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不以为然地看着他:“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说着,伸手来拿。
  沈少卿盯着他的眼,修长干净的五指紧紧按着书:“我只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你给我想想。”
  少君抬眼,目光清澈如水。
  沈二冷厉道:“咱们家从一开始到现在,多少大风大浪趟过来,也不无紧凑时候,可如今风头正茂,因这玉田的时候,压住了银钱也多半还有转圜之地。银子突然紧缺也因太后要建行宫,国库借去了,这件事连苏少遥都不知道,只你知我知,那么是谁走漏了风声,半真半假地叫那姓苏的拿起兴风作浪的?”
  沈少君笑:“大哥觉得呢?”
  沈大气道:“我不知道才问你。”
  沈二回身坐好,低眉道:“没错,是我。”
  沈大霍然起身,一把挥落那本艳书掉在地上:“沈少君!你在干什么!”
  沈二勾起唇角:“拿我的所有身家,赌一把。”
  外面脚步声又起,那小二又跑了回来:“二公子不好不好了!”
  沈二却是心不在肝上,心想要是颜想的话,她一定会瞪圆了眼睛,说:“什么叫二公子不好了?你家二公子好着呢!”
  他一头扎了进来,沈大顾不得训斥弟弟立时皱眉:“怎么了?”
  那小二惊道:“又有人送来二十个金坨子!”
  ……
  亭内凉风习习,石桌上面摆着一盘棋局,翩翩状元郎两指捻着一枚棋子犹豫不决,一边颜想挠着头发抓狂道:“我说罗兄诶!和我这么个臭棋篓子下棋你还用想那么久的吗?”
  他笑,迅速落子:“我在想放在哪里才能一点点吞噬掉,而不是几步就赢了你,那样的话你下次还肯陪我下棋了吗?”
  说的也是,颜想捧脸,随便放了棋子,回头看天边的云。
  晴空之上,各种形状的云朵一动不动,她看得出了神,直到罗成出声唤她这才回头。
  颜家后院原来有个废弃的池塘,后来被二爹爹给改建了下,小亭当中看着园林景色倒也惬意,因为两人是邻居了,她不时也会邀请罗成过来聚聚。
  她不喜欢下棋,可这是罗成最喜爱的,非要教她。
  偶尔在一起颜想也会静下心来诚心诚意地学,但是显然,她就是一名臭棋篓子,也难为罗成每次下棋都要琢磨着怎么赢了她,还要教她还要要她有那种我又进步了的感觉。
  已经九天了,沈陈之争一直没有结束,冷眼旁观,这件事涉及很多事情,颜想也一直怀疑,苏少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不过陈家抬高了利息这倒是真的……
  罗成一身青衫,见她心不在焉地,也不在意,仍旧是想了一想,才落下棋子:“该你了。”
  颜想低头一看,围杀之势已经形成,顿时一手在棋子上面拂乱了去。
  她笑意吟吟,耍赖道:“好啦,现在平了。”
  他宠溺地盯着她的笑脸:“就该防着你这一手,每次不想玩了就这样,不想陪我下棋就说么。”
  她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动作之间,腰间的银铃叮铃响了起来,罗成瞥了一眼,勾起双唇,泄露些许笑意。
  颜想被他这么一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人家邀请她过去,她贪凉不爱去,就将人请了这小亭当中来,两个人在一块百般无聊,就说好了下十盘棋,谁输了谁请吃酒的。
  可自己一时忘记了这正经八经的赌约,刚下了两盘输掉,就平了棋盘……
  她厚颜无耻地摆平棋盘,讪讪笑了:“要不这盘不算?重来?”
  罗成完全没有意见,一本正经地问她:“让你几子?”
  颜想笑:“还是五个吧,这次我一定要扳回一局。”
  他看着她分开乱掉的黑白棋子,也伸手帮忙。
  很快,新一局就开了来。
  正是厮杀正浓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他规规矩矩对两个人施了一礼,对颜想说道:“不好了二小姐不好了!”
  颜想回头瞪他:“什么叫二小姐不好了?你家二小姐我好着呢!”
  那小厮跑得气喘吁吁:“小姐不是让我看着沈家么,今天有人一口气送过去那么大的金坨子,先是十个,后是二十个,刚才听说又见着抬过去十九个!”
  颜想略一想:“那就对了,四十九个金坨子,陈家的压箱底。”
  罗成安安静静地倒了茶水递过来,她一推,在亭中走了两圈,疑惑地问他:“那沈家呢?都换了?”
  那小厮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每次换银子都很快,这十九个怕是换不出来了,沈家的小二脸色都变了,前面闹哄哄的,一时半会也拿不出银子来看样子是见底了!”
  她抓了两下自己的辫子,管越的女子从订婚到成亲都会梳成发髻,唯有姑娘家才梳辫子。
  颜想在心里算了一算,自言自语地低喃道:“陈家家底不如沈家,可这沈家的银子都流了出来,多半还在陈家,九天了,九天借出去的……他可真是胆大,看样子是想要吃掉沈家啊!”
