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俞家的第一天,好烦。
嫁入俞家的第二天,好烦、好烦。
嫁入俞家的第三天,到底她娘的登出键在哪?
如果这是个游戏,南灵一定二话不说删档砍帐,如果要给这个期限,她会加个一万年她娘的!
南灵拿着针线,远看像是一幅岁月静好的仕女图,但只有老天爷知道,她内心已经脏话问候许多次了。
「夫人…二少夫人!」婢女又喊了两声,南灵才回神。
喔对!她结婚了,虽然结完婚当天,夫君就直接远行做生意,但她终究拜了堂,想她当年不婚主义,在现代都没把自己糟蹋到『媳妇』的程度呢!
可见老天爷对她有『好』!
「怎么了?」南灵放下针线。
「明日就是月中,宫里让二少夫人去一趟。」婢女说,将宫里的帖子交到南灵手中。
南灵接过来,嘴里敷衍一句「知道了,下去吧。」她打开信看了起来。
隔天她到了襄昭容的宫室,看着依然华丽的装饰,宫人的脸上却多了几分谨慎。
看来襄昭容新官上任,治人颇严呢!
她踏进去,行礼面见「见过襄昭容。」
襄昭容看着南灵眼神一亮「一晃眼也半年没来宫里了,自从去年你嫁过去俞府,到现在一年了,俞家有没有为难你?」
南灵摇头「娘娘庇荫,俞家对我很是礼遇。」就是开会不找她,吃饭晚叫她,然后各种流言她的不好,想慢慢逼死她而已。
不过那是前几个月的事了,现在俞家焦头烂额的,是俞昭容被贬,不知道要送谁进宫,只能暂时依靠襄昭容,这个好像是俞家队伍的外人。
「他们哪会礼遇,现在笑成这样,只是恨不得我也像俞昭容那样,帮着传消息罢了。」襄昭容冷笑,俞家以为她吹个枕头风,陛下就会像以往一样,照样圣宠,但哪有可能!
「卖别人的时候,少有人不笑的。」南灵含蓄的说:「因为赚钱了嘛。」
襄昭容摇头「你说的这样小心干嘛,这里都是自己人。」她命人把桌上的果盘端给南灵「浅溪。」
浅溪会意的送上果盘,南灵谢了一声,拿叉子要戳,就看到眼前的浅溪,那眉眼有几分像自己。
她面色不变,眼神闪过几点情绪,将嘴里的水果慢慢咀嚼,像是在咀嚼襄昭容的意思。
「说起俞家,俞昭容的事情,你怎么知道陛下听到我承认,却不会生气?」襄昭容好奇的问,那时候她被莫颖顥拉住,要自己承认那些文书是她放的,承认自己想害俞冬菱,她很害怕但还是承认了。
至今回想,她还是觉得自己走的很险,万一那时,莫颖顥变心,准备杀了她怎么办?
「陛下不是蠢人,也不是查不出来,不如自己请罪,现在…国力下降,俞家却还是在蛀蚀根本,你给陛下递个枕头,他不会拒绝的。」南灵温顺的讲「毕竟是您的功劳。」
当初看到这座紫晶观音,她就已经猜出一半,剩下的靠着襄昭容的观察,她们慢慢琢磨出俞昭容这场『吉女』的计画。
之后要怎么说怎么作,当中的进退,她跟襄昭容讨论很久,莫颖顥除了喜欢宫女服饰的怪癖外,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有君王的好大喜功,也有帝王心术,但归咎到底,也只是对权力的慾望作祟罢了。
顺着『权力』二字,莫颖顥要的东西就很清楚明瞭。
俞家的过份在于,擅越了帝王的权力,与外族买卖国土、粮食等等的事情太多了,还有就是俞家的势力也太大了,所以莫颖顥想要剪除羽翼。
而且他想要开始战争,莫颖顥才会这样礼遇尔夏,希望提升战马的素质,但又怕灭了虎族换马族兴盛,才又藉太后的手制着尔夏。
至于为什么是尔夏,因为那时马族的正统继承人尔青,他已经跟着世外高人的师父离开去治病了,所以尔夏才是马族真正的首领,只是用『代理』的名义。
更重要的是,打仗就是打钱,国库显然需要几隻肥羊牺牲血祭,因此南灵以庶女身分,在明显高攀的状况下,还是被指婚给俞家二子,这样明显的羞辱。
莫颖顥就是在等,等俞家因为她的高嫁不满,因为俞昭容的事情害怕,然后鋌而走险做更出格的事,他就有理由将把俞家收入囊中。
「那你的处境不是很危险?何必待在险地?」襄昭容有些担忧的问。
南灵打禪机似的说:「险不险,就看心吧。」况且我也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的。
襄昭容没有听懂,只是继续与南灵间话,直到南灵告辞,她看着南灵说:「对了,你应该知道,『她』回去了。」
尔夏这一年来过一趟,又匆匆回去了。
南灵垂下眼,微笑的说:「我知道。」古代没有手机,通讯封闭下,没有遇到很正常,更何况她在后宅,无法随意出来。
「你现在后悔吗?」襄昭容看着她,后悔两人的分离,南灵衣服下的手腕,又细了些,她肯定很难过吧?
