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张之敬在自己的个人微博上出具了律师函,声称如果聂雪松不公开道歉,将会起诉其侵害名誉权。
周末大家都聚在一起, 给聂雪松出谋划策,闵嘉笙、顾雨罗以及边瑜都加入进来了。
除了他们几人之外,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声音, 倾向于认为聂雪松是由于不能毕业,所以才选择污蔑导师——整个“聂雪松后援小组”, 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与全世界为敌。
蒋西池和方萤不大的出租房里, 由于聚了这些人,更显得拥挤。
大家都没闲着,有的陪着聂雪松继续筛查聊天记录,有的去网上查询类似的案例。
结果很是令人沮丧——张之敬面对蒋西池的自信不无道理。他平日里十分注意,谨言慎行, 绝不会在纸面上留下任何证据。
罗锦程最为气愤,“难道真要对这个人渣道歉吗?”
“我不会道歉的。”
方萤:“那就要打官司,法庭上一样需要出具证据证明你没有恶意造谣。”
边瑜点头:“如果他胜诉了, 他就能拿着这结果逆向证明,并不存在潜规则的事实。”
聂雪松沉默了。
法学院的方萤、闵嘉笙和边瑜商量了一下,决定帮聂雪松找寻一位靠谱的律师——他们现在极为被动, 早点找律师,也能找些应对今后可能会出现的张之敬的起诉。
聂雪松安慰大家,“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意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即便不能取到理想的结果,能说出来,对我而言已经莫大的胜利了。”
方萤使劲晃了晃聂雪松的肩,“学姐,你不要打击士气哇!”
聂雪松笑说:“不是打击士气,本来对抗张之敬就是以卵击石,我不希望大家因为碰到了石头头破血流,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她顿了一下,“……我们,得接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没有善报的善事,和没有恶报的恶人。”
大家呆了一整天,搜集资料,整理消息,虽然没有一刻放弃,但心里也渐渐清楚,这件事情最大可能是要不了了之了。
他们之中有三人都是学法律的,很明白证据的重要性。
没有证据,学校不能处分张之敬,法院不能制裁张之敬,舆论更不会讨伐张之敬。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聂雪松在论坛上第二次发声。
这次不再是上次情绪化的自我表达,而是针对近日来的不同声音做出了回应。
“对张老师的敬重和信任,让我疏于防备。从小到大一路顺遂,被父母保护的过于完备,使我对这件事情缺乏正确的处理。我不知道接下来的结果会如何,但我对之前的8000字内容中的每一个字负责。”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那一次经历后两年来,张之敬的不断打压让我不堪其重。除夕那天自杀未遂,事后有一位朋友这样问我,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说出来吗?这句话促使我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
“对于由于未能及时留存证据而可能导致的后续结果,我已有了心理准备,我只希望我的事件能够给后来的人一个警醒——不要让自己的信任和善良被人利用,反过来成为伤害自己的武器。感谢所有朋友一路以来的陪伴,如非必要,我不会再针对这件事情做出任何回应了。我不会道歉,我会积极准备,与张之敬老师对簿公堂。”
这个发言一出,争取到了一部分人,同时让反对的声音越演越烈,主要抨击的还是聂雪松没有证据,只会打感情牌这一点。
张之敬也很快发出微博回应:呕心沥血,授业解惑,却遭倒戈相向。痛心痛心!念及三载师生情谊,不予起诉。但请今后好自为之。
事情基本已算尘埃落定,不管是不是真的了解事实真相,大家基于情感、利益和原则,心里也都有了自己的立场。
张之敬这条微博得到了大量的转发,学生同侪纷纷声援,盛赞“张老师宽宏大量”。
近一周的事件发酵,蒋西池和方萤虽然与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关联,却一直在奔走忙碌。
元宵过后,天气逐渐升温,整座城市在漫长压抑的冬日之后,开始显露出几丝春天的亮色。
然而方萤和蒋西池却提不起一点精神。
聂雪松准备出去散散心,方萤与蒋西池将她接到家里饯行。
吃过饭,蒋西池洗碗,方萤和聂雪松去阳台上喝茶。聂雪松对阳台上种植的花花草草喜不自胜,站在架子前摆弄了好久。
聂雪松忽说:“我听说张之敬找西池谈过话。”
方萤笑说:“对呀,允诺他硕博连读和藤校推荐资格。”
“张之敬还是很会笼络人心的。”
“可是阿池却不会同流合污。”
聂雪松有些担忧,“我担心以后张之敬给西池小鞋穿,在成绩上卡一卡他,很有可能影响他以后升学或是出国。”
方萤笑了笑,“顶多就挂他一门吧,不能在a大读研,他可以申请出国的。”
“那你呢?”
