把握,可什么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事情跟她推断的不一样呢?万一……太子爷不知道,姑娘那些天翻来覆去就想这一件事!人愁是愁得来!没法说!”
太子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不过没打断菊姐的话,菊姐一边说一边紧瞄着太子,接着道:“太子爷启程前两天,姑娘一夜一夜睡不着,那天还没亮,姑娘突然说,她得先行一步,先到厉大将军军中,先面对面看一看战况,最好能见一见端木家那位年青大帅,姑娘说,太子爷这一趟出来,无论如何要毕了全功!”
太子脸色微变,“糊涂!她一个女子,虽说会点功夫,可是……”
菊姐这一番话说的太子心里五味俱全,又酸又软,这些年,这么些年,真真正正替他着想,一心一意只替他着想的,只有阿雲!
“她要是有个好歹,让孤……孤岂不能痛死?”太子的语气让菊姐顿时觉得轻松了。
“唉!可不是,我也是这么劝姑娘的,可姑娘说我不懂,不知道太子爷的难处,姑娘说她这辈子别无所求,只要太子爷顺心称意,不受那些鼠目寸光的小人的腌臜气!姑娘说,她这一趟,必要让太子爷从此顺心遂意。”菊姐又替她家姑娘表了一遍忠心。
太子紧紧抿着嘴,沉默半晌,突然叹了口气,示意菊姐:“你下去吧,有你家姑娘的消息,不管什么时候,哪怕三更半夜,不管何时,立刻过来禀报孤知道。”
永安城里,端木莲生勒慢马步,四下打量。
永安城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地,也是通往南周的交通要道,从前是梁地面对南周最前沿的重镇,他驻守南边这些年,和南周年年打仗,战场一次次往南周推移,从没后退过,永安城早就成了梁地和南周商人心目中来往梁地和南周最近最便利,又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年一到战起,永安城就热闹的挤不动,可今年……
端木莲生越看脸色越阴沉,这会儿的永安城,几乎就是座军镇了,街上可以跑马!端木莲生猛的抖了抖缰绳,纵马冲到高高悬着帅旗的从前的府尹衙门,跳下马,没等脚落地,黑山那嗓子喊了多少年、早就喊的熟练之极威风之极的‘大帅到’就如平地炸雷般响起。
门内一片叮咣嘈杂,中间夹着又惊又喜的吼声:“快快快!大帅来了……快让开!我的甲呢……”
随着杂乱声,门里涌出一群喜笑颜开的将官,跪成一片,“大帅,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标下就没活路了……”
“起来!成何体统!”端木莲生眼底一片温情,脸上的神情却严厉异常,“何标!怎么穿的衣服?刘全!你的佩刀呢?……”
一群将官急忙收了笑容,一脸严肃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军容军姿。
“爷几年不在,你们就成了脱了缰的野马了?明天统统丑末去教场,爷要好好操练操练你们!”端木莲生将鞭子扔给黑山,厉声吩咐,黑山接过鞭子双手捧着,冲那群大气不敢出的将军挤了挤眼,爷回来了,这整天被揍的死去活来的日子也回来了。
“二爷好大的军威。”正堂台阶上,现统领南军的高大帅眯缝着眼睛,看着端木莲生干笑道。
“嗯。”端木莲生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抬了抬手,从高大帅身边擦肩而进,高大帅脸上愠怒顿时,又重又响的‘哼’了一声,转身抢先几步,在端木莲生之前进了正堂,端坐到正中的帅位上。
“二爷来的正好!这群刁滑之徒既是二爷手里使出来的,某就请教请教二爷,抗令不遵该当何罪?阳奉阴违该当何罪?敷衍塞责该当何罪?临阵脱逃又该当何罪?”高大帅大约实在是憋急了,不等端木莲生坐稳,就一句紧一句,茁茁逼人。
已经规规矩矩垂手站了两排的将官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全是兴奋加幸灾乐祸的小火苗。
“本帅治下没有刁滑之徒。”端木莲生正襟危坐,答的严肃认真,高大帅气的手指连抖了几抖,重重一拍厚重的长案,指着站在右排第二的何标道:“昨天我令他出城冲杀,他竟当面抗令不遵!他是你手里使出来的,我敬你忠心为国,就暂且按下,留给你处置。”高大帅横着端木莲生。
端木莲生微微侧头看了看高大帅,点着何标道:“说!”