  罗成挥手让那小厮先走,他静坐石桌旁边,抿着茶一言不发。
  她又在亭中转了两圈,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先是沈少卿那高高在上的模样,然后是沈少璃的傲娇模样,最后是少君那晚抱着她亲密地唤她的模样……少君有难,少君有难了……
  一抬眼,才发现那小厮早走了,心一急更是脚下生风,颜想突然转身出了小亭。
  她走得很急,出了亭子才想起里面还有罗成,顿时转身:“我出去片刻,罗兄等我!”
  罗成郑重点头:“胜负未定,我等你。”
  ……
  沈家却是慌了神,库里没有银子了。
  银票什么的都如同废纸,里面唯有黄金,可若是真的拿了出去,那也是承认了已经见底的事实。
  沈少君看书喝茶,就当是没有这回事情一样,沈大从前面回来,恼怒万分。
  仍旧是那本小艳情的书,他一把夺下,气得撕了两把才扔在地上!
  “你行商这么多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八个字还没看清吗?两万黄金买你一条死心,还不够吗?沈少君,你相不相信,你所做的这一切只会毁了沈家,什么也得不到!”
  “大哥那你告诉我,怎么做不毁沈家?”沈二挑眉:“相看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还是和紫玉公主联姻?或许这些都能让沈家更上一步,但是她们家世再好,她们再好也终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我又能得到什么呢?抱憾终身?”
  “你……”沈大抖着手指了他一指,随即回身坐在桌边,他拂掉袍角沾着的书页,淡漠如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沈二也端端坐了,甚至还推了倒好的茶水给他:“大哥喝茶,消消火气。”
  前面闹得乱哄哄的,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堵在门口,小二们已经在后面准备抬金子了。
  又过两刻钟的时间,前面一人忽然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后院,他一脸喜色,对两个人叫道:“大公子二公子!街上全是一车一车的金子!”
  沈二笑问:“谁家的?”
  那小二回道:“听说是颜家的,坐了马车也看不清是谁,带着车队往陈家去了!”
  话音刚落,沈少卿冷笑道:“你摆了这么一大盘棋,可惜她颜家就是顺了你的心,也未必能出那么的金银救你。”
  当初颜想要的是一万黄金其余都是白银和银票,当然,为了不被她察觉到沈家的银号,银票都是陈家圆丰的。换算一下,一万黄金,相当于二十万白银,现在陈家得势,恐怕不能救场。
  沈少君看着他,却是笑得得意:“你看,她还是我的颜想。”
  他眉眼之间尽是笑意,素白的袍子映衬着俊秀的个人,站起身来,沈二再不能坐定了。
  “大哥你坐一会,我换换衣衫去会会陈家,”他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笑道:“大哥你知道吗?颜想十二岁当家,这几年与我行商,连我都探不到她的底呢!”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至少日更,双更和三更看情况。
  坐在马车当中的人是谁你们猜猜?
  颜想在哪里你们猜猜?
  这是沈少卿对颜想改观的第一次,想要虐他的童鞋不要着急。
  颜想的好日子是蒸蒸日上啊!
  ☆、28共妻守则
  第二十八章
  圆丰与汇丰距离不远,陈老已经告老了,平日都在家里养花弄鸟,这日却不得不到银号来。
  沈陈两家暗地里已经不知道斗了多少次了,儿子陈玉书一见了他脸色更不好了。
  他还老到要看他的脸色,走到近前去赶走了小厮二掌柜的,拿了茶碗一碗水酒泼了过去!
  陈玉书见老爹正在气头上,不敢躲开,刚好被当头淋下,皱眉说道:“爹,你这是干什么啊!”
  陈老怒道:“让你清醒清醒!”
  儿子当然不敢忤逆当爹的:“有话好好说嘛!”
  咣当一声,老人家将茶碗摔在桌上面:“九天了!我叫你给沈家留一条路你听进去了么!人家那也是皇亲国戚,若是发起狠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玉书拿着帕子擦着脸,只是冷笑:“爹爹放心,只这一争,争到了那皇商之路就通顺了!”
  陈老却是作势要打他:“现在呢?现在你通顺了?利息抬得那么高,取银子还少了?你借出去的有多少了?沈家的金子还未出库,你就先送去了金坨子,那沈二可是好相与的?要是不留后手他还能坐得住?你长点脑子就不能继续浑下去!”
  陈玉书胜券在握:“我怎么不长脑子了?爹我告诉你吧,沈家要是出金子他就败了,据可靠的消息说,太后要建行宫,那些金子可不是谁都能动的!”
  父子两个人正是争论不休,忽然外面传来了焦急的敲门声。
  打开门来,陈家二掌柜的面色焦急:“当家的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几辆马车,上面都是金子。”
  陈玉书连忙撇下爹爹,随他走到前堂,小二正在招呼客人。
  二掌柜的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来:“颜大人今日不当差吗?”
  来人正是颜正,他身上还穿着官服,腰间别着长剑。
  陈玉书对他点头,随即挥手,顿时有人奉茶过来。
  “请坐。”
  “谢陈老板,”颜正不客气地端了茶碗抿了一口,随即略苦恼地看着他:“是这样的,听说贵号利息一下长了三成,我那贪财爱小的姐姐颜想就非要我来,兑换兑换。”
  “额……”陈玉书略一思索:“是外面那些黄金?”
  “嗯,”颜正点头,又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来,有的多有的少,他推了过去给陈:“出门之前,姐姐她千叮咛万嘱咐说要先将这些小钱给换了,想必陈老板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