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手粗糙,还带着茧子,拢着她的手的时候,好像一只笼子抓着兔子,他很难不去想这只兔子的柔软和细腻,甚至想要永远抓着这只兔子。
李放从没那么盼望一段路没有尽头。
“你也回去休息吧。”崔姀的脸颊在微弱的灯光下红红的,身后树丛掩盖下的酒店门牌好像一座灰姑娘的城堡,李放艰难的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止住了。
他独自返回居住的独栋房间的时候,脑袋还是放空的,指尖摩挲着她残留的触感,脉搏都渐渐急促。
“李放,你够了,你真的够了。”
他抬头捂住额头,自从进入崔姀的家,他一直在压抑自己,演戏也好活动也罢,一方面是为了崔姀的愿望,一方面是他无声的证明自己,可他自己都不明白要证明什么。
我有能力养你,我能给你幸福,吗?
他以为自己压抑的很好,他可以在心里保留对公主殿下的敬爱,不去窥伺她的爱情,不去奢望什么独占,可是,只需要她的一个指尖,他的所有努力都能土崩瓦解。
“……”不远处的树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李放条件反射的运功闭气,悄无声息的慢慢靠近。
“叫你不要来找我了,怎么还是没忍住?”一个男人赤/裸着胸膛从草丛里爬起来,小心的穿上裤子,胸膛上立刻爬上一双涂着红指甲的手。
“人家想你了嘛,难得在一个剧组,天天见你却不能亲近你,我哪受得了啊。”年轻的女人顶着一张已经花了妆的脸,披散着夹杂草屑的头发,她拉了拉身上掉下去的吊带,“死鬼。”
“下次再来找你。”男人勾了女人脖子,狠狠的咗了她一口,头也不回的走了。女人在草丛里穿好裤子,也慢慢走回了房间。
李放从藏身的树后步出,他没想到会亲眼目睹通/奸的一幕,此人还是今日有过交集的明星-图鹄,这个女人却肯定不是他的妻子刘美。
崔姀回到房间,脸颊还有余热,说实话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性,她很喜欢李放的身体条件,他的大手温热厚实,虽然在她也有过差不多类型的男人的追求,却很难给她这样真真实实的安全感。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来回滚了两圈,她想尖叫一声:姐看上男人了啊!!!但是那个男人他tm不敢啊!!!
崔姀有点激动,趁着同屋的安厝没有回来,她赶紧洗了个战斗澡。听到门栓拧动的声音,她差点没被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安厝整个人乱糟糟的,眼皮红肿,口红眼线都花了,衣服也都是草屑和污渍。
“你怎么了?”她这副样子,很容易联想到被抢劫强/奸了。
崔姀斟酌道,“需要去叫保全吗?”
安厝摆摆手,“没事,我只是摔了一跤,你去睡吧,我去洗澡了。”说着自顾自脱了衣服往厕所里去了。
崔姀拧着眉头,安厝是个92年生新晋演员,才刚毕业两年,演技说不上好,只是靠着美貌客串一些花瓶角色,为人和曾经的王卓有些像,喜欢贪图物质,为此可以牺牲自我。
娱乐圈从来不是干净的,是个浮了一层锃亮油脂的大染缸。有些人就喜欢浸泡进去沾染上鲜艳的颜色,也是无可厚非。
崔姀摘下脸上的面膜,用指腹打着圈按摩剩下的精华液,安厝裹了浴巾出来,大咧咧的换睡衣。崔姀无意间一瞄,就看见她肩膀上通红的印记,她若无其事的转过了眼。
“哎呀,你家这个,真的是有够味道的。”安厝躺在床上玩手机,一边啧啧的评论着时下微博上的热门男星。
“你说他以前当过模特吗,怎么身材这么好。”
崔姀转过脸,安厝将屏幕上李放的放大照片给她看,是后来周曼专门友情赞助的一套写真,李放穿一件简单的复古射箭服,拉弓射靶。
镜头没有与他目光相对,只捕捉到他冷硬的侧脸和肌肉绷紧的完美线条。于是又惹的一群小粉丝在底下嗷嗷直叫。
“他没当过模特,只是喜欢运动。”崔姀笑了笑,她无所谓粉丝们下微博底下评论‘魔王上我’,‘我要上魔王’,却对此刻安厝的表情十分不喜。
“噢~”安厝挤了挤眼睛笑看她,“你就没对他有一点点非分之想,这么极品的男人,被抢走了可就没了。”
“我可是他的经纪人。”崔姀转过身去,扒开瓶盖往手上倒乳液,身后那人哼了一声,“经纪人这身份,想干什么都是最便利的……”
崔姀没有接安厝的话,没一会她又不知道和谁开始视频聊天,哼哼唧唧的撒娇。崔姀抱着被子躺在自己床上,忽然也有点寂寞,她从来没有谈过正式的恋爱,却对男女感情不陌生。