“是!”何标上前半步出列,干脆利落的答道:“昨天早上应卯前,标下和几个同伙在这正堂外说话,标下嘴快,说当年大帅统领咱们的时候,从来都是向前进,什么时候后退过?如今倒好,一退再退,竟一路退进这永安城,退到大帅十四岁那会儿了,这也太丢人了,我要是主帅,早一把抹了脖子了!一不小心,让高大帅听到了,点了卯就扔帅令让标下出城冲营,虽说知道……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对不对?虽说明知道这是报复标下嘴快,让标下去送死,可标下还是准备接了这帅令,问高大帅两冀谁配合?侧后谁接应?冲到哪儿?万一冲了下对穿,还冲回来不?高大帅统统不答,标下这就没办法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标下就没为,照理说,大帅前儿就该到咱们军中了……诏书来了,大帅也快到了,照理说,大帅又没发话,标下觉得,标下这不算抗令不遵!”
何标这一番话说的一口气下来不带喘气儿的,端木莲生拧着眉头,郑重的点了点头,“何标知道考虑两冀、侧后,长进了,高侯爷,一兵养成不易,一将养成更加不易,为帅者当怜惜兵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让将士枉死……”
“为国捐躯是我等荣光!朝廷养你们,就是为了用在此时!怕死惜命,你等的爱国之心、忠君之义呢?”高大帅‘啪啪’拍着桌子打断了端木莲生的话。
“高大帅说的精彩!说得好!高大帅身为主帅,当为全军将士之楷模!请高大帅为诸将士做个榜样吧。”端木莲生接的飞快,“请高大帅现在就出城冲杀,以壮我军气势,以展爱国之心、忠君之义!在下愿为大帅掠阵,如何?”
“你?”高大帅一张脸由紫涨而青白,端木莲生轻笑几声:“高侯爷,南周侵边不过三两个月,你一路退了四百多里,丢了五座城池,那五城,都是你眼中这些刁滑之徒浴血打下的,高侯爷,你是人,男人,得要点脸。”
“你……你你……”高侯爷气的嘴唇抖浑身抖,黑山上前一步,满脸恭敬的架起高侯爷,“侯爷这一阵子累坏了,小的送您回去,您老离家也好几年了,家人得多想您,小的这就送您启程回京城吧。”
永安城外,连绵的营帐中,已经五十来岁的厉大将军背着手站在帅帐门口,怔怔的远眺着不远处的永安城。
又是功亏一溃!不是说他被梁帝彻底厌弃,再无翻身机会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这么快!厉大将军心里都是凉意,梁地再无端木华,是太子那边传过来的信儿,这一回极力主战的也是太子,太子就在离他几十里外的池州城……这是圈套吗?
“传令!退进池州城。”厉大将军突然吩咐道,不管是不是圈套,端木华既然来了,既然是他统帅梁军,一路高歌猛进的胜利就到此为止了,从今天起,他们就必须由攻转守,能守住夺回来的城池,这一仗依旧是大获全胜!
第367章 急切
“将军,不可!”跟了厉大将军将近二十年的幕僚姜先生急忙劝阻,“万万不可!将军三思!”
厉大将军眉头锁成一团,脸色阴沉的可怕。
“将军,三思啊!”姜先生连连叹气,神情晦暗,“太子亲征,刚到前线,将军却要回撤进池州城,由攻势转为防守,将军这不是打太子的脸么?”
