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恩赐。”陈思问叩头,这次他侥幸逃过一劫,算得上是幸运了。
他从未想到和岑云初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心里不免为她担忧。
可是更清楚这一次也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以他的身份来讲,离岑云初越远对她越好。
自古以来,后宫的争斗和前朝一样惨烈。
岑云初想要独善其身,必不能够。
那么只能与皇后拼个你死我活。
陈思问自然希望岑云初能笑到最后,登上凤位,母仪天下。
岑云初是他的巫山沧海,是他至死都只能隐匿在心底的花非花,雾非雾。
但是他却盼望岑云初把自己忘得干净彻底。
她必须心狠,必须冷静,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因此他躬身慢慢退了出去,退出岑云初的宫殿,退出她的人生。
夜风萧肃,斜月沉沉,天仍未明。
陈思问踏着残雪走出宫去,一路都不曾回头。
自始至终岑云初也没有看陈思问一眼。
皇上的话,表面上断绝了陈思问入宫的资格,实则也是保全了他。
他和岑云初的婚约有如一道催命符,总有人要搬出来利用。
然而只要不进宫来,便可免去绝大部分的祸患。
没有人比岑云初更清楚,陈思问有多无辜。
“皇后,朕陪你回宫去吧。”皇上走过去携起了皇后的手,语气也比先前温和了许多,“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朕的皇后。你若不体谅朕,还有谁能体谅呢?”
这算是给皇后台阶下了,皇后当然也懂得见好就收。
就着皇上的手站起身来,说道:“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却也不能再让皇上烦难。
事情到此为止吧,但愿人人都能好自为之。”
说着便随皇上向外走去,岑云初起身,躬身行礼,说道:“臣妾恭送皇上皇后。”
皇上回过身来说道:“这屋子死了人,不吉利。搬到别的宫殿去住吧!这里就先封起来,留待以后再说。”
皇上皇后走了,随行的侍从也都走了个干净。
只剩下岑云初和她身边服侍的几个人。
“娘娘……”临溪开口叫了一句,尾音已经哽咽得不成个样子。
“叫他们都下去吧。”岑云初还撑着,“留你一个人在我跟前伺候就够了。”
香炉里已经填上一把香料,血腥气被压了下去。
不知道内情的人丝毫看不出这里就在不久前曾经死过人。
可在岑云初和临溪的心里,永远也忘不掉扶岚自尽的那一幕。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岑云初方才说道:“临溪,取一炷香来。我要祭奠扶岚,她的魂魄还未走远,该受我一拜的。”
一语未了,岑云初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今天要不是扶岚挺身而出,保住了岑云初,否则根本撑不到皇上赶回来。
临溪和扶岚亲如姐妹,见她死得如此惨烈,更是心如刀割。
取了两炷香过来,一炷给岑云初,另一炷自己捧着。
岑云初让临溪把香炉就放在扶岚死去的地上,纵使她如今身子不方便,却还是坚持跪了下去。
“扶岚姐姐,你陪伴在我身边已有十年。你聪慧貌美,忠心护我,这些我岑云初都记在心里。
你今日因我而死,他日我必为你复仇。你英灵不远,且受我一拜,享些香火吧!”
岑云初忍着痛祷告完,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扶岚姐姐,今儿早上你还和我说笑呢!你给我打的络子才完了一半,咱们两个盘算着往后的日子好像还有一百年似的。”临溪哭着说,“往常有你在,我事事不操心。
如今你去了,我一定好好服侍娘娘,免得你在天之灵不安生。
扶岚姐姐,若有来生,咱们做一对亲姐妹吧!我知道你的心,哪怕你去了也依旧放心不下娘娘。
必要看着咱们娘娘母仪天下了,你才肯放心去轮回。
也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咱们娘娘,和娘娘肚子里的龙种。
更要看着那恶人都遭了报应!”
祭奠完了扶岚,临溪将岑云初扶了起来。
“当着别人的面,一滴眼泪也不要流。”岑云初告诫临溪,“为扶岚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眼下还需隐忍。你可知道吗?”