“如果他要出国,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好好学习,跟他一起出去了。”
方萤叹声气,再一次感觉到有个学霸男朋友有多烦人——认识他以来,自己就在不断的学习学习再学习。
方萤正在跟聂雪松抱怨蒋西池,阳台门忽然被推开。
一惊,转头看去,“阿,阿池……”
背后说他“坏话”,却被抓个正着,方萤正在考虑是不是乖乖道歉占据主动,却见蒋西池把手机递过来,“看微博了吗?”
“什么?”
蒋西池神情有几分激动,“你们先看吧。”
方萤和聂雪松把头凑到屏幕跟前一看,顿时震惊——
发微博的人,认证为美国某知名周刊杂志的副主编,是a大的杰出校友,已经研究生毕业十年了。
“最近关注了我的母校a大物理学院吵得纷纷扬扬的事件,也阅读了师妹聂雪松那两篇文章。聂师妹敢于发声的勇气,使我叹服,也让我不得不在此刻站出来,贡献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我实名揭发a大物理学院教授张之敬,利用职务之便,多次强迫我与其发生性关系。”
微博很长,图文并茂。
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是张之敬与她来往的三封邮件,言辞露骨,猥琐下作——可见经过这些年,张之敬也“升级进化”,不会再留下类似的把柄了。
长微博的最后,这位副主编学姐陈述:“有人可能会问我,为什么直到今天才站出来。我认为今天聂学妹所遭遇的责难,就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我读研的时候,新媒体尚未像今天这样发达,环境也更加闭塞和保守。我的家庭境况,可能比聂学妹家还要糟糕三分,我需要这一纸文凭改变我的命运,所以面对张之敬的胁迫,我不得不选择屈从。”
“造化弄人,我现在并没有在物理学领域发光发热,而是成了一名杂志编辑。在发这条微博之前,我也有过挣扎,和自己的丈夫david沟通多次。david鼓励我勇敢站出来,他说不论我会遭遇什么,他都会站在我身后。现在我不在张所工作的领域,且已经移居美国,我相信张的势力再也不会影响到我了。今天,我是时候站出来了。”
最后,她呼吁:“我相信遭遇过张之敬潜规则的同门不止我与聂学妹两人——我希望你们也勇敢地站出来。”
“黑暗不会因为我们的视而不见而消失;只有光照进来的时候,黑暗才会消失。”
聂雪松读完,热泪盈眶。
最后终于克制不住,掩面抽泣。
——好像一人独行在旷野,快要冻馁的时候,有人举着火把走来。
在那位a大杰出校友,杂志副主编学姐的呼吁之下,一周之内,陆续又有三人出来说话。
这种情势之下,a大物理学院很快采取行动,暂停了张之敬一切的教学任务进行审查。
聂雪松旅行计划暂时延后,留下来配合学校进行调查。
a大是全国最有名的高等学府,张之敬又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牛,五位女生的的联合举报,使得这件事情被推上了风口浪尖,a大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处分很快出来:张之敬被开除党籍,并撤销教师资格。
草长莺飞,碧空湛湛。
罗锦程送聂雪松去机场。
车疾驰,聂雪松打开车窗,往很高很远的天空上看去。
“今天天真蓝。”
罗锦程:“嗯。”
她闭上眼,春风好似一只手,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
“好像春天要到了。”
蒋西池和方萤目送着车子驶远了,方才转身折返。
风里挟带着沿海城市特有的清新的水汽,他们勾着手指,缓慢走过道旁绽开花苞的海棠树。
“蛮可惜的。”
“可惜什么?”
方萤笑嘻嘻说:“可惜你不能退学回去重读高三,我好让你叫我一声学姐啊。”
蒋西池:“……”
顿了片刻,他把目光投向远方,攥住了方萤的手指,“方学姐,陪我回一趟墨城吧——我要办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
“为众人抱火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这句话不是我原创,是引用的,上一章忘了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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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大学篇就完结啦,最后一篇,估计就是……
惨无人道的撒糖……了吧?
☆、第61章 第七个瞬间
半城的花都开了, 公交车沿路经过两侧大树遮出的阴影。
因为起得早, 方萤上了车一直在打呵欠。她吃了根油条, 把没喝完的豆浆带上车, 时不时地咬着吸管喝上两口。
“你再睡一下。”
方萤摇头,“你陪我聊天呀。”
“聊什么?”
“都行,要不给我讲讲物理。”
“不讲, 你听不懂。”
方萤转头去瞪他,下一秒,被蒋西池很是干脆地按在了肩膀上,还没来得及说话, 又被兜头罩上来的卫衣外套的帽子遮住了视线。
蒋西池:“睡觉。”
方萤伸脚去踢他, 打了个呵欠, 却是闭上了眼睛。
——自始至终,蒋西池没和她提过这次回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可是她明白,明白,并且一字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