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终于明白司月对周寅分外亲近的缘故,不由纷纷感慨起二人似乎十分有缘,不过好像有缘有得过了分,顿时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有缘有得过了分。
林诗蕴便是这么想的,她并不知这是否是她自己多疑,却暗暗将司月戒备上。
如今回想起来司月似乎的确与周寅“偶然”遇到的次数不少,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别有用心。
周寅瞧了眼林诗蕴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毫不设防眉眼弯弯地继续道:“不过司月王子十分好学,能留在大雍孜孜不倦地虚心学习我大雍文化,如今我听他谈吐观他举止,只是不看他面貌的话觉得他与大雍人无异呢。他终有一日要回乌斯藏国,待他回去将文化传播给他的国人,也是尽了教化之义。教化万民,是大功德。”她说到最后语气之中充满羡慕与崇敬,将话题又带回到她最爱的佛菩萨上,让人听了十分哭笑不得。
女孩子们纷纷点头,心中的怪异感更浓。阿寅说的诚然是事实,司月如今举手投足间尽是大雍风骨,除了改变不了的发色与瞳色以外,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都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大雍人。
问题在于他始终是外邦人,看着外邦人做着与本国人一样的动作,说着一样的话,是有些古怪的,更何况司月学得实在是太好太好,分毫不差,便是皇上瞧见他如今的行为举止都不由感到欣慰。
瞧,大雍的教化能力多强!连异邦的蛮夷之辈都能教化得有模有样。
皇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雍万国来朝,合该让四海之内皆说大雍话,学大雍人做事。
但司月不一样。
周寅方才的一番话在众人心中撒下怀疑的种子,让她们下意识会对司月的一切行为产生质疑。一旦有了质疑,司月便显得别有用心,高深莫测,很难让人对他放下心来。
司月并不知此事,在大雍的这些年里他三管齐下。
首先是攻略周寅,这是他来到这里最首要的任务,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为重视的事情。由于周寅的表现,他矛盾地在潜意识中并不能很看得起她,却又丝毫不敢对她掉以轻心。
如果这果真是一场简单的攻略游戏就好了。
司月时常这么想,但他却无法这么想。他自诩还算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就愈发无法这么想。
从大雍皇上的第一个寿诞他就开始这么想了。
第197章
于是对于周寅, 司月抱有更加复杂的情感。
他不相信无缘无故,更相信一切有因有果。攻略目标为什么是周寅一定是有缘由的,而不是随随便便, 尽管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确切原因。
至于司月也不是没想过和系统谈判, 但他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以及一定限制系统的手段, 所以为了更加稳妥,他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关于攻略周寅, 他很上心。其它的事情他不好确认但攻略周寅这件事一定能给系统带来好处, 而他至少到现在为止还和系统算是站在同一条战线, 能带给系统好处的或许也能为他带来好处。
所以从利益上出发他攻略周寅也是有价值的。
司月攻略周寅的手段并不算有多高超,他更多采取的是与她频繁接触以增加好感度和以“真心”打动她。
他是没什么真心的,但他可以演出真情实意的模样。
固然在与周寅相处的某些时候他的确会一瞬失守地心动片刻, 但他能做到很快心如止水,重新客观地对待周寅。
他是不重感情之辈,从未体验过刻骨铭心, 也自负自己绝不会体验到这种滋味儿。他天生在感情之事上十分淡薄,甚至有隐隐约约的偏激倾向, 所以手上沾染鲜血。
他需要的是财富和地位,而不是所谓的爱情。
有情饮水饱。笑话。
司月与周寅相处自然都是他主动,他主动请她为他讲题, 请她教他学琴, 同样作为回报, 他教周寅马术。