「不会的。」南灵轻声的说。
甚至她有些骄傲,她终究是穿越来的,两世的记忆让她有压抑自己的方法,她的尔夏还有珍贵的自由。
告辞了襄昭容,南灵想到还要回到俞府,就有几分烦躁,她走在宫内看着远处。
其实在她眼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认为襄昭容是最有机会爬到太后位置的人。
因为她在久华这件事情上,襄昭容已经见识过感情的可怕,然后又看过自己跟尔夏的浓情,恐怕自己已经给襄昭容建立了一个范本。
一个爱情的范本,因此她不会在莫颖顥身上期望,不期望就不会失望。
再加上今天见过的浅溪,已经不是在室样子,南灵想到自己打听的谣言,心里深思起来,襄昭容已经跨过了感情的大关,能做到不役于情,就是不被感情控制,经过几次的事件,她的大局观足够后,徐徐谋划起来,这样的女子…
「会走到哪里呢?」南灵喃喃的问。
背后却传来一道女声,打断南灵的思绪。
「閭丘南灵。」那是一声高傲又熟悉的声音。
南灵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閭丘丹凝,她现在已经嫁给太子,并跟雨秋前后脚各自生了孩子。
南灵低下视线温驯的跪下行礼「见过太子妃。」
閭丘丹凝看着南灵,手上的帕子却忍不住的抓紧。
就是这个女人!
想到那噁心的夜晚,想到生下孩子的辛苦,想到太子嫌恶的眼神,閭丘丹凝就恨不得上前撕掉南灵!
「哇阿…」
旁边乳娘怀里的婴儿,发出几声,让閭丘丹凝冷静下来,她宝贝的哄着孩子,让乳娘站远点,才转头一副准备对付南灵的模样。
閭丘丹凝扬起下巴,走到南灵面前得意的问:「閭丘南灵,你现在跪在谁的脚边?」
「国有国法,我按照国法跪在太子妃面前。」閭丘南灵平静的说。
国有国法的下一句,就是家有家规,想到家里的排行,南灵还在自己之前,閭丘丹凝激动的说:「你!…你是想提醒我,家规上你是姐姐的事情吗?我告诉你!我偏不!」
南灵根本就不想理她,心里翻个白眼才的说:「太子妃娘娘若无事,请恕我先告退了。」
都几岁了,閭丘丹凝还没从这个幼稚的比较游戏出来吗?
「閭丘南灵!你给我过来!」閭丘丹凝激动的喊,一旁的宫女也走到南灵面前挡她的路。
「娘娘?」南灵叹息,看来今天是难善了。
「你承认输给我,我才会放你走!」閭丘丹凝高傲的说。
南灵看着閭丘丹凝,并没有太多的挣扎,只是无奈的语气说:「是,我输了,这样可以吗?」
「不!不可以!」閭丘丹凝却反而更激动,她命令旁边的宫女「你们给我抓好她!」
「等等...」南灵还没挣脱宫女的压制,就被打断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还有脸颊红肿热辣的感觉,让南灵的火气也冒了出来。
一个巴掌打在南灵脸上,閭丘丹凝却不解气,她看着南灵,眼神却是愤恨的,明明南灵已经承认不如自己,为什么她还是不够?
