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被气笑了,舌尖顶了顶腮:“行啊,嘴皮子利落。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贺总的猛料立马就能发到网上。除了那些平台,我还可以给你哥的每一个合作客户都发一封邮件,图文并……”
“啪”
甜喜忍无可忍又给了他一巴掌。
戴着手套的缘故,声音没有那么清脆响亮,但也够疼,打得他两边的脸已经发红。
李建怒火中烧,正要铆足了劲儿回击,没想到甜喜竟然掉头走了。
她好像非常焦虑,非常烦躁,粗重的呼吸声很清晰,步子却没有规律,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要干嘛。
李建根本不了解这是她要发疯失控的前兆,她正在极力地克制,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效果不会很好。他只以为自己要有机可乘了,赶紧捡起一块沾着泥的红砖,想要从她后背偷袭。
她似乎后背长眼,猝不及防地转身,一脚横踢把他给踹倒在地。在他发蒙之际,抓着他的头发像拖垃圾袋一样拖到了刚才的水泥墙处,“砰”地把他的脑袋撞了上去。
从他裤兜里掏出手机,直接摔在他身上,声音冰冷:“要打电话是吧,你打,打一个让我看看。”
第52章 坠落
李建捂着头, 脑子就跟撞碎了的豆腐似的,晕乎了半天才重新看清眼前的人。
这女的长得柔柔弱弱,怎么动起手来跟开了挂似的, 她眼里甚至都没有什么所谓的杀意,盈着懵懂明亮的光,就像个没什么脑子的傻白甜,让人一度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抓住手机这个救命稻草,李建为了拖延时间问了句废话:“你不会有精神病吧?……持证打人?”
“没有。”甜喜竟然一脸严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建不动声色地操控着手机,想给他的几个兄弟们发信号。甜喜眸光微动,一眼看穿他的意图:“不是要打电话么, 改发短信了?”
李建紧张得抖了一抖,突然爬起来急忙慌促地后退了几步,跟她拉开距离:“我警告你啊,你们想搞我没有证据, 也没必要玩这种手段,你把我打伤了, 我是可以反过来报警抓你的!你得去坐牢!”
甜喜茫然:“……会吗?”
李建斩钉截铁, 步子却在持续后退:“会!我现在就报警, 身上的伤都是证据,你就等着去坐牢吧。”
甜喜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听了他的威胁点点头:“好啊,那你呢, 其他的不说, 就说造谣和诽谤,够不够抓你一起?”
李建像是在听什么笑话, 面露嘲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哥那点破事儿怎么可能用得着我亲自动手, 有本事去查ip,你抓一万个甲乙丙丁也抓不着我。再说了,就算真要抓,请问造谣判几天?”
甜喜很实诚地回答:“我不知道。”
说着话的功夫,李建已经把信息成功发了出去,拉开了安全距离后,他的脸上恢复了得意的神情。
贺召那些“破事儿”的确是他亲自发的,只不过用了很低级的换ip和账号的手段罢了。他嘴里向来没几句实话,随口唬人是常事。
“你哥本来就是个臭卖水果的,我又没说错。穷人就是穷人,蚂蚁想挤进上流社会,挤破了头也只是只死蚂蚁。多少上当受骗的傻逼都是因为不自量力,认不清自己。你哥也一样,废物,没有证据还敢来惹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甜喜蹙眉,每次听见别人说她哥的坏话都很想揍人。
再次捏紧拳头,她强忍了一口气:“你就这么自信我们没有证据么。”
“玩心计我是你祖宗!有证据就去搞我,别客气,我等着。不过我等不了太久,马上就要走了,你可得抓紧时间。”李建故意挑衅,也是故意试探,“u盘我先拿着,回头把你哥的‘大事记’复制进去再发给你,记得查收。要是没别的事儿,咱们回见。”
面上装得平静,其实他身体各处都疼得很,尤其是脑袋,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弱势,差点就要把牙咬碎了,正想赶紧走人,甜喜却叫住他:“喂,你查过我哥那么多事,你知道他以前被网暴过吗?”