在这些接触中二人无可避免地有所接触,而接触是萌发感情的良药。
司月相信在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触碰之下她对他会感到不同。
相比于其他攻略者各种各样的攻略技巧, 司月的绝对优势就在于他相信自己不会动心, 所以能够更加头脑清晰地规划好攻略的每一步, 做到运筹帷幄, 游刃有余。
他自信按照自己的方法总能完成攻略任务。
譬如如今周寅望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绵长,他相信自己的攻略手段是行之有效的,她对他有情义。
这些年来司月做事三管齐下,其一是攻略周寅,其二则是在京城站稳脚跟。
他此次从乌斯藏国来大雍明面上带的人并没有多少,且他决定留在大雍后还打发了一批人回去,叫大雍看了更加满意,满意于他的自觉。
但这只是表面上看来,凡是表面上看到的都是想叫旁人看到的,真实潜藏在巨大的表象之下。
早在乌斯藏国使团未到大雍时,甚至还要更早的时候,早到司月在乌斯藏国刚刚掌握政权,他便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按批次送了乌斯藏国人到大雍来,暗中在大雍扎稳脚跟。
凡是先到大雍落脚者都是他的心腹,对他有绝对忠诚,且他们利用乌斯藏国特有的药草将头发染成看上去与大雍人无异的黑色,再给眼睛戴上染了颜色并控干的镜片来改变瞳色。
司月清醒的知道最后主战场是在大雍,所以先一步筹划好在大雍站稳脚步,以便于他日后到了这里也有底气。
他并未要求一口吃个胖子,让手下在大雍一下子干出个什么名头出来。他的首要要求是让这些人绝不能暴露自己乌斯藏国人的身份,便是死也要将这个秘密带到下面去。
而在他到达大雍后的半年时间里,见大雍对他的注意慢慢散去,才慢慢将势力收拢,亲自掌握。
司月手下之人伪装成商人,在大雍收敛财富,这也是司月示下的。
无论他想做什么,经济都是最基本的,只有掌握了财富才能进行其它各项工作。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这些乌斯藏国的大雍开拓者们初入大雍的确不易,但凭借着对王子承诺以及一定要做些什么建功立业的决心他们还是留在了大雍,并且脚踏实地稳扎稳打地一步步做出成绩来。
只是好不容易将事情做得顺畅了些,也成功将商铺开入京城,总以为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
事情不然。
京城居,大不易。
他们越是在京城,越发现在这里站稳不易,尤其是一年年过去,特别是近些年来崭露头角的新商铺多如牛毛,让他们在京中存活越发艰难。
好在王子是智慧的,总有超出常人想象的新想法来帮助他们缓一口气。这让他们更加羞愧之余也更加尊重王子殿下。
他们不知道那些多如牛毛新商铺出自他们尊贵的王子殿下司月大人的同窗谈漪漪之手。
三管齐下,自然还有其三。其三则是学习大雍文化。
寿诞之上司月请留在大雍的理由便是学习大雍文化,这既是他留在大雍的手段与借口,同时也是他真心所想。
乌斯藏国需要向大雍朝贡因为大雍强大而乌斯藏国弱小,在乌斯藏国待了十数年,他完全知道那是个怎样落后之处。
落后有落后的好处,正因为那里落后,他才能轻而易举地夺权。
但他一旦掌权,再看乌斯藏国,什么好处都成了坏处。如果乌斯藏国强大而大雍弱小,那他想得到周寅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大雍自然要将人双手奉上。他坚持信奉权力至上那一套,并将终身追求权力。
然而乌斯藏国是弱小的那一方。
所以他要学习大雍文化。
要从根本上救一国需要启民智,乌斯藏国堪称民智未开,所以他需要学习先进的大雍文化来弥补乌斯藏国这一块儿的缺点。
司月生活的星际时代虽然超出游戏背景成千上万年,按理说他该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超出的时间太久,星际的那一套反而不适用于被搬到这里来。
因地制宜,他只好去学习当下时代最为先进的大雍文化。
何况他作为出色的攻略者,是有些文化,但那些文化在于他很会攻略别人,真才实学也有那么些,但在这里不够,完全不够。
一开始他还怀揣了些看不起人的心思,高高在上地俯瞰着游戏里的每个npc,以为如他过去玩过攻略游戏那样,人工智能始终是人工智能。