就如以往的每次她与南灵比较,她就是觉得自己输了南灵一截,为什么已经到这个地步,南灵不哭求自己,不露出软弱的模样?
为什么她的态度还是这样的淡漠,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
为什么是南灵被打了巴掌,她却觉得是自己被羞辱?
「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閭丘丹凝还想再打,却被南灵猛然抓住手。
「够了没有!」南灵挣脱了那些宫女,抓住閭丘丹凝,也让那些人不敢擅动。
南灵是彻底被丹凝惹火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看在丹凝是个女孩子,还有年幼无知的份上,没有计较过,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个成年人,心智、气质上都与丹凝不同,所以她一直退后隐忍,表现舞台、父母的宠爱,她都让给丹凝。
但她的让步却反而让丹凝更紧逼。
现在,她再不动作,人家已经打算打死她了!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南灵看着閭丘丹凝,将她手腕扣住,转到背后,用简单的防身术制住她。
跟尔夏在一起,她原本学的基础的防身术,被调教得更好,当然她没有苦练,所以打不过尔夏,但躲闪后宫女子抓挠,还有制住一个不常劳动的闺秀还是可以的。
「痛!閭丘南灵你想干嘛!我可是太子妃!」丹凝感觉手腕、肩膀都是剧痛,她越是挣扎就越痛,旁边的人想过来,却碍于南灵直接躲在丹凝背后不好下手。
南灵看着丹凝,不耐烦的说:「是我才想问你吧!你到底想怎么样,从閭丘家开始,你是嫡女,你受到的照顾、宠爱、注目都是别人的好几倍,我不但夫君不如你,外貌、才情、嫡庶样样都不如你,我都承认自己是输家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丹凝也说不出来,或许她在乎的,其实是南灵的目光,同样是閭丘家的姊妹,她却永远被排除团体外,这个最开始的起因,让她开始处处针对南灵。
她想要被在乎,想要也跟诗陶一样被南灵看重,想要被认同…
「现在整个閭丘家、太子府都在你手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南灵不解的问,她摔开閭丘丹凝。
閭丘丹凝摔在地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嫩的掌心上,是凌乱的生命线,像是她找不到答案的思绪。
南灵说,整个閭丘家、太子府都在她手上,但为什么我的手上空空如也?
一定是她骗我的!
閭丘南灵把我害的这样惨!
她想到那个让她跌落泥沼的满月宴,宴会当天她为了比过南灵,将从南灵那拿到的首饰戴了出来。
「是她吗?」
「对!那个耳环没错!」
这是她昏迷前听到的,然后她遭受了地狱般的凌辱。
这都是南灵害的!
她瞪着南灵喊「我就是要!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你所有的东西,我都要抢过来!我要毁了你!」
「你…唉!」南灵看着地上的丹凝,不欲与她计较,只是摇头叹了一声,她转身欲走,旁边的丹凝看着她突然出声。
「那些信是我给的!」閭丘丹凝不甘心的说。
「什么?」南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外族公主的信!从你去书院,她就陆续寄来,都是我跟她通信的!」丹凝露出黑暗的笑,看着南灵僵硬的转身。
她故意的说:「也是我将信交给虎族,真的很可惜呢!在马族的密道,她居然逃过一劫,还有订亲的玉鐲,也是我让周姨娘放在你身上的,为什么你们不吵架呢?做了对食这么噁心的事情,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丹凝边说边看着南灵,她就是喜欢撕掉南灵那自以为是的冷静!
南灵看着丹凝,第一次兇猛的瞪着她。
原来那些信是她的手笔?
所以现在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丹凝是打算要激怒她就是了?