从小就颇有人气的她,总有那么一个两个追求者,她不急于求情,此刻却觉得有个男人在身边,给予一个安全的怀抱,是多么温暖和让人羡慕的事。
第二天艳阳高照,天空就好像一盆洗衣服水,上面飘两朵没冲干净的泡沫。
崔姀坐在庭院的树下处理李放的文件信息,远远的关注着摄制组那边的动向,没过俩小时,感觉总导演和副导竟然弃下主演不管,往她这边来了。
“小崔啊。”王浩微笑着走过来,默不作声的打量她两眼,“我有个事找你帮忙。”
崔姀眉心一跳,“导演您说,有什么忙我能帮的一定帮。”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要拍一组镜头,需要用到一名高级群演,可是原本预约好的那位伤了手来不了了,剩下的人也没人会弹琵琶的,你看你能不能帮一下。”
☆、第23章 龙套的逆袭
崔姀张大了嘴,“我确实会弹琵琶,可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了,可能达不到您的要求啊。”
“这个没事,后期我们会配音的,我只需要你的动作专业就可以了。”导演王浩也是病急乱投医,开工一天就要消耗一天的费用,反正只是个出场一集的龙套,随便找个人糊弄过去算了。
王浩是个知名导演,平时感觉自己也算是阅美无数,圈子里环肥燕瘦不要太多,也有点审美疲劳了,在他看来崔姀这样的女人,也不过是中等之姿,算个小美女罢了。
这会她换了身衣服出来,又由化妆师整理了造型,竟然让人眼前一亮。
崔姀穿一身嫩黄色的旗袍,裙边均是绣满了粉色牡丹,开叉处露出一双洁白修长的腿,她的长发用一根檀木簪子固定,俏皮的在颊边垂下一绺,怀中横抱一把南音琵琶,正在定弦。
要说乐器这个东西,圈子里的人十个里有九个会吉他,八个会钢琴,六个会小提琴,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演奏的像模像样。
但是琵琶,作为弹拨乐器之首,却很少有人能配得上它的韵味。
王浩承认,崔姀抱着琵琶的时候,确实增色不少。
这一幕是纯男主戏,作为大财团太子爷的金岑与家族企业股东议会,地址选在一个高级音乐茶馆,独栋主楼中分散的坐着一批董事,窗边的小椅上唯一的女人正在弹拨琵琶,赏心悦目。
不过是个花瓶龙套而已,崔姀定下心来,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南音琵琶上,手指上的假指甲慢慢夹弹。
也是巧合,她小时候学琵琶的老师是福建人,教的就是南音琵琶,后来这位老师因病去世了,她就将琵琶永远尘封进了柜子里。
思绪想起的时候,指尖《南音》已经流泻而出,宛若吹进竹楼的一阵香风。
“各位董事有什么疑问吗?”金岑潇洒的端起面前的茶杯,眼神扫过窗边的女人,只停留了一秒。
在场的董事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交流着,不知是在谈论太子爷的野心,还是谈论竹楼里的女人。
图鹄以茶杯掩目,肆无忌惮的打量抱琵琶的女人,似乎是那个新人的经纪人,打扮一下竟然还很惊艳的,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到了下午,天气有些变了,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王浩要趁此机会拍摄男女主雨中拥吻的镜头,崔姀他们就提前散场了。
李放因为一个特殊的车祸镜头跑到高速上取景去了,由副导演跟着,想必要下午才能回来。
因为化妆师不够用,服装组就表示旗袍和琵琶她可以先带回去,明天统一交到道具组。
崔姀冒雨抱着琵琶匆匆跑到门牌前的时候,忽然醒悟过来,换了衣服钥匙忘了带,还放在试衣间里。自己作孽自己吃苦,这会外头的雨已经如瓢泼一样大了,她只好坐在楼梯上,等着安厝回来或者雨小了再去拿钥匙。
人在独处的时候总是感性的,尤其在在这样一个唯美的雨天,一个抱着琵琶的旗袍女人,崔姀忽然有了一种重回童年的感觉,爸妈都很喜欢她弹琵琶,每次都好像面对巨星一样捧场,拍手怕的啪啪响。
崔姀噗嗤一声笑出来,想起来自己很久没回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手中已经自然而然的拨下琴弦,一曲《阳春白雪》跃动在豆大的雨滴里。
“孙哥?我们走不……”“嘘!”
