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萃取了其中一颗,用红绳穿着,挂脖子上,藏在衣服下面,夜深人静失眠会去摸,一遍遍的想,想妈妈,想他。可事实是陈萃根本想不明白。这像是一场加过速的山洪,洪水过后,遍地淤泥。陈萃就在午夜一点点的扣泥巴。
这年暑假陈萃没想着打工,而是要回去,跟陈钢待着,哪怕他跟陈钢不对付,陈钢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武成晚倒没回,跟应阳去天津了,研学,顺便放松。
陈萃回到家以后帮陈钢卖竹篓,下雨天才会去网吧,他始终不怎么会打游戏,去上网就是为了看武成晚的动态。武成晚其实不怎么发布动态,陈萃翻来覆去,只看到他写到了两个字。为什么不多写点,吃什么,玩什么,不可以都发出来吗?陈萃点进去跟他的聊天对话框,发现两人上次对话还停留在暑假前,说退租的事。
武成晚把小胡同的房子退掉了,没人住,租着浪费钱,于是跟陈萃打商量。
陈萃当时只说好,可真等搬家,收拾那些一起买的家具小玩意儿,回忆瞬间涌上来,陈萃窝囊的看他,发现他只是收拾东西,一点儿没有不舍的意思。陈萃从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刀两断的分手,甚至还能因为家里那点儿关系勉强搭理一下自己。
断不清的只有陈萃自己,陈萃突然想起妈妈,以前没找到妈妈还能糊弄自己给个念想,现在连念想都没了。可是妈妈很爱他,这还不够吗?
陈萃最终没能把话发出去,太打扰他了,敲敲打打,最后连个句号都不剩。
一个暑假,陈钢没跟陈萃发过一次脾气,这让陈萃感到稀奇。陈钢也没问过陈萃怎么知道莫恒去世这回事,人没了就是没了,再计较痛苦的只有留下来的人。莫恒确实给陈萃留了一笔钱,为防出现变故,她是立了遗嘱的,而遗嘱的日期赫然是一九九八年。那时她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陈萃思来想去,没把莫恒的遗嘱告诉陈钢,他怕陈钢把这笔钱拿走,他想读书,有钱他可以轻松些。他现在也不用四处找兼职了,以前武成晚总劝他考证书,他不听,现在人家不管了,他自己懂得开窍去学了。
这个夏天陈萃还在镇上遇着冼兵了,冼兵学体育的,人变得壮实了些,看见陈萃没再那么混不吝,反而是问成晚还好吗?
陈萃问:“你们…没联系吗?”
冼兵回道:“也联系,不多,大家都是各顾各的吧。”
陈萃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当时关系那么好的两个人,现在也都淡了。什么都是阶段性的,缘分着实强求不来。
夏天的暴雨总是多,临开学前,陈萃坐在网吧里头,给武成晚发消息,说:今天碰见冼兵了。
武成晚正好在线,回:他跟我说了。
陈萃又说:天津好玩吗?
武成晚没再回复,陈萃坐在网吧里又续了一个小时的费用,在线上问他:可以帮忙带点特产吗?
武成晚问:你要什么。
陈萃浏览网页,挑那些特产挨个给他报名字,半晌,武成晚回说:有些你买了也没用,我看着捎吧。
陈萃就回:谢谢。
他想什么特产都行,甚至无所谓,那只是借口,他想见他的借口。
--------------------
第 56 章
武成晚跟应阳从天津回来,人晒的肤色深了些,他冬天捂白的那点儿,到夏天又全还回来了。
他跟陈萃约在咖啡馆,西餐厅看上去格外小资,他来时陈萃已经在等了。于是大袋小袋的提给陈萃,吃的玩的,还有些匀出来让陈萃分给室友同学。
着实多,陈萃要掏钱给他,他见陈萃非要这样,干脆道,都是亲戚,用不着给。
陈萃被他一个亲戚杀的猝不及防,连坐在这儿的立场都没有了,徒生难过之心。
他也不愿意多待,问: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了。
陈萃低了低头,说:“没事,就是想见见你。”
武成晚闻言掀了掀嘴角,分不清是笑还是确凿的讥讽,他抬起陈萃的下巴,蛮横的让陈萃直视他,开门见山的问:哪种想?是想弟弟了?还是想男人了?
陈萃张着眼睛,瞳膜里倒影着他的恶劣,像浑身长了刺,刺的陈萃眼睛痛,心也跟着痛。
说话,怎么不说话了?武成晚对着他显得咄咄逼人,问道:是我自己走,还是你跟我走?
“去…哪里?”陈萃还敢问。
武成晚回他:开房。
陈萃一路被他拽的踉跄,到了宾馆门口,人傻住,武成晚站在门内,不急于让陈萃进来,而是问:想清楚了吗?你就告诉我,你联系我是因为不想跟我分手,还是因为不习惯身边少了个人。
廊道昏暗暗的,陈萃没有开口,而是用手语缓慢的回: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武成晚点头,道:那就等你想清楚以后再联系我,如果是要做朋友,没必要,我不跟前男友做朋友。
他把门关上,不管陈萃是什么反应。室内闷热,他旋开电风扇,对着吹,却始终有一股火下不去。小半年,跟陈萃都是藕断丝连,他有时候也挺恨陈萃的,恨陈萃为什么不一股脑跟他稀里糊涂的走下去,要是不爱,前面又委曲求全做什么?陈萃只知自己是哥哥,难道就没设身处地的想过他知道两人关系以后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