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伤地垂下头, 默默坐到千吟房间的窗台下,黯然凝望着秋雨,“我没地方去,就在外边坐一会儿, 乔也想喝口水你都可以让他进房间,我却不行,我知道的, 你现在讨厌我……肯定比乔也还讨厌, 对着他笑却凶我,我不冷,身体不冷心也不冷……”
他一个劲地碎碎念。
千吟忍无可忍地抓着门框。
男人瞥了一眼, 继续哀哀戚戚。
走廊远处走来晚遥和米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一定不是又中了他的圈套, 千吟在心中默念三遍,拉着他进去关门。
屋内总比外面暖和,空气中还隐隐飘着幽香, 他惬意地舒展开楚楚可怜的狗狗眼, 提溜着步子在她房间里瞎逛。
纪时述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他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千吟不理他自顾自地躺上床睡觉。
闭上眼睛大概五分钟,她感觉脸上很痒,睁开眼,他不知何时蹲在枕头边朝她脸上吹风。
千吟爬起来,往他脸上啪叽按了一个枕头。
然后跳下床找衣服。
他抱着枕头默不作声地跟。
期间,她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叫吃糖的大菠萝,随手打的,在输钱cp超话潜水。
千吟去拉衣柜,纪时述从她后面过去,半个身子都压在柜门上,她怎么都拉不动,终于和他多说了几句话:“你干嘛?”
“别去赛车,还有,”他示弱地说,“不吵架了。”
最后四个字说得她心头一软。
女孩侧过身体,目光盯着脚尖倔强地不回答。
窗外雨声趋小,温柔地亲吻大地,仿佛一首埋进岁月的摇篮曲,催人入睡。
水花织起了网,归巢的鸟儿栖在屋檐抖动着红绿的尾翎,烟雨笼纱,江南船眠。
他从身后抱她。
也像一张网,困了她半生。
屋内的轻音乐还在唱,雨过天晴的太阳拨开厚云泻出一丝天光,透过斑斓的琉璃窗。
他真是越抱越顺手了,果然有了第一次的“开荤”就是不一样。
千吟这样想着,却没舍得离开他。
氛围使然,秋雨会麻痹人的感官,她想。
他的气息很强势,虽然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念着示弱的话。
“千吟,我不是不让你去,”他的声音好低,性感得让人酥麻,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是你有前科,想起来了吗,嗯?我为你打过架。”
“我本来就没想去……”声音细如蚊蚋,她抠着他环在腰间的手,“谁让你昨晚气我的,谁让你抽烟的。”
他笑:“我不抽,就是忽然想起那次我眉毛被划伤,某人边哭边上药,还对我说……”
纪时述附在她耳边,又轻佻又可恶地说出那句话。
千吟脸瞬间爆红,“你胡说八道!”
“抵赖?”她这副样子果真可爱,逗了十几年都不知足,他得逗一辈子。
“说不讨厌我,”他慢悠悠的,“那会不会是喜欢我?”
女孩子的嘴唇红红润润,扭过头瞪他,下巴抬得高高的,脖颈如白瓷,“你少臭美了!”
他盯着她。
像狼遇见绵羊,他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嘴唇。
小拇指一颤。
他很快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还有一次。”男人餍足,“已经周日了,你该怎么兑现?”
千吟干巴巴地说:“囤着下次。”
“我不建议。”纪时述摇头,握着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湿热的触感袭击全身,她蜷了蜷手指,听见他说:“囤下次的话我要翻倍。”
她怒:“你得寸进尺!”
