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轻舒了口气,放松了不少。她被其他人带了下去,李团结这才道:“……但是,亵渎妖兽就不用了,对吗?”
齐流木失笑:“谁敢亵渎你?”
他们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事,好像已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了。陈山有点不自在的把头转了过去,吴翎则假装逗自己肩头的小雀,江平的神色阴沉沉的,但究竟没有说什么。
毕竟,没有李团结,不,应该叫穷奇,他们这一路走的绝不会如此顺畅。
陈山心里直叹气,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要不是李团结,混沌是那么好拉下马的吗?为了这,李团结重伤,看看齐流木的反应吧,衣不解带的照顾,半夜起来陪伴,将清汤寡水里最好的菜都挑成一小碗给人家,日子本来就苦,拿出最好的也太寒酸。有时候陈山真想问,一个凶兽看得上这个吗?
可是没用,他的好同志都要心疼死了。
念及此,他拦住了身边愤愤不平还想要说什么的小五。
白锦瑟轻咳一声:“我来捋一下我们的计划。如果只杀了饕餮,是治标不治本,在寨民们心中它还是神明,众怒之下,我们也难以脱身。只有揭露了真相,让饕餮在所有人面前现出原形,才能真正把愚昧和迷信铲除干净。”
齐流木点头:“没错。所以,我们需要你配出能让饕餮现出原形的药物,通过艾朵加进他的饮食中。”
白锦瑟道:“这个我早就准备好了。但……”她迟疑了一下,“因为没有实验过,所以我没办法保证一定会生效。”
陈山站起来道:“这怎么行?登天节可是只有一次,是万众瞩目的盛会,要是到时候药没用,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白锦瑟道:“你说的容易,没有实验对象我能怎么办?”
陈山莽撞道:“那你找一个啊!”
话音刚落,现场就陷入了冰封般的沉默。
陈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白锦瑟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也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李团结。
李团结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轻轻的笑了一声。
就这一声若有若无的笑,让所有人的脊梁骨上都是一激灵,像小电流劈里啪啦窜过去了一样。
白锦瑟心说,完了,这下可把他给得罪了。
都说凶兽喜怒无常,穷奇又是这里面拔尖的一个,在以前的传说里,他看到有人打架就要吃有理的一方,听到别人作恶还要特意去鼓励,让他往东非往西,让他归暗非投明,专门惩善扬恶,谁赶得上他作啊。
这可是个最爱唱反调的主。
现在,他甚至唱反调唱到背弃四凶,帮起人类来了。
她求救的看向齐流木,齐流木给了他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但是一转头,李团结那张天怒人怨的俊脸就看过来了。
终于,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苏力青走了进来,他也被这气氛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道:“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应该很快就会把艾朵换出来吧?”
吴翎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苏力青咳嗽了一声,“我怕,怕她在那里受欺负。”
他没有明说,但饕餮那种骄奢淫逸的人,多待在他身边一刻,就多一刻的风险。不是上了他的床就是进了他的肚子,没有别的选项。
白锦瑟善解人意:“你放心吧,我们的人装成艾朵的阿娘见面之后,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换出来。”
毕竟之后要将药水下进饕餮的饮食中,艾朵自己很难完成。
她看了看众人,轻咳一声,把话题扯了回来:“我们需要两个人,一个扮做艾朵,一个扮做她阿娘。我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你们谁自愿‘献身’一下?”
陈山挠挠脸:“你看我这块头体格,是有心无力啊。”
“你们谁来?”
吴翎道:“虽然在我们几人中,只有你一个女的,但跟随我们的人中,也不乏很多……”
“女同志。”齐流木接道。
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妥。都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能送进那种狼窝虎穴里去?要是一不小心,受了委屈……既然能易容,就让男同志代替吧。”
吴翎道:“好吧。可是谁去?”
李团结忽然说:“我看齐流木同志的意思,他倒是很愿意。”
众人的目光齐齐射向了齐流木,白锦瑟打量了一翻:“身形和脸蛋都不错,很容易改,就是身高高了一些……没关系,穿上裙子就看不出来了。”
齐流木沉默片刻,再看看吴翎和江平,两人都移开了目光。
他点了点头:“我愿意一试。”
白锦瑟眉开眼笑:“这就成了!”
祁景注意到,李团结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满是戏谑和调侃,看好戏一般,到现在,这笑容却渐渐不真切起来。
他仍挂着一抹模糊的笑,凑近齐流木耳边:“齐同志可真是高风亮节啊。你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你们……可下五洋捉鳖,可上九天揽月……现在,连穿裙子也可以了。”
他这话说不出的尖酸刻薄,又因为打趣的语气,像棉花包着刀子,不扎下去,却在人脊梁上放肆的撩拨,让人恼不起来,却要羞臊个大红脸。
但齐流木已经练出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过奖。”
李团结又看了他半晌。
他像是不经意的提了一句:“我记得……饕餮是男女通吃的。”
齐流木顿了一下:“无妨。”他到现在还不太弄得明白这凶兽到底什么癖好,“都是大男人,能吃什么亏?”