就在她左前方的拐角处,一辆宝马suv安静的停靠在那里。副驾驶上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隔着半扇车窗注视坐在楼梯上的女人,任凭雨水溅进来打湿了他的衣衫。
“她是谁?”孙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助理探过脑袋看了看,“应该是这里的演员吧,临时演员龙套之类。”
“群演吗……”孙逊一手托着下颚,看那女人轻巧自如的挑拨手中的琵琶,她的发丝和裙摆也被雨水打湿,尽管这样看起来也毫不在意,手指上下翻飞漂亮的像蝴蝶一样。
孙逊很喜欢这样的人,浑身上下写满了自信和愉悦。
“走吧,从后面绕过去。”他重新戴上墨镜,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助理把车窗摇了上去,缓缓开走。崔姀永远也不知道,有一辆车曾默默听了她许久的演奏而后才离去。
可是,一直到雨点渐小,她也没有等到安厝回来,没办法只好再次跑进了雨里。王导那边还没有完全收工,在别人惊讶的目光里崔姀冲进了试衣间,又火速的披了衣服冲出来。
穆纳里正在补妆,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不大不小的笑了声,“有些人出一回风头,就不肯卸下那身行头了,呵呵。”身边那小助理尴尬的不敢接声,甚至不敢回头看她。
崔姀脚步一顿,咬着牙憋回了反驳的话,快步离开了片场。独自一人走在雨里的时候,她竟然有些害怕,孤独无依的路上,开始想念那个人了。
此刻李放站在专门隔出来的一段高速路上,距离他不远处是做过车祸处理的报废车,副导演正在协调摄像师和特效师,做出强烈撞击的镜头。
不大不小的雨砸在他的伞面上,他感觉身上特别冷,有小剧务过来分发饮料,他拿到一杯热奶茶,本来这种饮料都是崔姀喜欢喝的,她很喜欢甜甜腻腻的东西。
但他已经一天没看到她了。
骆斌的戏份已经快要到头,这一幕拍的就是关键的男三号剧情转折,骆斌开车带着秘书上高速,结果车发生故障撞上护栏,秘书当场死亡。
很考验演技的一场戏,副导都准备好一夜补拍的准备了,没想到李放竟然一条过了?
“表现不错!”副导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骆斌的情绪把握的很到位,真看不出来你演技这么强!”这样他就不用被王导骂啦,耶。
李放擦了把脸上的血迹,点了点头。他身上的衬衣还是破的,脏兮兮沾满了假血浆,看起来好像刚从分尸现场爬回来的杀人魔一样。
夜晚的高速公路上零星有几辆大货车从旁边的公路疾驰而去,带起一片尘土,化妆师特效师都围在‘被牺牲’的秘书身边,没有人来管他。
李放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手机袋。这个包还是崔姀给他准备的,里面有一套备用的衣服、纸巾、创可贴、零钱等,崔姀心思细密,凡事都给他周到的考虑好了。
崔姀擦着头发,刚往发尾涂上精油,忽然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联系人写的还是‘老古董‘,竟然是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的李放。
“喂。”崔姀接通,一只手拨了拨颈间的发丝,电话那头却没有人说话,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李放,你说话呀。”崔姀听着自己的声音感觉都不像自己的了,娇嗔的好像某个偶像剧女主角一样,她又咳了声,“你不说话我就挂了啊。”
“别……小姀,别挂。”李放着急的往前走了半步,凉凉的雨丝吹到他脸上,他心里在呐喊: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啊。
崔姀走到窗前,扑面而来的新鲜雨味,“你那边拍摄结束了吗,很晚了。”
“嗯,结束了。”李放回头看了看副导,那边又因为车子的特效问题要打起来,“很快就回去了。”牺牲的秘书被要求再次躺回去,补拍一个特写。
“噢。”崔姀无聊的拿脚踢着墙根,只是这样通话,不说几个字,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就能让她不再害怕。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崔姀看着自己黑黑的两个大眼袋,果断选择扫了层粉底。昨晚做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的场景和男人躯体(?)让崔姀整个人都是飘的。
“喂。”她一手接起助理小李的电话,一手往嘴上涂唇膏,麻蛋,多了。
“崔姐啊,今天李哥在福地大厦取景,一会你过来吧,李哥买了早饭了。”
“好,我一会到。”挂了电话,崔姀果断选择再刷一层腮红,嗯,再来点眼影好了。
打了车到片场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半,福地大厦是刚建好的写字楼,这会门口已经被分割出来,架了好几台摄像机,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将看热闹的群众隔离在外。
好不容易找到被掩埋在后的小李,到手的豆浆和油条都快冷掉了。
“!”
“混蛋!!!!还我女儿啊!!!!”
崔姀嘴里还叼着半截油条,就这么看傻了眼。
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勉力哭嚎着,撕扯李放的衬衣,后者垂着头任由其打骂,崔姀看到他脑袋上还缠着绷带,佝偻着背脊。
“你还我的女儿啊……你把她还给我啊……”妇女拉着他慢慢瘫软下去,脚上耷拉的拖鞋掉在地上,脏兮兮的眼泪就这么抹在骆斌雪白的衬衣上,那人却几乎没有了表情。
忽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好与崔姀四目相对,她感觉,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灭顶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