“谁让我是你口中万恶的资本家,”他笑得邪气,“资本家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千吟斗不过他,认命地踮起脚。
被亲和主动亲感受截然不同,她只敢堪堪擦过他的嘴唇,青涩,浅尝辄止,像偷吃禁果。
和他接吻的几次,都很温柔,他从来没有越过界线,千吟听别人说过亲的狠了,嘴唇都会肿。
他发起狠来会是什么样。
纪时述有些失望,他摸了摸嘴唇,还意犹未尽。
于是,他回去后,千吟躺在床上刷手机,收到了他的消息。
【纪时述】:你要不要学接吻?我不忍心看你连这个都比不过我。
千吟反手拉黑。
—
八天八夜的生活即将进入尾声。
《prayfor》解锁了小岛上不少的地图,他们去过牧场,自己摆摊赚过钱,进行过沙滩排球比赛,演过短剧,去过丛林探险。
这回的目的地是一所学校。
学校快放秋假,校方希望他们能为孩子们办一场演出。
导演干脆决定拍摄一天的学校生活纪实,至于演出,全权交给他们。
有歌手,有rap,有业务能力,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千吟和纪时述的关系稍微破冰,他们五个人被分到了一个班,坐在最后排听课。
秋假的前一天,学校上午并没有安排太多课程,所以他们的录制并不打搅。
米婧套上校服和短裙,打趣:“哎呀,我这个年纪还装什么小年轻呀,穿上人家小朋友还以为我是食堂阿姨。”
她和陈霜灵走在一起的时候,路上频频有学生回头看霜灵,春心萌动的年纪眼里都是好奇和惊羡,尽管心里不大快活,米婧还是笑盈盈道:“灵灵这一套穿着走在校园里,谁知道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呀,跟她们一样青春活力呢。”
她回:“我平常接的都是校园戏,所以才显得不那么违和吧。”
班级有规定,男生和男生同桌,女生和女生同桌,所以乔也进来的时候,只有靠门的位置有一个空座。
他抬头望去,自己亲爱的同桌撑着头转着笔,一脸不爽。
乔也默默拉开凳子,又看见了前面坐着的两个女孩。
千吟和晚遥。
晚遥转过头友好地和他打招呼。
“特地为你留的。”纪时述坐在千吟后面,向他呲了呲牙,和善道:“坐吧。”
论跟情敌做同桌,且表白的人坐在前面,且她是情敌的正牌女友,且自己还是个大瓦电灯泡是什么体验。
乔也答:生不如死的体验。
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深沉地望着黑板上语文老师的板书。
他的同桌不说话,握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涂着画着变成了一张思维导图,赫然就是老师教的内容。
台上语文老师激情演讲:“下面我们四人一小组,来讨论这篇课文男女主人公的感情和全文主旨!”
班级里讨论声渐渐响起,千吟和晚遥转过身假装讨论,其实两个女生在交流购物节买什么东西好。
乔也融不进她们,他瞅瞅纪时述,跟个盯妻石一样,他更融不进去。
摄像师去了另一组拍摄,她们才可以为所欲为地讨论,从买东西到圈子里谁谁谁的八?????卦,千吟非常爱吃瓜,她甚至想以后功成名就去当娱乐记者。
晚遥问的问题都挺大胆,她问乔也:“你跟陈霜灵为什么分手,不会真的因为千吟吧。”
乔也眉心一跳。
“不不是,都澄清了。”
大家都熟络了,千吟也不是多记仇的人,她摆摆手,很爽朗地笑:“我对他没兴趣。”
“那吟吟你谈过恋爱吗?”晚遥八卦地问。
这她该怎么回答呢,她直接跳过恋爱结婚了呀。
“没有。”
晚遥可惜:“你那么漂亮居然不谈男朋友,诶我听说你和纪老师高中就认识。”
“不止。”纪时述突然插话。
晚遥眼睛眨啊眨,“啊?那你们什么时候就认识呀。”
应该是四岁吧,千吟遥想,但具体日子记不大清了。
他脱口而出,精确到年月日,让她都意外。
晚遥掰着指头数,惊奇道:“哇噻,好劲爆,网上有人猜你们青梅竹马还真是啊。”
“不过看不出来哎,平时也没有交集,你们藏得不错诶。”
“是,”纪时述看着千吟笑,“她不大待见我。”
讨论结束,两人又转了回去,乔也瞟他一眼,低声:“喂,你还真不怕把你和千吟的关系兜出去啊。”
女孩的马尾漂亮利落地垂在眼前,他伸出手,轻轻握紧了上翘的尾端。
就像许多普普通通的前后桌,许许多多曾暗恋或明恋的少年少女做过的那样,在夕阳红霞的晚自习,他握住了心动和蝉鸣。
蝉鸣代表肆意勇敢的青春,晚风代表温柔懵懂的初心,他从一而终,一直在做一个美梦。
其实,他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他偷偷握住的辫子,已经藏了他梦寐以求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