姜先生跟在厉大将军身边久了,说话直截了当,“将军蹉跎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不可因小而失大,就算要回撤,也要再打几仗、最好是打几场漂漂亮亮的胜仗,才能回撤啊。”
“你看看城头上的帅旗,端木华已经到了永安城,这南军是他练出来的,如臂使指,这几个月,虽说咱们攻城掠地,一路推进到这永安城下,可并没有歼灭多少南军,甚至根本没歼灭过南军,永安城里,就算不是以逸待劳,至少比咱们强,这仗怎么打?闭着眼睛往里填将士的性命吗?”厉大将军直视着姜先生。
姜先生叹气连连,“将军,将军!您得变通!您一定得学会变通!你说的都对,这会儿立即回撤进池州城,只防守绝不出战,将战线控制在池州城和永安城之间,把咱们的胜利巩固住,这才是上上之计,若还有余力,当在梁国京城使力,端木华失过一次圣意,就能有第二次,就算这离间计不成,梁帝年事已高,疾病缠身,命不久矣,若是梁太子即位,那位太子还不如咱们这位,咱们再要使离间计必定轻而易举,若不是,梁太子做太子多年,不管谁即位,必生事端,到时有无数可利用的机会……”
姜先生话没说完,后面接上的是一连串的唉声叹气,“唉!可太子亲征来了,将军要后撤,太子怎么肯?太子……也有难处……”姜先生的话意味深长,厉大将军明白之极,和梁帝子嗣艰难相反,南周皇室的孩子简直跟春天里的草芽一样冒的欢快无比,太子有十一个成年弟弟,还有四个半大的弟弟,个个虎视眈眈,而厉家,也出了位嫔,生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
厉大将军一巴掌拍在帐门立柱上,只拍的帐蓬‘哗哗’乱响。
“将军三思啊,太子亲征,领可是总领天下兵马,将军后撤,太子若不肯,立时就能撤了将军的兵权,若是那样……”姜先生摊着手一脸苦楚无奈,“咱们肯定是一败涂地,这五城保不住,恐怕连这五城后头的五城也保不住,将军,以大局为重。”
厉大将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明知不可打而打,这是让他亲手把将士们送去断头台!也把这场难得的胜利送上不归之路。
端木莲生带着七八个心腹之将,沿着永安城城墙一边走一边远眺着绵延的南周军营。
“几年不见,老厉这扎营的本事没怎么长进。”端木莲生从东踱到西,微眯眼睛讥讽了一句。
“打仗的本事也没长进,不过运气好,碰到了姓高的那个稀松软蛋,大帅,您发个令,让标下这就出去冲杀一场,让您亲眼瞧瞧标下说的对不对!”何标一边说一边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帅总算回来了,他真是太兴奋了。
“明天丑末演武前,你先到校场射满五十箭。”端木莲生看也没看他,何标一声‘啊’没叫完,两只手一把紧捂住嘴,一声不敢再吭,大帅虽说回来了,可瞧着象是心情不好……对了,大帅他媳妇刚死了!何标瞟着端木莲生从上到下、连鞋子在内的素白,心里一阵懊恼,他这废话多一样,又坏了事了,估计这一回头功又没他的了!
“南周太子驻进池州城了?”端木莲生眯眼看着池州城方向,冷声问道,刘全上前半步,拱手答道:“是!前天半夜进的池州城,全幅仪仗,光女使和太监就有一百来号人,带了很多军械辎重,光重弩就有三十驾,还有攻城的大云梯、云车各十驾。”
刘全比何标机灵太多了,早就看出端木莲生这一趟回来神情不对、气色更不对,答的详细,却一句废话不敢有。
“打的一手好算盘。”听了刘全的禀报,端木莲生眯眼仿佛在笑,“老厉真是可惜了。”端木莲生看着城外的军营,声音里透着几分实实在在的惋惜。
厉大将军打仗勇猛谨慎,思虑周全,他刚到南边时,南周就是厉大将军驻守,那时候他在他手里吃过不知道多少亏,也亏了厉大将军,他才飞快的成长起来,从十仗几乎不能胜一仗到十仗能有三四场大胜、两三场小胜,都是托了厉大将军这个陪练的福。
陪练……端木莲生的思绪突然一顿,他学成出师前,南军的主帅是舅舅,他名不见经传,那年舅舅病重,他开始代理南军,也是那一年,厉大将军被南周皇帝猜忌,调回闲置,厉大将军走后,那几年,他势如破竹,连下南周五城,名震天下,成了闪亮无比的新一代将星……
舅舅,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多少后手?端木莲生心里五味俱全,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他为什么选中自己?为什么不是大哥?
