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等到颊边燥热退却,她才贴近猫眼,偷偷摸摸朝外看。
楼道里,空空如也,仿佛未曾有人来过。
思及此,仙贝抓了抓头毛。
没办法,完全没办法,她好害怕这类问题。
一旦给出认可,等于递给了旁人通行牌,也意味着即将耗费自己往后的期待。
就像……
就像要建立一段关系,这段关系背后,一定有着庞大的,复杂的,麻烦的,细密的,许许多多,都需要她应付的东西。
一脚踏入未知的森林,前路是繁花还是沼地?
完全不敢细想。
可是,先提的人明明是她吧。
所以,她为什么要问出口啊。
她的反应,前后完全不搭呀。
那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精分?
怎么办?
仙贝急得眼圈泛红,心像丢进了柠檬水,酸酸的。
她前思后想,只能找到一个人求助。
仙贝划亮屏幕,拉下扣扣,找到编辑圆圆。
她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打字可比面对面说话要容易得多。
仙贝:圆圆,在吗……
圆圆:讲。
仙贝:我好像做错事了……
圆圆:是不是肝了一天阴阳师没修一幅稿?
仙贝:……不是……
圆圆:那是?我暂时想不出更严重的错误。
于是,仙贝整理了接近十分钟的措辞,删删改改。
才一五一十的,把中午的事,和圆圆说了个清楚。
最后以一句“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帮帮忙tat”收尾。
圆圆:我他摸都快等睡着了。
圆圆:你等等,我看看。
仙贝:好。
仙贝这时才松一口气,左手不自觉捏拳,抵了抵右手掌心。
湿濡濡的,全是汗。
仙贝一惊,伸手抽张纸巾,使劲搓干,再去摸鼠标。
……鼠标上也滑漉漉的,肯定是沾了手心汗……
脸又莫名一热,仙贝再抽出一张,轻轻擦拭着鼠标……
屏幕上。
圆圆已经回了一条消息,她的重点偏出银河系——
“送奶茶的长得帅吗?”
仙贝:……
仙贝:为什么要这样问?
圆圆:这决定了我后面如何回答你。
仙贝思忖片刻:很有气质,很温柔吧,和普通人不一样。
圆圆:你能直接说帅或不帅吗?
仙贝一指禅,慢悠悠叩字:帅的吧……
发出去后,她飞快地左看看,右瞄瞄,好像当事人就站在她身边,这个回答也能被他瞅见一般,微妙而羞耻。
圆圆:那我直说了啊,你是过分了。
圆圆:人家送你免费的饮料,让你测评,你画了拟人反馈,这边都没问题。
圆圆:但你后来问人家以后是不是都是他送,有点那种……
“对他表达好感的意思,能懂吗?”
“以后都是你送吗=好希望以后都是你送。”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仙贝有点恍惚。
圆圆的消息还在汩汩不断往外冒。
“如果根本不想对方送,你连问都不愿意问。”
“你只会在心里不耐烦地吐槽,以后不会都是他送吧。”
原来如此吗?
电脑屏幕大概成了暖气片,仙贝整张脸暖烘烘的,一眨不眨盯着与编辑的对话框:
“这是好事啊,你有想结交的人了。”
圆圆还在发表长篇大论:
“但你下一刻就关上了门??”
“不过还有补救的机会,那就是主动道歉。”
“他给你送外卖,你应该有联系方式的吧。发条短信,和他真诚地道歉。”
“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推回来……”
“我觉得他可能是害羞,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想来。”
“你看他对你多有耐心啊,谁愿意跟一个明明可以说话的人隔着门写字交流,很奇怪好吧,你当初中生上课传纸条?”
“对了,他多大?”
轮到她说话了么?
仙贝慌慌张张摸到数字键:30多吧……
想了想,添了三个字:看上去。
回车。
圆圆超诧异:
“这么老!”
“我还当是什么年轻貌美外卖小哥哥,原来是老大叔?”
仙贝抿了抿唇,不吱声。
“那绝对不是害羞。”
仙贝心里小声问,那是什么。
“故意调戏你啊!!!”圆圆接连用三个感叹号表达情绪。
——
当晚,陈灼洗完澡,搓了会湿漉漉的头发,直接把浴巾搭在了头上。
刚要打开门,走出盥洗室,男人手一停,敛目,扫了眼握着的门把。
想起中午,他也这样抵过有些相似的把手。
因为恶趣味作祟,以及一些,自己也无法完全明晰的冲动。
跟那晚在超市一样。
咣啷吃了个闭门羹,也是咎由自取吧。
陈灼自哂,轻笑了一声。
结束回忆,陈灼走回卧室。
他捞起书桌的手机,按亮,看到一条短信提醒。
点开来,陈灼稍稍一愣,发件人是“仙女士”。
内容不长,三段式,一眼便可瞧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关门的,非常抱歉【跪”
忍俊不禁,陈灼把那条短信复看一遍,唇畔弧度越发上扬。
他把脑袋上的浴巾一把扯了,垂手,暗自长叹一口气。
陈灼啊陈灼,这才几天,你让你的小客人小上帝给你跪多少回了。
男人随手把浴巾搭在原木椅背,停到了窗边。
帘幕后,是广场灯火,流光溢彩。
沉吟数秒,陈灼抬手,直接按开短信回复栏。
——
同一时刻,仙贝双手夹着手机。
焦灼不定地在房间打转,一圈,一圈,又一圈。
她在竞赛,心脏是强有力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