南灵看着丹凝,那狠狠盯住的模样,像是想将她撕了。
但在丹凝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南灵的嘴角却不是愤恨的往下弯,反而是勾起一个狡猾的笑。
南灵心里觉得荒谬可笑,脸上也带着不屑的表情说:「閭丘丹凝,你真的很可怜耶。」
丹凝看着她的神色,心里有些惊跳,她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你想激怒我?想要证明你赢了,可是在我眼里,需要别人承认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认输?」南灵一边慢悠悠的收拾自己,一边冷声说:「一个活的不如庶女的嫡女,我都替吕夫人感到丢脸!」
她的一字一句都朝丹凝最痛的痛脚踩。
閭丘丹凝最在意嫡庶,活的不如庶女,这句对她宛如刮骨钢刀。
如果要讨人厌,南灵的言语也可以比谁都尖锐刺耳,只是她不愿那么做而已。
看着丹凝惨白的脸色,南灵举步走到丹凝面前「还有…」看着她往后退,直到撞到撞到宫柱上。
就一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到底以为自己有多怕她?
这里是皇宫,多少的眼线、算计,她不与丹凝口舌,只是单纯不想让她难看,不然太后会让自己的皇孙媳丢脸吗?
但眼前这个蠢蛋真的不懂呢!
南灵真的生生被气笑,看着眼前的人,老天爷干嘛给她一个笨蛋让她演对手戏阿?
「你要干嘛!你、你别过来!」閭丘丹凝恐惧的说。
南灵看她的眼神,让她发怵,就好像自己是隻蚂蚁,而南灵走过来,是特地要辗死她。
南灵走上前,替丹凝勾起头发,在她瑟瑟发抖的耳边,一字一句清楚的说:「六妹妹,你还记得宴会那日,你戴的耳环是从我这拿的吧!你真的以为那耳环…是因为想讨好你,才送的吗?」
南灵看着眼前的丹凝轻声说:「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妹妹,替我挡下这一劫呢!」
若不是丹凝,被轮暴生下孩子的,恐怕就是自己,而这一切的算计,就毁在一个贪字上。
那是她算计好的!
意识到这件事情,丹凝脸色如坠冰库般惨白,而南灵却是一脸平静的微笑。
当初丹凝贪婪的想要她的首饰,南灵毫不心疼的相送,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在宫里,不在閭丘家,这样的好机会,武叡肯定会对她动手,她故意在进宫后,戴着几样好辨认的首饰,然后在丹凝来找她时,把首饰送出去。
那时尔夏还替她拦下,可惜丹凝太贪心了,她早就警告过丹凝。
六妹妹,有些东西是宫制的,你在外面不好戴,也别太招摇。
南灵的声音回忆起来,在耳中有无比恶毒的感觉。
原来最能伤人的,不那些市井低俗的下流话,而是自己掉落万丈深渊的真相,被眼前这个人一语道破。
丹凝意识到,自己从南灵那拿的耳环,就是一个毒饵,她还傻傻的上去抢走,自以为比南灵优越,在宴会中戴着炫耀,却导致自己因为耳环被错认成南灵,被人当成妓女玩弄羞辱。
这一切都是眼前人的算计,她上当了!
「你…你这个贱货、魔鬼!」丹凝瞪着她,所以她会失去贞节,都是南灵算计好的?
「这句称讚,我收下了。」南灵勾起微笑说,她看着丹凝恨疯了的样子「不过这些玩弄你的人、事、物,都是大哥替我安排的,劳烦六妹妹走一趟,帮我转告閭丘武叡,这么费尽心思替『妹妹』安排,他、辛、苦、了!」
南灵几乎是恶意诡笑的提醒丹凝,这么恶毒的计画,是武叡替她设计的,却最后用到了嫡亲妹妹手上,武叡也因此被打断了双腿,害人终害己,这样的报应令人痛快呢!
至于之后,这对兄妹要怎么『友爱』下去,她将会非常拭目以待。
她南灵从来不是软善可欺的货,这对兄妹既然胆敢犯她,那就别怪她虽远必诛。
至于这场怒火燎原的共舞,谁能到最后,那就各凭本事了!
南灵离宫时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而她的背后,是閭丘丹凝崩溃可怕的尖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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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馥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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