是了,最初也许是大哥,大哥也是少年成名,惊才绝艳……
“你们先回去,每人写一份节略,各自反思这一战的得失体会,亥初前交给我。”端木莲生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吩咐众将道,众将长揖告退,一个比一个跑的快,这会儿离亥初可没几个时辰了!
“雲娘也在池州城?”城墙上,除了远处钉子般钉着的卫卒,端木莲生身边只有黑山跟着。
“没有确切消息,照理说,南周太子在,雲娘也应该在。”黑山答的谨慎。
“雲娘没在池州城。”端木莲生一声轻笑,“我来了,我在这里,雲娘若随在太子身边,她会不来见我?她必定早就迎在永安城外了,雲娘去哪儿了?”端木莲生象是问黑山,又象是自言自语。
黑山眉头紧皱,爷这话,他也想到了,当年爷成亲以及被贬谪,雲娘身在南周,就敢私自千里迢迢跑去见爷一面,以往这些年,雲娘可没放过任何一个能见二爷一面的机会,池州和永安城快马也就不到一天的路程,他前一阵子担心过雲娘会发疯,天天来往于池州和永安城之间。
“去查!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雲娘去做什么了,现在在哪儿!”端木莲生轻轻错着牙,黑山急忙应诺,这确实是极其要紧的事,雲娘做什么去了?
端木莲生背着手,低着头往前踱步,军靴踩在粗砾的城墙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南周太子居然亲征进了池州城,这件事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照他的打算,他回到南军,依厉将军的谨慎多虑,一定会缩进池州城由攻转防,和他形成对峙局面,他压根没打算收复池州等五城,他的打算和厉将军一样,也是对峙,他要的,是重新将南军握回手里后,就发动京城的布置,上折子要求查清金明池之事,他先要替浅浅讨回公道!
可南周太子竟然带着破城弩、攻城云梯驻进了池州城,厉将军还怎么敢撤回池州城?他敢撤,太子就敢撤了他!
端木莲生突然顿住步,一拳砸在城墙上,他和厉将军都被这愚蠢之极的南周太子捆在战车上非得打一阵子不可了!
端木莲生满腔满腹的郁结愤忿,那城在那里,仗永远打不完,都可以从长计议,可浅浅不能等,都说人魂魄离体,投生之前,在这天地间不能飘荡太久,若久了就灰飞烟灭,他知道他的浅浅,他在她灵前许过愿,她一定听到了,她一定飘荡在哪一处,期盼着他,等着他为她伸了冤屈,他怎么能让浅浅在没看到他替她伸了冤屈之前不得不投生转世?又或是让她因为执意要看到那一天,而飘荡太久,灰飞烟灭?
这一仗是免不了了,这一仗必要大胜,大胜了,他才有足够的筹码,对面是厉将军,要大胜,就急不得……
怎么办?
端木莲生折回头,踩着沙沙的石头墙,两害权衡取其轻,仗要胜,浅浅的仇不能拖,那就只好……端木莲生顿住步,远远望着永川王府的方向,那就顾不上再防备舅舅那些野心和动作了,随他吧,大不了,报了浅浅的仇,他隐姓瞒名,从此浪迹天涯,或是象大爷那样,削发为僧,四海云游,没有浅浅,活着也不过有一口气罢了。
连绵的阴雨让今年京城的初秋仿佛比往年来的早,不过刚进八月,夹被就要换上薄棉被了。
离国子监不远的西四胡同一带,是家境殷实、家风传统的老门老户聚居之地。整洁的青石条胡同两边,隔个十来丈就是一个双扇黑漆院门,进胡同第四家,黑漆院门从里面打开,邹嬷嬷恭敬客气的将常在这一带走动的王大夫送到院门口。
第368章 发动
送走王大夫,邹嬷嬷刚要关门,斜对门出来的中年仆妇笑着和邹嬷嬷打招呼:“老邹,你们奶奶快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