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疏散开的乘客和群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
那艘游轮太高大了,火焰冲天直上, 遮天蔽日。
为了迎接王后号的停靠, 这个小港口本来就没什么船只停留, 现下更是只余它一艘独自燃烧着。
“是怎么回事?”
“船上有□□?”
“不像是单纯的意外啊!”
迅速赶来的媒体也一头雾水, 采访下船的乘客,也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只说:“刚刚下船时听见船上有爆炸声,迅速疏散,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这还是一艘载满名流显贵的游轮, 这场事故就显得尤为不敢小觑。
可如果说是针对船上的人, 那爆炸在他们下船之际, 这个说法又站不住脚。
倒更像是赶他们下船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
高大的船身之上,火焰蔓延。
经历过短暂的控制和抢救, 火势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加之尤逸思清楚路线, 有惊无险地取到了工具箱,进入了船舱。
四壁滚烫。
像无数次置身于爆炸之中一样。
在这一次承载记忆之前,尤逸思有过很多种猜想。包括两个世界是否平行存在,在某些地方重合。
又或者是和江川澈构想的那个世界有关。
直到今天才解开疑问。
她被记忆残留骗了。
误以为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是一个故事, 这是别人的人生等着她去体验。宋眠、林烈影、顾长青、张栋国, 还有形形色色的人,都不止是角色而已。
和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相遇,都是无数时间线交织而来的缘分。
十二分钟。
尤逸思找到了目的地。
她放下频率干扰仪, 开始破坏引燃装置。
拆弹并不是两根线二选其一剪断那么简单。
现在难就难在引燃装置太复杂。
拆除的技术难度并不高,但需要的是足够的时间和速度。
跳绳一千次,给出足够的时间任何人都能完成。如果限时五分钟,那就成了只有少数专业人士能够尝试的挑战;如果限时一分钟,那就根本不会有人去尝试,并会觉得提出问题的人是神经病。
边良泽是一个疯子。
还好,尤逸思专门应对疯子。
上一次差的时间,这一次足够了。
她的手稳得像在手术台上过了半辈子的名医。
张栋国在地上走来走去,跟地板烫脚似的。好不容易看见救援队拥着一个外国老男人回来,他赶紧上去,问:“我师父去干什么了?”
“啊?”他们也懵了,“不知道啊。”
帕特里克从胸兜里掏出帕子沾去脸上的汗,放回去后,彬彬有礼说:“你好。”
张栋国一点想认识他的欲望也没有,手从他手上滑了下,转头问:“师父刚刚自己跳进船里去了,我也不敢问,这是要干嘛?”
帕特里克也转过头去。他看着高大的游轮,神情有些恍惚。
直到此刻,他脑海里才终于能分出空隙来回忆昨晚贝弗利告诉他的事。
原来尤小姐是这样的身份……
“据我对边良泽的了解。”帕特里克深深吐了一口气,“他大概在船上留下了后手。”
张栋国愣了:“我艹,那师父是?”
他猛地看过去!
这不玩命吗?!
那师父说什么十几分钟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船上有炸弹?刚刚她说还有十几分钟,那我们赶紧撤离就行了啊,干嘛还上去呢?”
“可能还有别的。”帕特里克叹气,“他这个人阴险得无法想象,既然尤小姐冒险的话,想来一定是到了不得不上船的危险时刻。”
“那也太危险了——”
“做这行有什么不危险的时候?”
张栋国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师父!
师父从来没有背弃过组织的信念,一直在践行组织的口号!
这是什么样的英雄?这是什么样的气概?
这世界上,还有人比他师父更英勇吗?
边良泽的下属们正在紧急疏散中,突然觉得不太对。
明明是突发事件,哪来的这么多公职人员,看起来像早有准备似的。
才刚刚提起警惕,还没来得及彼此通知,他们就一个一个被制服。
带队的负责人插着腰看了眼被送上车的这群人,拿起对讲机问:“尤小姐还没有下船吗?”
“没有,回讯也没有!”
他们都很紧张。
拆弹现场要隔断信号,根本没人能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可又不敢贸然上船,只能先联系直升机灭火。
“做好援助准备就行,你们相信尤小姐。”费隆安抚道,“她这个人不会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的。”
她说要给他赢下一个亿,就真的赢下了。现在华城地下还流传着她的传说。
无论如何,他都相信尤逸思有自己的把握。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游轮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这一次尤逸思的心情甚至是坦然的。
她熟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也清楚自己的血压和心跳频率,因此可以分辨出离肉身的极限还有多远。
还不到。
她压下头上的眼镜,拿起手持x光机透视装置内部,迅速确认位置。
好在现在省去了分析构造这一步,她只需要从记忆里调出这一部分关键词,就可以直接剪除拆卸。
尤逸思拧开外壳,直面□□内部复杂的机械构造和线路。
不需要分神看时间,她用自己的心跳声倒数。
还有六百下。
如果失败,这也就是她最后的六百下心跳。
四周安静而空洞,像静了音。
在极静中几乎凝固的时间,会让人有此刻是永恒的错觉。
她的精神已经很疲惫了,经历过一场直升机追赶和记忆灌顶,还能够站起来已经属于人类极限。
胸腔溢出闷痛,肋骨仿佛经历了撕裂。
尤逸思表情平静,钳断下一根钢丝。
同一天。
剧组已经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尤姐那边通知了不用等她,剧组还有别的取景地,行程不好耽误,于是也就赶紧踏上了归程。
宋眠整个脸都贴在舷窗玻璃上,甚至都没顾得上没消毒过的玻璃窗会不会损伤皮肤,放空地往外看,都看出幻觉了,还是没看见尤姐回来。
尤姐干嘛去了呀?
又、又去火拼了吗?
她只能默默祈祷,尤姐千万要完好无损地回国来。
林烈影也焦躁不安地在后台踱步。
尤姐说了总决赛能赶回来的,可是现在马上就要开始录制了,还没见一个人影。
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宋眠,都还联系不上,人间蒸发。
林烈影抓了抓头,只能往好处想。
莫非是在飞机上没有信号?
那几点到海市?能赶上吗?
他还给尤姐特地准备了节目呢,如果不能现场听见这首歌的第一次公开演唱,那简直亏大了。
江展波和一群人在会议室里站着。
一份又一份的资料送上来,打不完的电话,联络不完的人,关于现场的状况不停传回来。
十一个小时的时差,国内已经是黄昏了。
他看着窗外如血的夕阳,额头都开始冒汗。
“还有多久?”
“六分钟。”
这是命运攸关的六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