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源泽吓了一跳。
他差点下意识地以为他被李悬然给扔掉了。但是转头又想到她说还要继续帮他录音——那亲了他一下又马上逃跑是什么意思啊？是对他有什么不满意吗？
谭源泽的脑子里像是有气泡在不断上涌，无数种想法冒了出来，直到第二次重新回去录音的时候，他都有些惴惴不安的。然而这天的录音却比前一天要顺利很多，两首歌全都叁四遍就过了。李悬然隔着玻璃对他比OK的手势，谭源泽有些悻悻地跑了出来。
“我之前在和你讨论的时候，你有一个问题一直回答不上来，就是你这些歌的灵感来源。”李悬然一边回听刚才的录音一边说道，“你现在对此有什么想法吗？为什么一定要写恋爱呢？”
谭源泽陷入了沉默。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情歌是最简单、最容易唤起人们共鸣的歌曲。
“你想要自己做专辑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不想成为一个只能吃几年青春饭的偶像，我也不想像我的同期们那样走影视圈，我觉得音乐更能表达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什么样的感受呢？”李悬然微微笑道，“感受是纯粹感性的，但是当你要把它一音乐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时候，必然会经历一个理性的过程，如果你都无法解剖你自己的感受，那么你到底该怎么准确地演绎呢？”
看到谭源泽没说话，李悬然继续讲道：“在音乐形式上，在编曲上，甚至录音，后面的混音我都能帮你，但是如果你自己都不确定你想表达什么，那么我帮你再多也无用。”
谭源泽突然陷入了一阵恐惧，眼前的女人半靠在椅子上，说话声音懒洋洋的，但话里的意味却不留情面。
“但是你今天唱得其实还行，”李悬然托着腮微笑道，“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那天晚上，被你突然丢下，有点被吓到了。”
“看来我的做法还是有点效果的。”李悬然笑了一声，“我觉得你想写的应该就是这种感觉，看来我猜对了。”
谭源泽没有说话。他盯着眼前的女人，她看起来因为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而略微显出得意的神色，相较她平时总是沉稳温和的模样有些孩子气了。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吱吱嘎嘎地摩擦着，让他觉得发痒。
“小黎姐，那今天我们可以结束了吗？”
谭源泽知道撒娇对黎涵没有很大用处，不过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偶尔用一下或许会有奇效。他并没有那种非常柔和的轮廓，但是那双圆润的眼睛让他很容易在示弱时获得同情。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黎涵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快地答应结束今天的工作。
“小黎姐，我带你去我家里好吗，我今天做饭给你吃。”
黎涵迟疑了一下才转头看他：“你会做饭？”
“当然！我做饭好吃的！”谭源泽见势不妙，小幅度地拽了拽黎涵的袖子，“我以前专门去学过呢！”
黎涵几乎是带着一点好奇跟着谭源泽回了家。作为一个偶像他的住处并不在城市中心的那片高档住宅区里，反倒是在靠近郊区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房子比较便宜，”谭源泽诚实地说道，“而且也不太容易被找到。”
谭源泽似乎早就做了些准备，一进门就拿了双拖鞋给黎涵，从冰箱里掏出两瓶不同的饮料给黎涵选择，把她带到沙发上，接着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需要我帮忙吗？”
黎涵对着厨房喊道。
“不用啦！很快的！”谭源泽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说道，接着又缩了回去。
黎涵忍不住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个头高高的年轻男人穿着白色的围裙，正在把切块的土豆放进锅底。
黎涵看着他娴熟的手法，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
“刚上大学的时候公司要求我们不要住在学校，因为太远了，有活动不方便，但是又不给我们提供宿舍，所以只能自己找房子住。”
黎涵想起来之前看过的资料，谭源泽在那段时期还是一个男团的成员。
“你们公司也太抠门了。”
“因为公司觉得我们那个团的发展不怎么好，果然，毕业的时候就解散了。”谭源泽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运气其实比较好，偶然接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综艺，莫名其妙就有了热度，之前在团里的各种作品也被人挖了出来，接下去各种商业也就上来了，就过得好了一点。”
“过得好了一点，但还不够好，对吧？”黎涵问道。
锅里冒出袅袅的白烟，谭源泽搅汤的手一顿，怔怔地点了点头。
“其实如果只讲物质条件，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就算我之后慢慢过气了，我也不介意回到原来的日子，攒的钱现在也勉强够给爸爸妈妈养老，我可以退圈回老家当个艺考老师，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黎涵不由得撇了撇嘴，做偶像确实挣钱。
“但那样好像有点没意思了。”谭源泽揭开锅盖，搅动着乳白色的汤汁，“我不知道我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热度能持续多久，结束了之后，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所以你想为自己留下作品。”
“是的，如果我能作为一个普通的歌手被人认识，总感觉比现在会好很多。”
“但你要知道，就算你有了作品你也不一定能够维持热度。”黎涵笑道，“你也会慢慢过气，甚至都不一定有成名的机会哦。”
谭源泽关了火，把汤倒进了碗里。没有化妆也没做造型的他在厨房的灯光下没有那么耀眼，皮肤没有白到发光，甚至那些属于年轻人的朝气似乎被融进了蒸汽之中，那些锐利鲜亮的属于舞台的气质都被收进了扶在汤碗上的手指里。
“我就是想试试。”他小声说道，瞥了眼黎涵，眼神里是无奈和些许不甘。
黎涵笑出了声。她已经很谭源泽聊过好几次这个问题了，但她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和他确认他的想法，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帮他做出他想做的歌。
“我这个月都没多少通告，我和经纪人请假了，这个月要好好把专辑搞完。”
“一个月，那你得抓紧时间呢。”
“我没有问题，就是要经常麻烦小黎姐了。”
“我不就是来给你帮忙的吗。”
吃完饭谭源泽拒绝了黎涵帮忙洗碗的请求，抱起碗就放进了水槽里。
黎涵从背后盯着年轻男孩，看着他的身影，有种微妙的感觉——她好像从来都没经历过类似的生活。
她似乎很少有过这样漫无目的的傍晚，在吃完晚饭后的时刻就这么静坐着什么也不干，而有人依然与她同处一片空间。她的童年大部分是在无趣而紧张的学业中度过的，青春期则是在小镇上的寄宿学校里，紧张与按部就班几乎充斥了她的所有时间，尽管后来她并没有真的“按部就班”起来，但是这种紧张感似乎从来都没消退过。
“小黎姐，要不要吃橙子？”
洗完碗的谭源泽突然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回到了桌子上。他用叉子插起一小块塞进黎涵手里，接着又自己拿起一块往嘴里塞。
男孩的吃相很斯文，但是吃东西的速度又很快，很快腮帮子就被塞得鼓鼓的，黎涵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亲了一口。
黎涵看到谭源泽躲躲闪闪地抿着嘴欲言又止，忍不住叹了口气，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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