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人工智能,便在于心眼儿一词上。人会算计,会计较,所以人来驾驭人工智能。
但司月在乌斯藏国便跌过不大不小的一跤,那之后他便不敢再小瞧这里的每一个人。他将人与人工智能区分得分明,也是在那次之后他开始怀疑。
在大雍数年,他虽然看上去像在装蠢卖傻向周寅请教问题,实际上是乌斯藏国教育的确跟不太上。
他虽然在乌斯藏国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但到大雍一看的确是有些跟不上,所以他那些不懂也并不全然都是装出来的。
他顺水推舟地从春光堂搬入春晖堂,顺水推舟地与周寅更进一步。
每每他看着周寅认真为他讲解的侧脸,偶尔也会有一时半会儿的出神。他想她是不一样的。
她从不藏私,也不吝于将知识传授给他人。
她很慷慨。
司月会想她的确是个很有可取之处的人,如果真按系统所说攻略她,将她藏于后宅一生,倒也不是什么十分难以忍受的事情。
她总是很善解人意温顺听话,每次与她多说两句身上的疲劳能得到有效地化解。
周寅或许会是一个很合格的妻子。
司月想到这里为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下,他竟然愿意许周寅正妻之位?这不应当。
他是权力至上的,崇拜权力的,哪怕是妻子的位置也该被他不遗余力地用来换取更多利益,毕竟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职位,由谁担任都一样,自然要选能给他好处多的。
但他刚才竟然不假思索地想将这个位置许给周寅,不考虑任何利益。
他需要清醒一点。
女孩子们本来也没指望司月能够博得阿寅芳心,只不过想到他平日里缠着阿寅的黏糊劲儿才提他一嘴当作调剂。
这一提之下倒没有发现阿寅有多喜欢他,反倒发现或许他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许清如轻咳两声唤回众人注意,心里已经警醒起来,面上倒是不怎么显示,只说:“不提他,下一个。”
倒也不剩下几个,许清如按照长幼顺序选定:“下一个就说说王雎吧。”
周寅还未开口,女孩子们倒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这个人来。总之这里也没有外人,没有什么当不当讲之说。
“王雎这个人我有印象,每次见到他他都没什么表情,仿佛我欠了他钱!”谈漪漪显然对王雎这个走高冷路线的很不受用,竟然能用“欠钱”这个词来形容。她做生意的,平日里最痛恨的就是欠钱这种行为。而做生意也需要笑脸迎客,所以瞧着王雎冷脸对人便觉得他分外可恶。
戚杏点点头,王雎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而她祖父向来关注太子殿下,所以她对王雎有些了解,此人的确不爱言语:“倒是弹的一手好琴。”她还算中肯,对于旁人的冷脸也没有很大成见。
她对家里人都能高高挂起,何况一个王雎。
第198章
周寅微笑起来, 笑弧都是最完美的幅度,温柔开口:“王大郎君琴弹得极好。”她一出口又是人人都知道的内容,可见她与王雎之间并没有什么旁人不知的秘密, 她也不知王雎有什么大众所不知的特长。
“我的琴艺正是王大郎君所教。他倾囊相授, 毫不藏私, 十分慷慨。”周寅语气中满是对他的敬仰与赞叹,与谈起沈兰珏和沈兰息时的语气一样, 端水端得齐平。
她轻轻抬手, 衣袖惯性下落, 虚虚在空中弹起并不存在的琴。她弹得怡然自得,十分满足的样子,摇头晃脑间多了几分憨态。
谈漪漪瞧着她问:“阿寅很喜欢弹琴哦?”她看周寅的模样是喜欢极了弹琴。或许她有可能因为尤其喜爱弹琴而对王雎青眼有加也有可能。所以这是个好问题。
周寅为自己一时间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将手收回,衣袖下的佛珠手串若隐若现。她认真点头回答,像并不懂谈漪漪的话外之意:“喜欢的, 都喜欢。”
“都喜欢?”戚杏不解。
周寅笑着道:“是呀,我学到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无论是阿蕴教我许多, 还是王大郎君教我琴艺,又或者是太子殿下传道授业还是三皇子殿下为我讲解经文等等。”
“我都很喜欢。”她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