李团结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第258章 第二百五十八夜
李团结面无表情的脸一闪而过,转眼间,梦境就带着他来到了一条长长的廊道。
有一个高大的背影在前带路,身高两米开外,浑身的肌肉壮硕鼓胀,将身后的女人衬托的格外娇小。
那女人正是艾朵的阿娘。
她步履沉重,满面惶恐,低着头不敢四下乱看,不知为什么,怀里还抱着一只长毛猫。
那猫通体漆黑,长长的毛顺滑发亮,两只金黄色的大眼睛宝石一般,看起来漂亮极了。只是,它的体型相较普通的猫来说,好像大了一些。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带路的人一回头,祁景登时吓了一大跳。
那“人”满面络腮胡须一样的长毛,鼻子和嘴巴又扁又长,通红的眼睛——原来是红眼猴头。
它指着前面一扇门。
女人刚要走,又被拦住,红眼猴头盯着她怀里的猫,发出了凶恶的吱吱声。
“这……这是我们家的阿团,我们从小养大的……”女人不知道它能不能听得懂,强忍着恐惧比划道,“艾朵最喜欢阿团了,这是最后一面了,我想让她告个别……”
红眼猴头不知听懂了没,盯着那只长毛猫很久,眼睛放光,嘴巴动了动。
祁景感觉它的口水要流下来了。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神色,把猫又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僵持之际,那只猫忽然喵的一声,挠了女人一爪子,从她怀里蹦了下来,自顾自窜进了门里。
“这……”
女人害怕极了,小心觑着红眼猴头的神色,见它吱哇乱叫了一通,但猫进去都进去了,只能作罢。
女人松了口气,快步进了房间,就见房内熏香缭绕,香气扑鼻,到处是鲜花和芭蕉叶,点缀的如同仙境一般。正中一个矮榻上,坐着一个掩着脸的姑娘,抬起头来,两行泪水涟涟,花容月貌,让人心生怜惜。
她一见女人,立刻站了起来:“阿娘……”
刚上前两步,却又警惕的停了下来:“你……”
此时的女人,面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懦弱和惧怕,一派淡然沉着:“艾朵姑娘。”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艾朵大惊:“你是谁??”
“我们是苏力青请来救你的人。”
“他……你们……”艾朵又惊又喜,一时语塞,随后喜悦褪去,哀愁又染上了美丽的脸颊,“不可能的,这屋子外守着红眼猴头,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出的去呢?要是我走了,神明一定会怪罪我阿娘,而且……我怎么能欺骗神明呢?”
说到这里,她又小声抽泣起来。
那扮作女人的男人,就是齐流木,开口道:“艾朵姑娘,你不用担心……”
他的话被打断了,那是另一个男声,声音非常好听,却带着老大的不耐烦,似乎还有些赌气的意味:“和她废什么话?”
艾朵大惊失色,怎么也不明白声音从哪传出的,她环顾四周,什么人都没有,只有……
一只猫。
“这..这是什么……??”她张了半天的嘴,还是没把妖孽两个字说出来。
那猫再次口吐人言:“我只问你一次,你是要和苏力青双宿双飞,还是要成为‘神明’的人?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他说完,一甩尾巴,转身就走,艾朵心下一慌:“等一下!”
那猫停住了脚步,回头,用金灿灿的大眼睛好笑似的看着她。
“我……”艾朵心一横,一咬牙,“我愿意。”
她没办法忽视自己心底的声音,她有爱人,有家人,贪恋尘世间的温暖,要是就这么任由这个机会溜走,她会后悔终生的。
“这不就得了。”猫抬起爪子洗了洗脸,“矫情。”
艾朵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做着那样可爱的动作,却配上了这样的声音,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对视的时候,就好像被按在野兽的爪下一样。
“可是,你们准备怎么把我送出去呢?而且,我消失了,他们一定会发现……”
齐流木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道黄符,啪的贴在了艾朵的背上,艾朵不解:“这是什么?”
齐流木指着角落里的一面镜子:“你看看。”
艾朵走到镜前,定睛一看,差点没有尖叫出声,出现在镜中的,分明是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
“我..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惊恐的摸遍了自己全身上下,脸蛋是光滑的,腰肢是窈窕的,一看镜子里,还是浑身是毛,五大三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惊慌,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齐流木道,“在外人眼里看来,你就是红眼猴头,实际上什么也没变。但这障眼法是我初创,持续时间很短,若是有道行比我高的人见了,怕是能一眼看穿。”
艾朵又看又摸,里里外外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遍,才相信自己没有变成一只猴子,长出了一口气。
“太神奇了。”她又佩服又疑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阿青怎么会找到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