李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网暴?”
“当时闹得挺大的,起初也是有人造谣,就像你一样,慢慢地,好多网红主播来蹭热度,有一个主播蹭到下半身瘫痪了,现在还在坐轮椅。”
李建隐约听过这事儿,但他并不在乎什么真相,也不管具体细节,只是挑选了其中不利于贺召的部分来传播,至于那个主播怎么瘫痪的他更是没注意过。
甜喜说:“那个主播是做恐怖探险的,我记得很清楚,做了很久一直没什么流量,好不容易蹭到了我哥的热度。他说要制裁我哥,所以堵在我家门口绑架了我。那天晚上我们去了一栋烂尾楼,里面很黑,他朝我举着镜头,追着我在烂尾楼里跑。
“他可兴奋了,或许那是他这一辈子热度最高的时刻。我能听到他在跟观众互动,他们根本不认识我跟我哥,却给我们取了好多侮辱性的外号,光明正大地讨论怎么弄‘死’我们才爽。可是后来呢,你猜怎么着……”
甜喜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脸就像一个木偶:“那个主播半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了不知道几层台阶,噔噔咚咚,当场就不能动了,连救命都喊不出。”
李建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毛,吞了口唾沫:“你小学生啊,还讲故事威胁人。”
“没有,正好想起来就跟你提一下。网暴者没死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觉得,要是再有一次机会,一定不能留这种遗憾。”
李建低声骂了句:“有病……”转头又要走。
甜喜忽然弯起嘴角,仿佛有人提着线扯了她一下那样诡异:“吴瀚海违反了跟学校的合约,还违法泄露他人隐私,又利用技术手段协助你对无辜人士进行造谣诽谤,要不先抓他怎么样?还是说他也要出国,你们兄弟两个一起逃亡?”
李建脚步僵住,脸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吸的毒是从哪里来的,你赌的钱进了谁的腰包,你诈骗了那么多人如何金蝉脱壳逃避责任……所有的证据,都在那个u盘里。”
李建大惊,急忙掏出兜里的u盘,跟烫手似的:“你骗人!你以为这种低端话术也能炸我。”
“你可以打开确认一下,或者现在就把它踩烂。”
李建毫不犹豫地把u盘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甜喜冷眼看着他的行为,怜悯地说:“不过我已经做好备份了,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电话就能把你的猛料打包发出去,图文并茂。”
李建拧眉:“你骗人!你要是有证据早就给警察了,还用等到现在?少在这胡说八道,我不会信的。”
“一直没有交给警察是因为我哥料到了你的为人,如果真的被抓了肯定不会还钱。我哥想为那些受骗的人争取机会,希望你能多少吐出来点。可现在已经给你机会到最后一刻了,你只管破罐子破摔,我们也没办法,”甜喜慢悠悠地摘掉手套,扔到一旁,拿出手机来打开拨号界面,“赌一下试试吗?”
李建不敢赌。
他做了那么多钻空子的事,自己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哪个地方露了把柄,所以才想要找个机会干脆离开。
而横插一手的贺召就像一枚不定时炸弹,无疑是他撤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吴瀚海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做事得兜着点,别做太绝,有什么气等顺利离开之后再说。他手里的料真真假假,也就那张贺召给胡鸿轩下跪的照片有点实质的威胁性,可谁让他喝大了一时兴起给发出去了呢。
他真的害怕把贺召给惹急了,会断了自己离开的路。
“我可以给他们还钱……”他说得很没底气。
甜喜直接当着他的面按下拨号键,像是在给他宣判死刑。
他一下子疯了,激动地冲上来想要抢手机。
刚才凶猛的甜喜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柔弱,好似被他突然暴起的气焰给比了下去,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一情形让他信心倍增,抢走手机的同时一把把甜喜推倒。
赶紧挂断刚接听了几秒的电话,对面很快又回拨了过来。震动的声音令他紧张到头皮发麻,异常不安地问:“这是谁?你的同伙是谁?你在给谁打电话?”