临溪一边擦泪一边点头:“只要是娘娘吩咐的,奴婢一定照做。”
岑云初不会像有的女子那样为了报仇不顾一切,更没有得理不饶人,非要马上跟皇后分个清白。
前朝后宫是一盘棋,光在边角上相争,何来大获全胜?
岑云初的胸怀气量,绝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当年左正青和孟乔的事,换做一般女子,早忍不住吵闹起来了。
但岑云初却隐忍不发,可一旦发作,必将其一网打尽。
图谋越大,就越不能轻举妄动。
若想扳倒皇后,对岑云初来讲并不是太难的事。
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因此今天皇上没有留下来安抚她,而是陪着皇后走了。
岑云初丝毫也不怪皇上。
皇上最看重的,就是她智慧高深,不需要过多解释,不需要单独交代。
在皇上心目中,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岑云初更适合作皇后。
哪怕她的稀世美貌,在她的头脑和胸襟面前,都不值一提。
第478章 好评
铃铛快要生了,却还是紧着工夫给枣哥儿做了身新衣裳。
“你怎么操心不够呢?”姜暖当然心疼她,“这时候天最短,何苦还在灯下熬活计?就算你的针线好,枣哥儿身上的衣裳也不能全出自你的手。你还要命不要了?”
“姑娘别生气呀!这衣裳做了好些时候了,不是这几天才做的。”铃铛笑微微地说,“这不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嘛?年后我坐月子,你就是让我弄,我也弄不成了。”
“快好好养着你的吧,我的姑奶奶!”姜暖说,“你这是头胎,可万万马虎不得。”
正说着,桑妈妈掀帘子进来了。
一见铃铛也在,立刻满脸堆下笑来说道:“我刚才在外头碰见你婆婆,还说不出半个月你就该生了。”
“这不是趁着还能走动,各处都看看嘛。”铃铛笑着说。
“可是呢,生下来就等于生了个拴马桩,一辈子的牵挂。”桑妈妈自己虽然没有生育过,可也知道养育儿女的不易。
铃铛又坐了一会儿,方起身走了。
姜暖和桑妈妈忙都叮嘱跟着她的小丫头千万要扶好了。
姜暖无意间一低头见桑妈妈脚上穿了双新鞋,便笑着说:“这又是谁的手艺?针线挺不错,只是绣的花看着眼生呢!”
“姑娘好眼力,”桑妈妈笑了,“这鞋是双怜给我做的,这孩子给我做了双鞋,可做好了又怕拿不出手去。
我见她做得怪好的,用了十足的功夫。我不忍心辜负她,就穿上了。”
“双怜这姑娘,倒是个勤快不手懒的。”姜暖笑着说,“妈妈,你知道我这个人好粗心,所以才把她安排到你跟前。
她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你千万替我想着些,莫让她受了委屈。”
桑妈妈听了连声答应,又说:“双怜这孩子别的都好,模样儿看得过去,针线也拿得出手。
就是未免有些太省事了,我今儿才说了她一顿。”
“怎么了?妈妈跟我说说。”姜暖听了就问。
“这些日子我和她一桌吃饭,谁想这孩子始终只是抱着饭碗,一口菜也不夹。
我起先以为她吃不惯,谁想换了几样之后她还是不肯吃菜。”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好意思吃菜吗?”姜暖问。
“我起先也和姑娘想的一样,干脆就夹了菜放进她碗里。
谁想她把碗盖得严严实实的,说什么也不让我放。
我于是就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三问了她才肯说,原来她到了咱们府里才知道她祖父的确已经过世了。
起先因为不知道,所以也没认真地服过孝。
如今福伯虽然过世已经三年多了,可她还是想要尽一份心。
我就说这是尽孝心的事,没必要藏着遮着的,直接说就是了。
她说如今在这府里不比在自己家,因此不好明面上戴孝,这是对主子不敬。
因此也就只好吃三个月的素,全当尽了孝心了。”
姜暖听了桑妈妈的话,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这姑娘的确是个有心的,处处都考虑到了。
既然她有这份孝心,咱们就该成全她。
等过了三个月,再让她茹荤吧!”