她不吭声,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愤怒地拳打脚踢,愤怒到命中率为0。
她沉默着向他表现害怕,想要逃跑。
他急红了眼,非要步步紧逼。
楼顶并不宽敞,甜喜跑到边缘无处可去时只能退到最角落。边缘的水泥围栏高度只到她腰部,她堪堪用后背抵住。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像恶魔的灵魂在狂舞。
李建跟上来掐住她的脖子,冲着她的脸咆哮:“你说话!你不是很能说么,你说话啊!”
甜喜脸都被掐红了,却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表情,看得人心里恼火:“说什么?其实我并没有证据,求你放了我吧。”
“骗人!你骗人!”李建简直要崩溃了,手劲儿大到胳膊上青筋暴起,不停地在颤抖。
甜喜静静地与他对视着,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嘲笑:“你是玩心计的祖宗,骗了那么多人,竟然也分不清我是不是在骗人吗?”
话音落,不给他过多反应的时间,她紧绷的后背像是支撑不出,猛地垮了一下,接着身体重心偏移,猝不及防地翻过脆弱的围栏向后仰去。
“咚”
……
贺召的继父以前是个警察,辞职离开云州之后几乎跟他没有联系。
在贺召只能独自摆摊为生的日子里,反而是继父的那些同事,时不时地好心光顾水果店的生意,把他当做了亲近的后辈对待,尽可能地帮衬一把。
以至于他跟继父没有感情,对那些叔叔们却很尊敬。
在公司开会时,忽然接到“赵叔”来电的贺召直接暂停会议,专门拿着手机出去接。
赵叔好似很着急,直接跟他说重点:“刚才接到了你妹妹的报警,马上来云州二中,东门往西一个路口!她坠楼了!”
来不及多问什么细节,更顾不得会议室还在等待的人,贺召扭头往外走,直奔地库。
一路上他不停地给甜喜打电话,打到没人接就再打,回响在车里的忙音像是一种无法击破的魔咒,让他大脑空白,难以平静。
拨打的空档,小方的电话突然接了进来:“喂,贺总,你这是去哪儿了?说跑就跑,上着班呢,满爷可说要扣你工资昂。”
贺召脑袋乱得很,愣了两秒才开口:“阿甜出事了,我现在要去二中。”
“啊?阿甜怎么了?”
“我不清楚……”贺召很烦躁,“赵叔说接到了她的报警,她有危险……我怀疑可能跟李建有关……你联系一下满爷和廖总他们。”
“明白。你在自己开车吗?你先冷静,路上慢点,我们马上到。”
大中午的,天上黑压压阴得可怕,贺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前面停着两辆救护车。
他急忙跑过去,跟抬着担架的急救人员擦肩而过。看着这一地的血,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望向担架上的人。
第53章 别哭(二合一)
贺召今年不过二十二岁, 可他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死亡
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的妈妈死在手术台上的那一次。
那时候医学没那么发达,他们家也没什么钱, 找了家小医院,出事的时候直接把那没经验的医生给吓蒙了。
他记得失去呼吸的妈妈躺在那,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却源于在她身体中沸腾过的,煎熬过的痛苦。
守着妈妈的尸体,他深刻地意识到一个生命的消亡有多么的简单。简单到让活着的人措手不及,仿佛被迫欣赏了一出荒诞剧。
倘若过去可以重来, 面对生死离别的时候他该做些什么呢。
年幼时,他会梦到很多种可能,后来长大了,他渐渐变得麻木。
他开始告诉自己,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离开他,这是正常的。他唯一该做且能做的不是沉溺过去, 而是开导自己, 面对未来。
他就像个过分孤独又敏感的脆弱体, 没有办法去爱任何人。
直到十九岁那年他捡到了甜喜,意外地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情感寄托。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